第4章

  第4章

  明朗幾個大步走上前，面露凶光，抓著娃娃臉細瘦的小胳膊輕而易舉把人掀開。

  「搞什麼背後偷襲，要點臉。」他不悅地盯著那個比他矮了一個頭還不止的人。

  

  「是你……」男人在隔壁低聲呢喃，明朗轉頭問：「摔哪了沒有啊，摔傷了可不能完，得報警啊，攝像頭就那邊，」他下巴指了指路燈的方向，「還有目擊證人，」又伸手指了指自己，然後齜牙咧嘴笑道：「穩了。」

  娃娃臉看來人非常高大，目光兇狠，又聽到說報警，有點發憷，罵罵咧咧了兩句就腳底抹油跑了。

  最終剩他們兩個人站在那大眼瞪小眼。

  明朗撓了撓頭，尷尬又不失禮貌地微笑：「嗨，又見面了。」

  江老闆面無表情地瞪著他，但明朗莫名就是覺得男人現在有點窘迫和難堪。

  也是，兩次都被同一個人看到自己狗血感情火葬場，別說當事人，他這個觀眾也有點尷尬。

  「……見笑了。」

  男人低低說了句，然後很快就皺緊眉頭，臉色發白，右手隱秘地按了一下腹部又放下，明朗收起嬉皮笑臉，走到人身邊關切問：「江老闆，你……哎哎哎！」他還沒你完，男人就踉踉蹌蹌走了兩步到下水道邊上蹲下，「嘩」地吐了。

  他連忙走過去，在自己身上找半天紙巾，才發現他是出來夜跑的，身上除了手機鑰匙啥也沒帶，他東張西望看有沒有便利店，低頭卻發現人家自己慢悠悠從西裝的口袋裡掏出了一條淺藍色的雅致小手絹，不慌不忙地捂住嘴。

  「還好嗎，起得來麼？」明朗伸手扶住對方的肩，幫他穩住身子，很快就被男人掙脫掉。

  江老闆自己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微微擡手拒絕了他的幫助。

  「沒事。」

  明朗不勉強，嗅了嗅對方身上的味道，感覺和上次不同，這次沒有什麼酒味，所以一時也拿不準男人是喝醉了吐還是生病了。

  「有喝酒嗎？」他問，每次見到這位哥，除了上演八點檔狗血劇之外好像身體狀態也都不太好。

  男人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把明朗逗笑了，「到底喝沒喝？」

  「一點。」江老闆低聲道，微微擡眼看他，漆黑的眼濕漉漉的。

  ……又是那種脆弱感。

  明朗甩掉自己內心屢次浮現的詭異想法，按理說這人應該比自己大了幾歲，但為什麼他每次看到這個男人，要麼覺得對方像貓，要麼就是覺得對方脆弱像朵嬌花一樣呢？就算是花這人大概也是朵霸王花啊……

  不對，他在想什麼，一定是每次他們相遇的場景都不對勁導致的。

  「我有駕照，送你回家吧，我住這附近，離你那不遠。」明朗拉開副駕駛車門，示意對方坐進來，但男人擺了擺手。

  「我叫代駕，不用麻煩。」

  明朗頓了頓，想了下，也是，他們也不過見過兩次，似乎也不是送對方回家的關係，而且他雖然是覺得兩人也算某種程度的患難與共了，但對方不一定這麼想，尤其還被他撞見過兩次 「分手」現場，也許和他待一起會很不自在。

  想罷他把車門關上，「行，那你自己小心？」

  「……」他看到男人臉色僵了一下，然後神情似乎變得有些沉鬱，但對方也只是淡淡應了聲「好」。

  他有點莫名，撓撓頭，於是又問：「要不，還是我送你回去？」

  男人低垂著眼睛沒看他，半晌，還是緩慢地搖了搖頭。

  明朗嘆了口氣，聳聳肩：「行吧，那你現在叫代駕吧，等有人接單了我再走。」

  江老闆慢慢掏出手機點了幾下，也許這個點是各種聚會的散場時間，代駕比較繁忙，明朗便陪著等。

  「我看你的胃不太好，以後就少喝酒了吧，找個時間還是要去醫院全面檢查一下的。」明朗看著男人臉色發青嘴唇發白的樣子就想皺眉，感覺這大哥年紀不大身體倒是挺差，又不自覺多嘮叨兩句，「年紀輕輕的，不要落下什麼病根。」

  男人有些詫異地看他一眼，靜默了下，然後輕輕嘟噥了一句，明朗不僅眼神好耳朵也尖，這一下豎起耳朵，瞪圓了眼，炸毛：

  「我哪裡像小屁孩了？你見過這麼~大~一個小屁孩嗎！」

  他這反應似乎娛樂了江老闆，男人黑眼裡的淡漠褪去了些，神情從僵硬變得放鬆，嘴角似乎有點笑意：「現在見到了。」

  嚯！原來這位哥是毒舌屬性的，之前竟沒有看出來，明朗心裡有些好笑。

  又瞎掰了兩句，兩人間便沉默下來，他們的交集主要是對方的狗血八點檔，明朗也不好拿來做話題，便隨口問：「江老闆真的是做老闆的啊？」

  「嗯。」頓了頓，男人補充，「小公司。」

  「哦……」再多問又好像有打探對方個人隱私的嫌疑。

  「代駕接單了沒啊？」

  江老闆道：「你有事就先走。」

  但明朗沒接著話，反倒掏出手機：「要不我也下一單吧，說不定呢。」

  然而男人卻拒絕了，剛剛恢復了點溫度的黑眼又冷下來。

  「你若覺得不自在，便先走。」

  不是……他怎麼就不自在了？他為什麼就不自在了？這話怎麼哪裡怪怪的呢。

  明朗撓了撓頭，短短兩次相處，上次他一直被「不必多想」，現在下又被「不自在」了，他僅僅只是覺得等得有點久了，而且看對方身體似乎也不是很舒服的樣子，多問一句罷了。

  但江老闆態度很堅決，眼神也很冷，一下子又把兩人的距離拉得無比遠，明朗也不想熱臉貼對方冷屁股，只好走人，拐角時回頭看了一眼，看到男人打開了車門坐進了車裡。

  行吧，瞎擔心什麼，一個事業有成的年輕老闆，閱歷和社會經驗都比自己豐富多了，又沒喝醉酒，總不至於出什麼問題。

  於是他繞著附近街道跑了一圈又繞了回來偷看了下。

  怎麼還沒走？

  明朗皺眉，代駕有這麼難叫嘛？又不是節假日也沒颳風下雨的，不至於吧。

  他眨眨眼，不明所以，繼續跑了兩圈，腦子裡想著別多管閒事，腳下卻很誠實地又繞了回來。

  ……不是，臥槽世界真魔幻，這人竟然還沒走？？？

  這下明朗覺得有點詭異了，算上他們一起等的時間都超過1小時了，什麼代駕現在還不到？不會出啥事了吧？

  他方向一拐直接往大奔跑過去，經過時放慢了腳步，側面的車窗有防窺膜，他便在車頭那探了下頭，隱約看到一個黑乎乎的頭頂，他停下腳步，認真地貼著車窗用一個很猥瑣的姿勢偷窺，只見男人坐在后座，手臂交疊放膝蓋上，頭低埋在腿間一動不動。

  不會暈過去了吧？

  明朗不再猶豫，敲了敲后座車窗，江老闆毫無反應，他再用力敲了敲，只見男人有些茫然地擡起頭，面無表情地側過臉，在看到他的一瞬間睜大了黑眼，又連忙移開目光不與他四目相交。

  見人沒事，明朗長舒了口氣，緊接著又因對方閃躲的動作感到有些好笑，再次敲了敲車窗，男人卻抓著門把手一臉糾結不肯開門，還不肯看他，精緻的精英面具碎裂，只剩下一臉無措和窘迫。

  這下明朗真的笑出聲，他回想了下對方前後的行為和態度，福至心靈般的，似乎覺得自己有點搞明白是什麼情況了。

  「老闆開門啊，您的代駕來嘍~」

  靜默幾秒，車門終於傳來「咔嚓」一聲，但明朗卻沒去打開后座車門，反倒徑直走到駕駛座那坐了進去，摸索了一下對方車的操控方式。

  「老闆，請您系好安全帶，準備出發前往挽月公館啦。」明朗笑眯眯地看著後視鏡里的男人。

  「……」

  只見江老闆眼神亂飄，迅速地扣上了安全帶，然後側臉望向窗外，繼續拒絕與「代駕小哥」有眼神接觸。

  明朗輕笑一聲，見到對方聽到他笑後身體不自然地動了下，還擡起手推了推金絲眼鏡，他嘴角笑意加深，發動汽車前往江老闆的小豪宅。

  一路無言。

  後半程江老闆已經調整好情緒了，又重新恢復了那副漠然自持的模樣，要不是額頭前有兩簇劉海脫離了髮膠的掌控翹了起來，明朗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目睹過剛才那場八點檔狗血情感大劇。

  最後他在男人的指路下開進了挽月公館的車庫把車停好，安安全全把人送到家，也沒點破對方根本沒叫代駕還騙他一起站路邊吹了這麼久冷風的迷惑行為。

  「走了，你好好休息。」他瀟灑地揮手轉身。

  「等等……」男人喊住他，「我給你叫個車。」

  「別，真不用，我住的地方真的離這不遠，剛好我再跑跑步。」明朗拒絕了，生怕對方又雷厲風行地幫他打點好，趕緊長腿一邁就跑起來，邊跑邊揮手告別。

  「我——我叫——」江老闆追了幾步，有些怔愣地站在原地，黑眼浮起惘然，只能看著那個高大的身影越跑越遠。

  許久，他發出一聲輕輕的自嘲笑聲，脫下眼鏡雙手疲憊地捂住了臉，瘦削的肩膀微微聳起。

  然而沒過幾秒，一陣腳步聲又重新由遠及近，男人錯愕地擡起頭，只見明朗又大步跑了回來，年輕的男人充滿力量與朝氣，整個人在昏暗的路燈下像是被一層溫暖的光暈包裹著。

  那人停在他面前，咧嘴笑了。

  「哎呀差點忘了……」

  「我叫明朗。」

  「你呢？」

  --------------------

  明朗：為什麼我老婆這麼彆扭？

  我：那要不全劇終？

  明朗：……那倒也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