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洲研究所12

  綠洲研究所12

  「哈。」

  林執聽不出溫寧羽是真心實意還是拍馬屁, 便一笑了之，去找醫護人員救助溫寧羽，等溫寧羽被擡走後, 林執邊清潔地上的血污便復盤自己方才的言行舉止，越想越不安, 後悔自己情急之下暴露自己是阿爾伴侶，明明是八字都沒一撇的事……

  可即便現在有充分的時間思考，林執也想不出能比搬出阿爾名號來威懾「仿人」更為有效的手段, 而且以研究所內小道消息的傳播速度，用不了幾天, 就連下水道的老鼠都會知道他和阿爾的關係。

  由於昨天答應過要給F757的水池換水, 林執言出必行, 從五樓下來到食堂迅速吃了個簡單的早餐, 到L1去找F757。

  來研究所這麼多天, 林執第一次遇到跟他一起去地下三層的保潔人員, 是個明媚性感的中年拉丁裔女子, 棕色皮膚捲曲長發, 整個人散發著陽光般燦爛的氣息。

  「綠洲研究所後勤部

  

  B組人員：伊娃

  【不可攻略對象】」

  與伊娃對上視線後, 她對林執淺淺微笑, 令林執有些面紅心跳, 無關乎男女之情，純粹是出於對美的欣賞。

  「你好，我叫Lin, 是L1塞壬人魚的保潔員。」

  「我是伊娃，我是R5刻耳柏洛斯的保潔員。」伊娃友好地與林執交談。

  「地獄三頭犬？」林執好奇地問, 「它們三個頭會吵架麼？」

  「哈哈哈，很多人都問過我這個問題, 」伊娃爽朗地笑道，「應該有時候會？反正我也聽不懂，你是新人吧，我之前沒見過你。」

  「對，我是新來的，不過都沒見到其他來這層做保潔的同事，你是第一個。」

  伊娃熱心地向林執解釋地下三層的情況：

  「因為每個研究對象的習性不同，所以保潔員會根據它們的作息規律工作。刻耳柏洛斯就是夜行性動物，在白天它會休息，這時進行清掃工作就會比較方便。聽說塞壬人魚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魚，而且無論性別都長得很漂亮，是真的嗎？」

  「嗯……」

  昨晚昨晚是在渾濁的水面下，林執未能完全看清F757的真實形態，卻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來自非人生物的強烈壓迫感，這副精緻貌美的人形只是用來迷惑獵物的偽裝。

  「的確很漂亮，」林執客觀評價，「也很危險。」

  「畢竟它們都是危險生物，你不可能指望一隻獅子心甘情願地對你攤開肚皮，對吧？」

  「你在這裡工作了多久？」

  「快兩年了，」伊娃忽然壓低聲音向林執抱怨，「這是個很糟糕的地方，如果有地獄應該就是綠洲這樣。」

  林執不置可否，由於L1和R3分別在左右兩側走廊，林執和伊娃便在分叉口分別。

  林執打開L1的大門進去，F757聽到他腳步聲，立刻從水池裡躍出，坐在水池邊拍著流光溢彩卻傷痕累累的殘缺魚尾，飛濺起的水花把地面全打濕了。F757的眼中充滿雀躍的期待，捧著雙手眼巴巴地盯著林執，這副可憐的乞討姿態讓林執又心軟又心酸。

  「你先上來吧，找個地方坐著吃糖，我給你換水，你不可以吃這麼快，」林執剝了顆糖果放在舌尖，伸出舌頭含糊不清地示意F757，「你看，不要直接咬碎或者吞了，把糖果放在這個地方，然後等它化掉。」

  F757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動作迅速地傾身上前，用冰冷蒼白的舌頭掠走林執舌尖上的糖果，這個舉動帶給林執一瞬劇烈的痛楚，隨之而來是味蕾上迸發出的濃郁咸腥味——F757的舌頭背部長有倒刺狀的鋒利鋸齒，差點把林執的舌尖給切斷，血源源不斷地從創面湧出，林執不得不吐出嘴裡的血。

  F757被林執突然吐血的舉動嚇到了，林執擺擺手，他因為舌頭受傷說不出話，只能用動作示意F757坐到一旁去。

  比起人類語言，F757對肢體語言的理解程度更高，拖著裙擺似的魚尾坐到岸邊，乖乖地看林執排空水池裡的水。

  水池比林執想像的要深得多，估計有兩層樓高，難怪用打撈網無法觸底。

  隨著水位的下降，露出沉在池底的骸骨，密密麻麻，均勻地鋪滿水池底部。有的白骨上還掛著泡得發白腫脹的爛肉，還有的骨骼表面已經長出狀似點點霉斑的綠藻，殘肢上被撕碎的灰色布片不難看出和林執身上的工裝是同種衣料。

  由此可見這個水池確實很久沒換過水，以及F757吃了不止一個人。林執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把水池底的屍骸完全清理乾淨，堆積成山的骨骸甚至沒辦法用清潔車一次性運走，林執一看系統時間已是晚上十點，趕緊往水池裡注水。

  「糖，糖。」

  F757實在坐不住了，化出雙腿踉蹌地撲進林執懷中，他身體又冷又滑，讓林執產生一個古怪的念頭：如果人類真的是從海洋里進化來的，他在F757眼中，是不是一條沒有鱗片的魚？

  林執深深地嘆了口氣，給F757一顆糖打發他去邊上玩，然後往水池裡放水。

  「Lin，Lin。」

  F757忽然開口叫林執的名字，把林執嚇了一跳，他從沒告訴過F757自己叫Lin，他又是從哪裡知道的？是昨天X和菲尼克斯叫過自己被F757聽到了嗎？林執以為F757又要向他討糖吃，只得大著舌頭敷衍他，沒有了沒有了我沒有糖果了，F757怔忡地望著林執，那眼神說不上來的可憐，林執狠下心板起臉裝凶，裝可憐也沒有用，沒有就是沒有。

  F757以為林執生氣了，朝林執吐出那根堪比兇器的舌頭，指指自己舌尖上的糖果，討好地眨著藍澄澄的眼睛往林執的嘴邊湊：

  「Lin，你吃，糖。」

  水晶糖在F757蒼白的舌面上融化，劣質的紅色素將他的舌頭染得通紅。林執十分感動然後拒絕了F757——姑且不論從一隻魚嘴裡搶糖吃的行為合理性，現在他舌頭都快斷成兩截了也不可能吃得了糖。

  F757委屈地吞掉那顆糖果，抱著林執不撒手。林執見過黏人的貓黏人的狗，黏人的魚還是頭一回見。

  還有不到兩小時就是門禁時間了，林執給水池蓄滿水後滿意離開，F757還扒著他死活不願鬆手。

  「F757的好感度上升了

  F757好感度：4」

  原本身心俱疲的林執看到這個好感度倏然驚起：不會最後好感率先到5的攻略對象是F757吧？！嚇得林執趕緊跑了。

  林執趁著食堂還沒關門去吃了頓宵夜，他太累了，加上舌頭受傷沒什麼胃口，隨便喝了碗米粥就回宿舍休息。

  X和菲尼克斯都在宿舍，他們坐在桌邊，見林執進來，菲尼克斯興奮地向林執打招呼：

  「Lin你終於回來了，今天一整天都沒見到你，我好想你！」

  但X卻不吭聲，臉色很難看，林執一眼就看出他狀態不太正常，也不敢去主動招惹，鑽進浴室里洗了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準備上床睡覺。

  出來X還是在那邊莫名其妙地生悶氣，林執直覺是與自己有關，不過還是沒搭理X，抖了抖被子鑽進去準備睡覺，菲尼克斯湊到林執耳邊跟他講悄悄話：

  「聽說你和阿爾成為伴侶，X很生氣很生氣。」

  ——這下林執可睡不著了：他提前做過思想準備，以阿爾在研究所里的知名度，這個消息遲早會傳得人盡皆知，但沒料到會這麼快就飛進X的耳朵里。

  「那只是——」算了，解釋起來太麻煩，林執只是把阿爾伴侶這一身份當做是兩人戰略聯盟合作的關係證明，「你還小，你不懂。」

  菲尼克斯不服氣地反駁林執：

  「誰說我不懂？我懂的！伴侶就是□□對象，你和阿爾□□以後，就會給阿爾生小寶寶——」

  「小火雞，你如果不想被我擰斷脖子的話，就給我閉嘴。」

  X明顯是在遷怒菲尼克斯，不死鳥的脾氣都和它們的獸化形態一樣火爆，菲尼克斯嘲笑X：

  「你擰斷我脖子有什麼用？殺了我一萬遍Lin也不是你的伴侶。」

  「不要吵架，能不能成熟點？」

  林執幹了一天的活累得要命，回來還要聽兩隻火雞在這裡幼稚地吵架，吵著吵著說不定還會掉好感。

  每個攻略對象對林執的感情並非都是純粹的愛情，例如菲尼克斯，他更像是孩子對母親的依賴，他希望從林執這裡得到肯定和關注； X對自己的感情也並非是正常的愛情，他更多的是和阿爾在較勁，何況X的心智確實也和小孩無異，三歲小孩又怎麼會懂愛情？

  「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和阿爾結為伴侶了？」

  X果然還是沉不住氣，主動開口質問林執，他生氣時眼瞳里隱隱有暗紅色的光在涌動，似一團熱烈的林火。

  「他說下個月才提交申請，所以我和他現在還不算正式的伴侶。」

  「是他強迫你和他結成伴侶的？」

  「呃，也不算，」林執的真話說一半，「你知道吧，我每天去五樓打掃衛生，有時候會惹上一些麻煩，如果和他結為伴侶，我的工作開展會方便很多。」

  「那為什麼你要跟他結成伴侶？你和我不也可以嗎？你覺得他比我強是嗎？他比我好看比我聰明？你——」

  X又擺出這副妒婦嘴臉，林執趕緊坐起來打斷他：

  「你先冷靜下來用你那顆光滑的大腦想想，你什麼時候說過要跟我結成伴侶了？嗯？你好好地、認真地、仔細地思考一下，再回答我。」

  X登時語塞，因為他確實沒和林執說過，他像個扎破的氣球忽然就委頓了下去，心虛地問：

  「那我現在邀請你跟我結成伴侶，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