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洲研究所16

  綠洲研究所16

  林執從作為人類的溫寧羽視角了解到的研究所, 要更黑暗殘酷。綠洲研究所成立之初，是為打造一支戰力超越普通軍人的戰爭軍隊，因此實驗主體是普通人類。

  隨後高層很快就意識到, 即使再怎麼突破普通人體的機能極限，人也不可能跑步快過豹子、游泳快過鯊魚、也無法像鳥類長出翅膀飛翔, 於是把實驗目標轉移到奇幻生物上。這些生物並非只是傳說和童話里虛構出來的形象，而是真實存在的，只是數量稀少且行蹤隱蔽, 極難捕捉。

  但隨著巨量的人力物力財力投入，不同種類的奇幻生物陸陸續續的被運入綠洲研究所, 經過各種慘無人道的實驗後, 創造出了「仿人」。第一個「仿人」剛培育出來不久, 便在一次失控暴走狀態下幾乎殺光研究所里的人類, 但最終這名「仿人」還是被鎮壓下來了。

  隨著越來越多的「仿人」誕生, 有工作人員懷疑綠洲研究所的掌控權已被「仿人」篡奪, 不過由於從未有「仿人」離開研究所, 社會上並不知道有「仿人」的存在。如今綠洲研究所內已經形成人類和「仿人」看似和平共生的微妙關係, 雖然二者的地位毫不平等, 尤其是人類的生存空間被不斷擠壓。

  「不, 還有奇幻生物。」

  「即使有些奇幻生物擁有較高的智商, 還會說人類語言，就是標準意義上的動物，」溫寧羽頓了頓, 「你會覺得會說話的鸚鵡、會握手坐下的狗是人嗎？在綠洲里，奇幻生物就和實驗用的小白鼠沒有區別。」

  「……」

  即使溫寧羽只是闡述研究所內的客觀事實, 卻仍讓林執感到分外不適。

  

  溫寧羽費力地轉動頭顱，看了眼牆上的時鐘：

  「快十二點了, 你回去吧。」

  林執與溫寧羽道別：

  「我有空再來看你。」

  溫寧羽對他感激地笑了笑。

  林執回宿舍，菲尼克斯和X正在換工作服，林執想了一下，問他們：

  「你們昨天晚上睡覺，有沒有聽到女人的聲音？」

  菲尼克斯和X互看了一眼，茫然地搖搖頭：

  「為什麼會聽到女人的聲音？」

  林執更疑惑了：

  「床上那把糖果是誰的？」

  「什麼糖果？」X嫌棄地撇撇嘴，「那肯定是小火雞啊，除了他還有誰會這麼幼稚？」

  「去你媽的！」菲尼克斯向X惡狠狠地豎起兩根中指，「才不是我！」

  「你們今晚能不能早點回來？」林執誠懇地請求道。

  被林執需要使得X備受鼓舞，飄飄然地出門去了，菲尼克斯擔憂地問林執是不是遇到什麼事，林執也說不上來這所謂的「美夢成真」為何會給他帶來如此強烈的不安感。

  林執草草洗完澡就縮進被窩，似乎這床單薄的被褥是銅牆鐵壁，能為他抵禦黑暗和寂寞的侵害。林執等待X和菲尼克斯回來，卻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夢境總是毫無邏輯又光怪陸離，如同不停轉動一支萬花筒，這次林執來到一座鮮花盛開的花園裡，他的懷裡抱著一束新鮮的紅玫瑰，成群的蝴蝶圍繞著他翩翩飛舞，讓林執有些手足無措。

  隨後林執又聽見了那道在他腦海里盤旋的女聲，如鬼魅般糾纏著他，揮之不去，林執驚懼不已，強行從夢境中掙脫回現實，掌心傳來一陣刺痛，林執猛地坐起，他的右手不知何時握著一束新鮮嬌艷的玫瑰，花枝上尖銳的倒刺劃破他的掌心，鮮活的疼痛為林執無聲地陳述這個超乎認知的事實。

  林執嚇得將花束朝門板上砸去，偏偏這時門開了，那束花不偏不倚地砸在X身上，被X迅速接下，吹了聲雀躍歡快的口哨：

  「超級大驚喜！」

  林執的臉色比月光還要蒼白：

  「宿舍是不是會鬧鬼？」

  這個問題把X問懵了，他抓抓被血浸泡得一虬一虬的頭髮，摘下護目鏡關切地詢問林執：

  「寶貝你做噩夢了嗎？」

  「不是噩夢，只是很普通的夢，但是夢裡夢見的東西都實體化了，比如這束玫瑰，我還聽到有個女人的聲音，一直在我睡覺的時候說話……」

  「夢魘，」菲尼克斯平淡地插進來一句，「夢魘會鑽入人的夢中，讓夢變成真實。」

  X「啊」了一聲，懷疑地打量林執，一副捉姦的口吻盤問他：

  「哈，你可真是魅力四射，這會又勾搭上誰了？」

  這個問題林執也想知道，他這幾天遇到了不少人，系統只會顯示角色的姓名、職業、是否為可攻略對象。

  「你最近有和女性「仿人」說過話，或者有過肢體接觸麼？」夢魘要入侵夢境，必須要和夢的主人有所交流，了解主人的大致情況，」菲尼克斯用食指戳了戳自己的太陽穴，「一旦夢魘進入人類夢境，甚至能夠把人殺死在睡夢中。」

  林執回憶了一下這兩天遇見最有可能是「仿人」的女性，除了伊娃他想不到起來人了。然而林執和伊娃相遇時彈出過人物介紹框，說明兩人是初次見面，不存在積攢舊怨的情況，隨後林執仔細回憶了一遍和伊娃的對話，自認為沒什麼冒犯之處，而且目前夢魘除了給林執造成精神上的驚嚇，並未產生任何實質性的傷害，甚至還送了他一把糖果和玫瑰花，可見還是出於友好的態度。

  「你有沒有懷疑對象？偶爾『誤殺』一兩個倒霉蛋是很正常的事情啦。」

  X語氣輕快地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林執從未對X那顆毫無褶皺的光滑大腦所思考出來的方案抱有過期待：

  「我不知道，」林執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夢魘就是伊娃，他還需要更多指向性明確的線索，「我想不到什麼思路。」

  「好吧，我會幫你打聽的。」

  X悻悻地鑽進浴室里，菲尼克斯等X離開後，認真嚴肅地對林執說：

  「夢魘是會受到強烈欲望感召的奇幻生物，你的內心有執念，才會被夢魘糾纏，它們才會輕而易舉地侵入到你的夢境中，窺探你最隱蔽的秘密。」

  林執眼皮猛地跳抽了一下，被看穿比被剝光還要令他窘迫難堪，於是他急忙解釋掩蓋這個事實：

  「我不是——」

  菲尼克斯把食指抵在嘴唇上狡黠一笑：

  「秘密說出來就不是秘密了。」

  「……嗯。」

  林執愈發覺得這玫瑰是送對人了，畢竟沒人會不喜歡乖巧聽話的孩子。

  「你們又背著我說話！」

  X全身滴滴答答地淌著水就衝出浴室「捉姦」，菲尼克斯每次一對上X立刻也被引爆火線，眼看又要在狹小的房間內鬥雞，林執趕緊把X塞回浴室里「砰」地關上門，還不放心地用背後抵住門板，生怕X破門而出非要和菲尼克斯一較高下：

  「你先穿上衣服再說話！」

  X隔門委屈：

  「你怎麼總是向著小火雞啊？」

  「你都三歲了，他才剛出生沒多久，難道你們不死鳥沒有尊老愛幼的美德嗎？」

  X比林執還會翻舊帳：

  「你別忘了他差點就把你的喉嚨給抓穿了！」

  這是不爭的事實，菲尼克斯心虛地提高音量抨擊X：

  「這是對陌生人保持應有的戒備和警惕，你怎麼不說你給Lin喝了一口仲夏夜之夢差點送他去見上帝？哦等等，Lin你信上帝嗎？」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已經說了無數遍，無數遍，無數遍！我不是故意的了！」

  即使隔著一扇浴室門和林執，X和菲尼克斯也吵得不可開交，以「仿人」的體能和精力，他們絕對能吵到天亮。

  「夠了，我累了，我要睡覺，從現在開始，請你們閉嘴。」

  林執說完就躺下休息了，不過之後他並沒有再做夢，睡眠安穩得像是經歷一次短暫的死亡。

  林執在廣播響之前就醒來了，一如既往的被菲尼克斯和X緊緊纏繞著，他毫不客氣地攘開不知道是誰的胳膊、誰的腦袋、誰的身體，洗漱完畢後就出門去找約瑟夫探聽伊娃的下落。

  然而林執還沒找到約瑟夫，反而被幾個戴面罩的後勤人員攔下。這些後勤人員一般只會在處理突發情況時出現，林執有種不好的預感：

  「怎麼了？」

  「根據研究所檔案顯示，你是阿爾研究員的伴侶。」

  ……這種事情需要這麼興師動眾地來通知嗎？林執又尷尬又不安，阿爾在研究所里的知名度比他想像的要高得多，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程度，而且從他人對阿爾的態度來看，有不少人對阿爾是抱有敵意和不滿，而林執作為阿爾的伴侶，自然而然也會被殃及——或許這就是自己被夢魘纏上的原因？林執隱隱約約有了些眉目。

  「可是阿爾說下個月才認定關係。」

  「阿爾研究員已向研究所提出申請，會提前錄入在檔案，由於此次情況特殊，需要您全力配合。」

  「是什麼情況？」

  「請跟我們來。」

  於是林執毫無選擇權力地被「請」進了電梯，來到了五樓生物實驗部，林執以為是要去找阿爾，緊接著這些人又引導林執前往搭乘老舊的升降梯上行——傳說中的神秘部門？

  六樓的樓層構造和B1類似，從大門材質來看，也是用來關押奇幻生物的房間，眾人包圍著林執來到一扇用紅漆在黑鐵皮上寫著A的閘門前，由兩人才能勉強轉動半人高的巨大手輪，沉重的鐵門吃力地開啟堪堪一人能通過的窄小縫隙。

  「請進。」

  直覺告訴林執，門後有十分危險的致命存在，因此他站在原地沒有動，忽然林執被推了一把，用蠻力將他整個人塞進門裡的。

  「你們幹什麼？」

  林執冷聲質問道，戴面具的後勤人員平靜地解釋：

  「阿爾研究員進入發情期，你作為他的伴侶，有義務陪他度過。」

  林執罵了句極其難聽的髒話，被鐵門閉合時如洪鐘震盪的巨響完全掩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