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公館（11）

  蝴蝶公館（11）

  「暴力並不能解決問題, 指認還沒結束，一切都有商量的餘地！冷靜點，你們真的認為這樣是最好的處理方式嗎？」

  林執雖然無法探測奇美拉的真正實力, 但他很清楚就算在場所有人一起上，也都不是奇美拉的對手。

  問題的關鍵就出在偏偏昨晚的兇手是奇美拉, 即使奇美拉把其他試煉者都殺光，林執也無法通關試煉，試煉仍然會繼續, 並且場上僅有兩名試煉者的情況下，兇手身份必定會轉移給林執, 屆時林執唯有殺死奇美拉才能通關。

  克拉不為所動：

  

  「我們不是兇手, 這當然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在這種一觸即發的緊張時刻, 八級狂風提出一個格外清奇的關注點：

  「你們兩個綁定了紅線, 對嗎？」

  克拉並未立刻回答, 而是饒有趣味地打量著擋在八級狂風身前的十六樓, 和以往她那副猶猶豫豫拿捏不定主意的態度截然不同, 此刻十六樓的表情堅毅果決, 如同忠誠的騎士守衛著她效忠的領主, 接著視線又轉移向仍被奇美拉箍在懷中的林執, 冷笑道：

  「你們不也是嗎？」

  八級狂風和十六樓不吭聲, 證明被克拉說中了，林執生怕冷不防克拉或者晴天娃娃又發動攻擊，手上扒拉奇美拉不放, 嘴上理直氣壯：

  「我和奇美拉沒有綁紅線。」

  晴天娃娃牙尖嘴利存心侮辱林執：

  「那你不就是個洩慾工具麼？你陪他睡，他卻連紅線都不跟你綁, 你怎麼敢肯定他不會在下一秒就拋棄了你？」

  林執後背隱隱有些冒汗，心虛得不行, 生怕奇美拉聽著覺得有道理以此拿捏自己，因此極力為奇美拉辯解，音量都不自覺地高了幾分：

  「他才不是那樣的人，我們的關係不需要靠【紅線】系統來維持！」

  不過既然八級狂風和克拉把這個話題明晃晃地拿到檯面上攤開說，必定是想要在今日將事情統統了結，林執意識到這點後便不再有任何猶豫顧慮，迅速在指認欄里填入「克拉」。

  林執剛指認完，眼前便跳出系統提示框：

  「指認結束，本次共有6名試煉者參與指認」

  「共有4名試煉者指認：克拉

  共有2名試煉者指認：尋人啟事

  由於指認殺手的試煉者人數達到生效人數，指認成功，指認對象：克拉

  進入處決階段」

  突然有種可怖的、無形的強大力量將克拉整個人拍在她身後的白牆上，克拉被這陣致命衝擊力撞得瞬間失去意識。

  晴天娃娃立刻上去要將克拉拽下來，然而無論她怎麼拼命地拉扯克拉的四肢和身體，克拉始終紋絲不動，似乎已經和牆壁融為一體。

  旋即克拉背部緊貼的白牆，如同一塊貪婪的巨大海綿，以駭人的速度汲取著克拉的血液，這面牆成了一張空白的填圖畫，不斷消耗著大量的紅色顏料將它塗滿，在眾人驚恐和震撼的目光中，將正面白牆都染成觸目驚心的猩紅色，隨著血液的大量流失，克拉失去血色的皮膚呈現出無生氣的灰敗，如同一朵迅速枯萎凋零的腐壞玫瑰。

  「啊——」

  晴天娃娃發出尖銳悽厲的慘叫，她頹然跌坐在地，痛苦地薅著頭髮，發出類似因為喘不上起來卻又試圖說些什麼的聲音，呃呃啊啊的破碎字節使得她像個剛學會說話的啞巴：

  「呃、嗚嗚……啊啊啊！」

  晴天娃娃哭得撕心裂肺，身體蜷曲成一團，絕望的情緒如致命的傳染病毒籠罩著在場的每一名試煉者，在死寂的空間裡隨著晴天娃娃如瀕死野獸般嘶吼的哭聲無限放大。

  「處決結束，指認對象已死亡」

  黑底白字的系統提示宛若一張冰冷的訃告，向眾人昭示克拉的死亡。

  「指認並處決錯誤，試煉繼續」

  「咚」的一聲悶響，眾人不約而同地向晴天娃娃看去，她由於情緒悲傷過度而昏倒在地當場暈厥，十六樓不忍心就把晴天娃娃丟在這兒，希望有誰幫忙把晴天娃娃安頓在房間裡。

  八級狂風的身形比林執還要羸弱，因此他只能沉默，林執覺得使喚奇美拉讓他扛晴天娃娃，於是他咬牙憋了股勁，勉強能把晴天娃娃打橫抱起，只是他脖子和手臂上繃出的虬結青筋，顯得他格外狼狽。

  見狀奇美拉主動從林執手中接過晴天娃娃，轉身上樓，林執緊隨其後。

  「昨晚的兇手，是你吧？」八級狂風淡淡地開口，林執頓了頓，從樓梯低頭看下去，八級狂風正上揚視線注視著他，由於俯視的緣故，導致八級狂風的表情有種說不出的陰鷙，「哦，那就是奇美拉。」

  「怎麼？」林執眼梢彎起，對八級狂風盈盈一笑，語氣卻是冷的，「前一個懷疑對象剛死，你就迫不及待地尋找下一個懷疑對象了？」

  「你不用對我有敵意，」八級狂風舉起雙手向林執做出投降的姿勢，「克拉說的沒錯，我和十六樓綁定了【紅線】，因為我們是夫妻。」

  林執大為震驚：在「圓頂」里居然還有人結為夫妻？試煉者們都朝不保夕了還能結為夫妻？

  「「圓頂」還提供婚姻登記業務？」

  「在進入「圓頂」前，我們就結婚了。」十六樓解釋說明。

  「……啊。」

  「我們一起經歷了很多場試煉，」十六樓接著說，「對於我而言，如果只有我一個人進入試煉，是不可能通關的，他是我活下去的目標和動力。」

  或許是林執對婚姻從未抱有過期待，因此他對於十六樓和八級狂風的真情流露全然不為所動，只是在心裡冷漠地想關我屁事，若他們是用尋找親人之類的理由，還比較能引起林執的共鳴：

  「我也有活下去的目標和動力。」

  林執下意識望向奇美拉，奇美拉淡色的瞳孔中沒有一絲波動，此刻他只是台聽憑林執差遣的機器——這也是奇美拉最「非人」的一點：他從來沒有表露出某種偏執得近乎病態的信念感；明明有著獨立思考能力，卻在絕大部分時候無條件附和林執的意見；能夠無限復生因此對生死有著與人類全然不同的理解；努力且拙劣地模仿地模仿人類所謂的「愛」，並將其施加於林執身上。

  然而林執絕不相信有無條件的愛，更何況奇美拉又不是路邊看到誰都要熱情搖尾巴的友好小狗，奇美拉有什麼企圖？為什麼偏偏選中的是他？

  ——林執又不自覺地陷入懷疑怪圈，但他很快就停止思考，跟著奇美拉上樓去了。

  奇美拉將晴天娃娃安頓在她昨晚入住的3號房，把她放平到床鋪上，估計一時半會醒不過來，就和奇美拉先回房間，關上門來開始做下一步計劃。

  「現在新的兇手已經產生了，」林執疲憊地搓了搓臉，發出一聲無可奈何的嘆息，「唉，我覺得大概率是十六樓或者八級狂風，反正就是那對夫妻中的一個，既然八級狂風推測出你當過兇手，那他們今晚肯定要殺一個絕對無辜的試煉者，也就是——我。」

  「你。」

  奇美拉與林執不約而同地開口，難得奇美拉提出個人見解，林執喜出望外，通過[盤古]透露的信息，奇美拉在「圓頂」應該是類似遊戲管理員的存在，他雖然不能在明面上透露過多的正確信息，但應該可以通過某種隱晦的手段和方式引導林執。

  都走到這一步了，林執相信奇美拉也是想讓自己活下來，否則他完全可以發動【湮滅】直接通過試煉。

  說出來也不怕丟人，林執是有打算腆著臉厚顏無恥地請求奇美拉保護自己，換做是其他人林執還真不指望，但如果是奇美拉，說不定他真能做到。

  「看來我今晚死定了。」

  林執旁敲側擊地試探奇美拉，曾經奇美拉說過不會讓自己死，是時候該讓他兌現承諾了。就是不知道奇美拉能不能聽懂他的弦外之音。

  「我會保護你的。」

  林執總算暗暗鬆了口氣，卻裝模作樣地推拒：

  「那倒也不用麻煩你。」

  奇美拉從善如流地倒進床里雙眼一閉：

  「那我睡了。」

  「喂！」林執慌了，像只小海獺壓在奇美拉的胸口上，心安理得地讓奇美拉承載著他的重量，「說好不會讓我死的呢？」

  奇美拉很淡地笑了一下，是一個自然的、發自肺腑的笑，大概是認為林執很有意思、或者是感到無奈，林執驚喜地捧起奇美拉的臉，仿佛發現新奇玩意的孩童：

  「你再笑一個？」

  奇美拉的嘴從括號變成了破折號，一臉茫然，林執對於奇美拉不配合的反應感到無趣，便賭氣般背過身不去理會奇美拉。

  晚上進餐晴天娃娃仍然沒有出現，十六樓和八級狂風坐在餐桌邊用餐，狼藉的客廳里那面被克拉鮮血染透的紅牆分外刺眼，而牆壁上的死屍，已然成為特殊的裝飾物與房間詭異地融為一體。

  也許晴天娃娃是不想看到克拉的死狀，才不願下的——別說晴天娃娃了，換做是林執也食不下咽，偏偏他正坐在克拉屍體對面，低頭是帶血的牛排，擡頭是一具屍體，導致他沒吃幾口就反胃。

  忽然從樓梯傳來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是晴天娃娃下樓了。

  晴天娃娃走到林執身邊的位置落座，右手持刀，林執直覺警告他似乎有哪裡不對勁，下一秒，晴天娃娃突然發難，將手中的餐刀狠狠插進林執的頸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