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洲研究所17

2024-09-14 04:56:04 作者: 蕭二河

  綠洲研究所17

  

  「對不起。」

  阿爾的道歉裡帶著幾絲反常的侷促, 無論是出於真心還是假意完全不重要了,此刻的林執有如驚弓之鳥,立刻把後背緊貼在門上生硬地問:

  「我要怎麼從這裡出去?」

  這是個大得冷清的空間, 地上放著一張寬大的床墊,阿爾躺在床墊上, 面頰泛出迷醉的酡紅,呼吸也比平時要粗重許多,因此林執不敢貿然靠近。

  「門只能……從外部打開。」阿爾連說話氣息都變得異常紊亂。

  「你可以變成獨角獸吧?」林執突發奇想, 「你用你腦袋上的角撞開門行不行?」

  林執是認真考慮過可行性才提出這個建議的,絕對不是X那種水準的餿主意——然而阿爾的沉默已經給出答案, 不過他要是能離開這個房間, 也不至於在這乾等著被工作人員「投餵」一個林執。

  「他們說你到發情期了。」

  林執總覺得「發情期」這個詞用在阿爾身上怪異至極, 至少在林執的認知里他只會把它和寵物貓寵物狗聯繫起來。

  「就是字面意思。」

  但目前阿爾還維持著人形, 也可以進行正常的溝通交流, 林執樂觀地認為辦法肯定比困難多。

  「我們怎樣才能從這裡出去?」在阿爾面前, 林執總是會無意識地向他尋求一個能夠解決問題的答案。

  「發情期結束。」

  「什麼時候結束?」

  阿爾沉默, 林執迫切地追問:

  「很長嗎?」

  「……一個月到兩個月。」

  由於【不惑】這項天賦技能存在死角, 阿爾對答案的隱瞞嚴格意義上並不算欺騙, 因此才讓林執倍感憤怒: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研究所會強制伴侶和「仿人」度過發情期?」

  「我也不知道, 這是我第一次發情。」

  不知者無罪, 林執既不能遷怒到阿爾頭上,又找不到一個可以怪罪的對象,讓他憋了團悶氣, 上不去下不來淤在胸腔里,但林執從小到大經歷過太多無能為力的時刻, 他唯有讓自己冷靜下來,只有冷靜, 才不會喪失基本的判斷力。

  於是林執抱膝坐到門邊,背後冰冷的厚鐵門都被他的體溫給靠熱了,力圖與阿爾保持安全距離。

  「你現在感覺如何?」林執詢問阿爾。

  「不太好,」阿爾坦誠得讓林執有些不知所措,「我需要你的幫助。」

  「啊?」林執差點咬到舌頭,「要、要我怎麼幫你?」

  「和動物發情的本質一樣,奇幻生物的發情也是由於體內的激素變化導致的生殖系統變化,只要把激素穩定在一個相對穩定的數值,就可以讓奇幻生物不失控暴走。但個體之間也存在差異,有的「仿人」人性化程度較高,有的「仿人」則更受奇幻動物的本能驅使,」阿爾意有所指,「這點你從朝夕相處的舍友身上應該不難看出。」

  「我懂了,」林執還是有所顧慮,「萬一在這個過程中,你突然變成獨角獸怎麼辦……」

  「你似乎很喜歡把事情往最壞的結果想。」

  「總得為最壞結果想一個解決方案。」

  可能是由於體內的激素過於混亂,阿爾比平時所流露的情感要豐富許多,他用一種誠懇過頭甚至有些虛偽的賭誓口吻說:

  「我絕對不會變成獨角獸。」

  林執短暫猶豫過後便做出行動,他並不相信阿爾,但此刻他除了相信阿爾別無選擇。

  林執來到阿爾面前,垂下眼睨著他,阿爾對他淡淡一笑,可能是外貌和性格相似,導致林執看到阿爾就會想到奇美拉,這麼想讓林執稍微那麼好受些,他彎腰按住阿爾寬闊的肩膀,隨後跨坐在阿爾的大腿上。

  阿爾攬住林執的細腰,用肢體喻言宣誓絕對的掌控和征服。

  「放鬆點Lin,我不會傷害你的。」

  「……」

  隔著衣服布料林執也快被阿爾滾燙的掌溫給熨傷了,阿爾的寬慰反而給林執帶來身心上的雙重壓迫,他似乎總是在這種事情上喪失主導權,這讓林執感到挫敗,他決定主動積極些,讓雙方都好受,於是林執抱著阿爾翻了個面,雙臂柔若無骨地勾住阿爾的脖頸,與他熱切地相吻。

  不知道是不是由於姿勢的原因,阿爾總是會闖入到很深的地方,導致林執連胃部都在隱隱作痛,他攤展開纖瘦的、戰慄的身軀,雙手緊握到指骨泛白,宛若一隻被釘在標本台上垂死掙扎的蝴蝶,阿爾見狀,握住林執的手與他十指相交,這份溫存讓林執情不自禁地仰起頭去吻阿爾。

  「阿爾的好感度上升了

  阿爾好感度:5」

  「-至少提升任意一名攻略對象好感度至5【提示】(已完成)」

  「獲得成就:[愛是……]

  -為什麼烏鴉像寫字檯?-

  (觸發條件:任意一名攻略對象好感度至5)」

  「阿爾,不要再——嗚……」

  「阿爾的好感度上升了

  阿爾好感度:6」

  阿爾的好感度猶如飆升的腎上腺素,讓林執心驚膽顫,他懷疑這只是阿爾受本能控制混淆了「性」和「愛」才導致好感度如此暴漲,一旦阿爾冷靜下來,好感說不定會再降低回原數值。

  在這期間林執似乎短暫地昏迷過,然後做了個很不牢固的薄夢,這個夢構建得很簡陋,林執坐在一張餐桌邊,面前擺著一塊黑森林蛋糕,他不愛吃甜點,更不愛吃巧克力,因此他沒有吃那塊蛋糕。隨即那道模糊的女聲在夢中縈繞,就像有人在林執的耳邊揉搓著玻璃紙,但卻又模糊地透露著話語。

  「你是誰?」林執第一次嘗試與這隻夢魘對話。

  「我……你……」

  「我聽不清。」

  「你……我……」

  「你在哪裡?可以出現在我面前嗎?」

  林執環顧四周,除了這張放有甜點的桌子沒有任何東西,夢境本質就是在空洞和虛無之上構建出來的幻象,更何況這場夢很淺,隨便被聲音或是動作一攪,就會立刻碎得四分五裂,驅散夢魘。

  「這樣吧,我問你問題,回答為『是』,你就吃一口蛋糕,『不是』就不吃蛋糕,」林執想出這個絕妙的應對方式,「可以嗎?」

  旋即甜點碟里的黑森林蛋糕肉眼可見的缺了一塊小口。

  「你進入我的夢裡,是有目的嗎?」

  蛋糕消失一小部分。

  「你是想要我幫你?」

  蛋糕沒有變化,林執很是奇怪:

  「你不是要我幫你,難道是你想幫我?」

  蛋糕消失一小部分。

  「我們……認識?」林執更加困惑了。

  蛋糕消失一小部分。

  林執把他進入研究所至今遇到有過交流的女人都想了一遍:戴莉雅、藤本真櫻、伊娃。

  「你是伊娃嗎?」

  蛋糕沒有變化。

  「你是戴莉雅?」

  蛋糕消失一小部分。林執大為震驚:所以戴莉雅究竟想告訴自己什麼?光是用戴莉雅提供的零碎詞語造句就讓林執解讀得夠嗆,根本無法在夢裡簡單地靠「是」或「不是」就能問出來。既然是戴莉雅,林執也稍微安心了些,他第一反應就是向戴莉雅求救:

  「我被關在六樓,房間門上用紅油漆寫著A,你能救我嗎?」

  蛋糕消失一小部分。林執大喜過望:

  「謝謝你!」

  「阿爾……是……」

  林執突然聽到清晰的隻言片語,捕捉到和阿爾有關的信息。

  「阿爾怎麼了?」

  「研究所……控制……」

  即便林執能聽到幾個單詞,但還是過於支離破碎了。

  之後這場夢就像一池被攪渾的水,桌子和蛋糕都變得混沌,而戴莉雅的聲音也不再出現,林執沉入虛妄的、渺茫的、無意義的睡眠中。

  林執被一聲突如其來的巨響驚醒,他坐起身,批改在他身上的白大褂滑落,露出身體上駁雜的曖昧痕跡,林執趕緊用白大褂將自己結結實實地裹緊。

  「發生什麼事了?」

  林執看向坐在身側的阿爾,他的臉很紅,看起來狀態不佳,但至少還能維持人形,阿爾虛弱地搖搖頭:

  「是從外面傳來的。」

  林執清醒後才覺得腹部墜疼得厲害,裡面沉甸甸的,甚至隨著身體動作,能隱約聽到有液體在晃動,林執面色驟變,厲聲質問道:

  「你在我睡著的時候做了什麼?!」

  阿爾自知理虧地沉默裝死逃避林執的譴責,林執轉念一想:

  「我是昏過去了吧?」

  阿爾心虛地點點頭,縮在床墊的角落,看起來竟然還有些無助可憐。

  「你——」

  林執剛想罵人,門突然開了,隨後菲尼克斯和X猛衝了進來,看到林執還活著先是鬆了口氣,接著X闊步走到阿爾面前,林執以為X要向阿爾發難,趕緊站起身要去攔,結果雙腿無力支撐身體又跌坐回床墊里。

  X從工裝褲口袋裡掏出兩支針管丟給阿爾,嘴上嫌棄地辱罵:

  「臭死了!滿屋子都是種馬令人作嘔的發情氣味!」

  之前X也聞到林執身上有阿爾的味道,可見「仿人」對氣味異常敏感,林執可聞不出什麼「發情氣味」。X抄起林執的腿彎將他抱起,阿爾並未阻攔X將林執帶走。

  「你們怎麼來了?」

  「有個這麼高的女人來找我們,」菲尼克斯在胸口比劃了一下,「說你被關在六樓,房間門上用紅油漆寫著A。」

  「你們就這麼闖進來研究所不會追責嗎?」

  「我們破壞了這層樓的警報系統,而且其實——」X欲言又止,「沒什麼,我們走吧。」

  林執抓著X的外套頗為擔憂地問:

  「阿爾怎麼辦?」

  X露出一個陰毒的冷笑:

  「憋死他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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