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洲研究所19

  綠洲研究所19

  「是。」

  以戴莉雅死水無瀾的態度, 就算她說明天世界毀滅也是如此舉重若輕。這麼說來，阿爾向林執透露的都是研究所和「仿人」的信息，卻巧妙地迴避所有關於「阿爾」的話題, 在那個當下林執也有過懷疑，但接踵而至的意外讓他無暇多慮。

  不過林執很好奇, 獨來獨往的戴莉雅是從什麼渠道得知這些信息？又或者在「仿人」之間是共有的認知？

  「你怎麼知道？」

  「阿爾，所長，殺死。」

  林執只要戴莉雅提供的字詞不多, 他就能夠拼湊出至少邏輯合理的語句，再由戴莉雅判斷對錯。

  「阿爾殺死所長。」

  「對。」

  「所以他成為綠洲的掌權者。」

  

  「對, 」戴莉雅蹙了下眉, 「不對。」

  「是對還是不對？」林執好笑地問。

  「不算, 還有, 守夜人。」

  林執的眼皮抽跳不已：怎麼又莫名其妙扯上守夜人？林執想像了一下X和菲尼克斯與阿爾抗衡的畫面, 有些喜感, 約等於兩個小學生和一個大學生約架。

  「守夜人和阿爾是敵對勢力？」

  「對。」

  林執放棄理解阿爾和X之間扭曲至極的兄弟情深, 他們的關係呈量子波動的好, 不是作為外人的林執能輕易下結論的。

  「目前研究所里有幾方勢力？」

  戴莉雅伸出三根手指。

  「人類, 親人類派「仿人」和反人類派「仿人」。」

  「是。」

  不過親人類派「仿人」也並非真正親近人類, 只是把人類當做一個統治符號, 真正的控制權其實還是在「仿人」手中。

  「真的有親人類派「仿人」的存在嗎？」

  林執對此極度存疑，除了擁有人類伴侶的「仿人」，但很明顯研究所內大部分「仿人」都沒有固定伴侶, 即使是尋找伴侶也不會考慮讓人類作為伴侶。

  「媽媽，是, 人類。」

  提起母親，戴莉雅的語氣都柔軟了許多, 不再是這麼森冷漠然，林執第一次聽到戴莉雅說出結構完整的語句，再聯想到X的科普：研究所內有的「仿人」就是由「仿人」和人類結合誕下的，但這種自然結合誕生的「仿人」比例應該很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數字。

  和戴莉雅溝通效率異常低下，因為林執只能不停地拼湊詞句猜測意義，偏偏此時電梯數字跳到「5」，林執只得停止與戴莉雅交流。

  林執剛出電梯就有人高聲大喊他來了他來了，烏泱泱的俊男靚女堵得電梯水泄不通，林執直覺他們是衝著自己來的。

  戴莉雅推著清潔車，如同摩西分海從「仿人」群里開出一條道離開，林執也想緊隨其後逃離這裡，卻被「仿人」們熱情地攔下。

  和先前對林執嘲笑和蔑視的惡劣態度大有不同，這些「仿人」明顯對林執產生極大的好奇和興趣，圍著他七嘴八舌地問東問西：

  「聽說你陪阿爾度過了發情期？」

  「究竟是怎麼活下來的？」

  「你真的是人類嗎？！」

  「這副身軀居然能承受得了阿爾……」

  無論什麼物種都會對八卦抱持有強烈好奇心，這恰恰是林執建立自身威望的機會，在他救下溫寧羽時就清楚地認識到這點，「仿人」真正忌憚的是阿爾，他攀附上阿爾才得以在研究所里茍活。

  與其成為恐懼的影子，不如成為恐懼的本身——既然阿爾是「仿人」里認知的最強，只要林執打敗阿爾，好比新雄獅戰勝老獅王成為新一任獅王，顛覆他的權力，林執就會是最強的。

  反正阿爾不在場，X和菲尼克斯身份特殊，「仿人」也不可能去找他們追究事情真相。

  人撒謊最大的障礙是必須先說服自己，才能騙過別人，林執用一副堅定的口吻陳述一個不存在的事實：

  「因為我打敗了阿爾。」

  全場瞬間譁然：

  「不可能吧？你肯定在騙我們！」

  「你能打過一頭髮情期的獨角獸？」

  「阿爾？被你打敗了？你？」

  「阿爾武力不是最強的，也不可能被區區人類打敗！」

  可見「仿人」就算不知道阿爾是研究所的實際控制者，卻出奇一致承認阿爾的實力，質疑紛杳而至，林執莞爾：

  「你們能明白什麼是愛嗎？」

  這個話題把「仿人」們唬住了，他們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我們又不需要這種東西。」

  「就是啊，誰在乎這個。」

  「愛有什麼用？可以吃嗎？可以變強嗎？」

  「肯定沒什麼用，否則研究所創造我們的時候，就會賦予我們這個感情。」

  「這就是我能夠打敗阿爾的原因。」

  林執如同一個故弄玄虛的聖徒，向一群能夠直立行走卻思想蒙昧的高等動物大肆傳教，主旨就是虛無縹緲的「愛」，搭造這座空中樓閣其實並不難，畢竟「仿人」們對愛完全無知無覺：

  「你們從未感受過愛，你們看不起人類，也不屑把自己當人類看，在你們的觀念里，擁有絕對實力就能掌控一切，所以你們永遠也無法打敗阿爾。」

  果然「永遠」這個詞刺傷了「仿人」，他們對林執暴露出惡意的敵視，蓄勢待發隨時準備撲上來撕碎林執。

  通過這次和「仿人」略微深入的交流，林執不難看出「仿人」的思維方式其實非常簡單，或者說自然界所有動物都遵循這個規則：認可戰鬥力最強悍的個體就會成為群體的首領，然而在人類社會絕對不是按誰最能打的標準來選舉總統或加冕國王。

  作為人類化程度最高的阿爾，就算不是研究所里武力最強的「仿人」，卻極有可能是第一個認清權力本質的「仿人」，才因此得以掌控綠洲，並制定出現今這套制度維繫整個研究所的運作。這套制度以人類的角度看來無異於，有很多不合理的。

  林執冷森森地笑了，似是從東方鬼狐仙怪艷談里走出惑人的魑魅，詭艷又滲人：

  「不相信嗎？你們有誰不怕死，可以來試試看。」

  放在以前，「仿人」肯定會對林執這無異於挑釁的提議氣急敗壞，然後像捏死一隻螞蟻那樣輕鬆捏死林執；如今林執一次又一次刷新他們的認知，甚至讓他們產生林執的能力凌駕於阿爾之上的顧慮。

  縱使絕大部分「仿人」都擁有遠超人類的超自然力量，但並非每個「仿人」都擁有不死之身，或是接近不死的治癒能力。

  這時一個黑髮青年被七手八腳地推了出來，他恐懼地大叫：

  「你們別太過分咪昂！」

  「綠洲研究所生物研究部

  D級研究人員：墨墨

  【不可攻略對象】」

  墨墨的臉小小尖尖，唇線上揚，一對碧幽幽的綠眼睛裡瞳孔放大，這樣的眼睛長在人臉上有些說不出的詭異。墨墨看起來都要應激反應，林執只得拿出最溫柔友好的口氣與他交談：

  「你有什麼奇幻動物的基因？」

  「九、九尾貓咪昂！不要不要不要殺我咪昂——」

  墨墨抱頭，林執點點頭：

  「那你有九條命？」

  「我只剩下五條命了咪昂，不要殺我咪昂！不要殺我咪昂！」

  墨墨苦苦哀求林執，系統信息顯示大多數「仿人」都是B級和C級研究員，或許是由於等級低，導致墨墨遭到其他「仿人」的排擠。殺死弱小的墨墨沒有意義，要想給「仿人」帶來真正的震懾力，林執要殺死的是具有一定實力的「仿人」。

  一個人打趴幼兒園小孩，不會有任何人承認他強，但如果他打趴的對象是WWE冠軍，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不是自願的，」林執朗聲道，「我要自己挑選對手。」

  「仿人」里噓聲一片嘲笑林執偽善，但真當林執的目光落在他們身上時，都識相地住嘴了。林執有點好笑，自己仿佛成了課上點名叫同學起來回答問題的老師，每個「仿人」都極其刻意地避開他的目光——林執從他們身上感受到切實的恐懼，這樣就足夠了。

  林執默不作聲地把纏繞在手腕上的【莎樂美之吻】收回系統背包里，嘆了口氣：

  「算了，我要去幹活了。」

  「仿人」們紛紛認為自己被林執玩弄了，卻又沒有敢於跳出來和林執對峙的勇士，只能放任林執推著清潔車離去，幼稚地在林執背後給他取難聽的綽號，叫他東方妖婦。

  今天這麼一鬧，「仿人」們必定更加關注林執，林執要打探消息可能就沒以前那麼方便了，他想著還要找個機會和戴莉雅向清楚關於阿爾的信息，突然身邊有人跟他搭話：

  「沒想到你還有這麼油嘴滑舌的一面。」

  林執望向身側，是藤本真櫻，她身上那種不夠言笑的教導主任氣質，讓林執有點難以應付，和「仿人」對峙勝利讓他身心輕快，加上藤本真櫻是幫助過他的人類，自然會對她坦誠。

  「作為一個普通人類，想要在綠洲里活下來很不容易，藤本女士是人類吧？我很少看到人類研究員。」

  「我是研究所里最早一批研究員，」藤本真櫻目不斜視地直視電梯上方跳躍的數字，也可能只是單純地給目光尋找一個落腳點，「目前研究所里還存活的人類研究員，應該兩隻手就能數得過來。」

  「我沒想到你會和阿爾扯上關係，還成為阿爾的伴侶。」

  不知道是不是林執太過敏感，藤本真櫻似乎是帶著怨氣和鄙夷說出這句話的。林執淡淡地微笑：

  「我愛阿爾。」

  「他一定是給你提了很有誘惑力的條件，你是個聰明人。」

  好吧，林執想騙過「仿人」很簡單，想騙過人類卻並不容易。

  「阿爾對我很好，保護我，照顧我……」

  林執含含糊糊地說，藤本真櫻打斷他：

  「我建議你去醫療部做個孕檢。」

  「我？」林執怔了：男人做孕檢？

  「獨角獸是哺乳類動物，」藤本真櫻好心地為林執科普，「如果你不想突然有天肚子被小獨角獸撐爆的話。」

  林執立刻狂按電梯按鈕「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