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洲研究所9
2024-09-14 04:55:52
作者: 蕭二河
綠洲研究所9
林執還僵在菲尼克斯懷裡, 菲尼克斯把那張充滿膠原蛋白的精美小臉貼到林執面前,失落地問:
「我是菲尼克斯,你認不出我了?」
菲尼克斯不僅是外貌, 連聲音都變了,完全可以用面目全非來形容, 林執當然不會把他和昨天那個易燃易爆炸的小危險品聯繫到一起。
「你怎麼變得這麼大……」
林執驚奇地比劃著名,坐在桌邊的X解釋道:
「「仿人」的生長速度和人類不同,按你們的人類年齡計算標準, 我只有三歲。」
這倒不難看出,林執注意到菲尼克斯的頭髮短了, 參差不齊的發尾還以為被狗啃過。
「你的頭髮怎麼了?」
「我剪的, 頭髮太長很礙事, 」X得意地搓搓鼻尖, 「怎麼樣, 還不錯吧?」
林執看不下去, 用匕首幫菲尼克斯簡單地修整了頭髮, 菲尼克斯站在浴室鏡子前顧影自憐, 只要臉好看, 髮型也不是特別重要。菲尼克斯臭美夠了, 轉身摟住林執甜甜地說:
「謝謝你Lin, 不僅給我取了名字,還幫我剪頭髮,你真好!」
「菲尼克斯的好感度上升了
菲尼克斯好感度:2」
林執向來吃軟不吃硬, 他摸摸比自己還高的菲尼克斯,不由得心生愛憐:雖然菲尼克斯差點要了他的命, 但他只是個剛出生的孩子啊!而且菲尼克斯是綠洲的試驗品,必定遭受到非人的殘忍對待, 他對人類充滿殺意也情有可原——或者說「仿人」會效忠於研究所才讓林執匪夷所思,「仿人」對人類的態度絕對稱不上友好,更不可能會心甘情願地臣服。
人類是利用野獸的弱點來馴服野獸的,即使是像X和菲尼克斯這樣擁有不死之身的「仿人」一定也有致命弱點,才會受制於研究所。
「『你真好』!」X陰陽怪氣地學菲尼克斯天真可愛的語氣說話,「哈,是哪個小混蛋差點把人撕成碎片的?」
菲尼克斯窘促地爭辯:
「我、我以為他和你是一夥的!」
X嗤之以鼻:
「我跟他本來就是一夥的,你是多餘的那個。」
菲尼克斯委屈巴巴地瞧著林執:
「Lin,是他說的那樣麼?我是多餘的?」
「你不是多餘的。」
林執安慰菲尼克斯,用眼神示意X閉嘴,X當作看不見,和菲尼克斯爭風吃醋:
「那我是多餘的?」
林執作勢要走:
「你也不是多餘的,你們都不是多餘的,我是多餘的,好吧?我這就去換個宿舍。」
X和菲尼克斯難得達成一致共識,把林執堵在浴室里不讓他走:
「不行!」
「那你們就好好相處,別問這麼幼稚的問題,」林執被他們吵得腦袋隱隱脹痛,「先出去吧,我要洗澡了。」
兩人乖乖出去了,臨走前X還體貼地為林執關上浴室門。
林執擦著頭上的水珠從浴室里出來,正好聽到X在給菲尼克斯做新人入職培訓:守夜人的工作內容簡單粗暴,每天晚上他們都會得到一份肅清名單,把名單上的目標殺光就算工作完成,即使不認識目標也沒關係,會有工具指引。
目標既有人類也有「仿人」,有些目標會做出反抗,因此守夜人不可避免會受傷甚至死亡——擁有不死鳥血脈的菲尼克斯不必擔心這點。
「你為什麼一直在看我?」X突然轉過臉問林執。
「我在想你竟然也有這麼可靠的一面。」
「X的好感度上升了
X好感度:3」
「哼,還不是因為這隻菜鳥在浪費我的時間。」
菲尼克斯冷笑:
「那你應該放我離開這個鬼地方,而不是割斷我的脖子。」
「我第一次離開培養艙也嘗試過逃跑,然後我的心臟就被掏出來捏碎了,哦,這個人你認識,」X轉過臉對林執冷笑,「就是阿爾。」
莫非X是出於這個理由憎恨阿爾?
「復活後他告訴我,我有兩個選擇,要麼被關進實驗室里繼續當研究對象,要麼成為守夜人獲得自由——自由的範圍僅限於這個研究所。起初我並不理會他,還是一心想逃跑,但都被殺死又拖了回來。」
「我的行為引起綠洲高層的注意,他們和我做了個交易。」
「什麼交易?」
林執和菲尼克斯異口同聲地問,X眯起猩紅的瞳孔:
「秘密。」
「既然你們「仿人」這麼危險又不受控制,綠洲為什麼要培育出你們?」
「準確來說是要培育出「新人類」,「仿人」都只是殘次品,」X嘴角吊起輕蔑的弧度,「不切實際的概念罷了。」
林執本想繼續追問「新人類」研究計劃,X靈活地跳到上鋪取出兩瓶酒又跳下床,將酒瓶重重放在桌子上:
「總之,歡迎你來到地獄,小火雞。接下來是派對時間!」
聽到「小火雞」這個稱呼,菲尼克斯極力抗議,撲進林執的懷抱里告狀哭慘:
「難聽死了,我是不死鳥不是小火雞!Lin!這是對我鳥格的極大侮辱!」
林執真心認為這個稱呼很可愛,他將菲尼克斯的小臉托在掌心裡搓圓揉扁:
「不死鳥有很多隻,但小火雞隻有你一個呀。」
果不其然菲尼克斯立刻就被說服了,X用牙咬開酒瓶蓋咕咚咕咚猛灌了半瓶下肚,然後X把喝剩的半瓶酒遞給菲尼克斯:
「該你了。」
菲尼克斯接過酒瓶淺嘗了一口,瞬間五官像張被揉皺的紙擠作一團:
「噦——好難喝!」
X奸笑著按住菲尼克斯的手,硬是給他灌了半瓶:
「這是成為男人的必經之路。」
還剩最後一點,林執直接一口就喝完了,很烈,不知道是什麼成分,他做過酒吧銷售,喝過不少的酒,但從未喝過這麼烈的酒,他懷疑這東西甚至不是酒,而是什麼穿腸毒藥,仿佛吞下一團躁動不安的火焰,熱烈地焚燒著他的口腔、喉嚨、胃,燒得林執全身沸騰,一股熱流直直往頭頂爆沖。
「不是吧寶貝,你這就醉了?」
X不可思議地湊到林執面前觀察他的異常反應,林執捂住臉不讓X看,黏黏糊糊地問:
「這是什麼……酒?」
「仲夏夜之夢。」
「原料呢?」
X掰著手指頭數給林執聽:
「就是酒里加了人魚的眼淚、不死鳥的羽毛、獨角獸的角、吸血鬼的血、精靈的翅膀——」
「夠了!」這酒簡直是在林執身體裡鍊金,就算產生化學爆炸反應都不意外,「我知道了……」
林執趴在桌上發出痛苦的呻吟,X見狀趕緊把他抱到床上,菲尼克斯埋怨X:
「都怪你這個蠢貨!你怎麼可以給人類喝這種東西?!」
「這可是我的珍藏!」X也挺委屈,「我怎麼知道他喝了會變成這樣?」
「你肩膀上頂的那玩意是擺設嗎?你究竟有沒有用過腦子?」
「還輪不到一隻毛都沒長齊的小火雞來教育我!」
林執無暇顧及X和菲尼克斯的爭執,這酒燒喉燒胃燒心,疼得林執冷汗涔涔:他在怪物遍布的荒島上活了下來,被惡鬼拖入河水中活了下來,如今竟然因為喝了一口成分獵奇的酒就要死了?對了!還有道具【提燈女神的繃帶】,系統卻提示不滿足使用條件。
——這破道具怎麼總是不能用啊?
為什麼自己這麼倒霉?
好不甘心。
到死都沒能見上阿著一面。
如果奇美拉在就好了。
奇美拉……
隨著感官和意識的復位,林執驚覺自己正身處在熱鬧的遊樂園中,孩童歡快的笑聲,耳熟能詳的兒歌,商販攬客的叫嚷,以及身邊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和女人,以及與他手緊緊交握的年□□孩——啊,記起來了,是這一天。
林執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天,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到遊樂園玩。
向來爭吵不休的父親和母親難得和平共處,帶他和弟弟去遊樂園,他們坐了旋轉木馬、碰碰車、摩天輪,總是對他拳打腳踢的父親對他和顏悅色,破天荒地給他和弟弟一人買了一顆氣球。林執得到的是小貓氣球,弟弟得到的是老虎氣球,他們還一起吃了冰激凌,快二十年過去,林執對那充滿劣質糖精味的草莓冰淇淋味道記憶猶新。
那天是林執以為自己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比他聽過的任何一個童話故事都要美好夢幻,直到第二天,母親告訴林執她和男人離婚了,從今往後兄弟倆和母親一起生活。
但那是以後的事情了,至少在那個當下林執還沒有面對未到來的未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並因此淚流不止。
忽然林執嗅到一股甜中帶腥的奇妙氣味,並不難聞,只是這個味道出現在此刻的場景里十分突兀,這陣氣味越發濃烈,林執突然就清醒了過來——他正浸泡在一缸銀藍色的液體裡,像是藍色的水銀,又似一匹夢幻的銀河,溫柔地包裹住林執蒼白裸裎的瘦削身軀。
浴缸邊坐著一個通體雪白的男人,林執晃眼還以為是奇美拉,男人用那雙彩窗玻璃般剔透的藍眼珠平靜地看著他,面色比平時看到的還要冷白:
「你醒了。」
「阿爾……」
林執注意阿爾的手腕上橫切開一道極深的刀口,這缸瑩瑩發亮的銀藍色液體正從傷處汩汩湧出,滴落在浴缸中。林執登時心臟震顫、目眩神迷,爾後反應過來立刻伸手按住阿爾的傷口:
「這一整缸都是你的血?!」
「是。」
阿爾從林執的手中抽回手腕,按壓了幾秒後鬆開,他的肌膚又恢復如初,甚至連道疤都沒留下。
「獨角獸的血液具有療愈的功效,並且會致幻,讓人墮入幸福美好的幻覺里,」阿爾寬大的手掌撫上林執的臉頰,揩去他腮邊搖搖欲墜的淚滴,將林執從浴缸里撈起來,「可你為什麼在流淚?」
林執勾著阿爾的脖頸,悵然若失地將頭倚在阿爾的胸口,傾聽他沉穩的心跳,緩緩道:
「那不是件幸福的事。」
「這樣麼。」
阿爾若有所思地喃喃,將林執放平到床上,用浴巾擦乾他的身體。被人這麼伺候讓林執很不自在,他搶過阿爾手裡的浴巾快速地擦淨身體,阿爾把一件白大褂給林執穿,雖然裡面空蕩蕩的,但好過光著身子到處跑。
「謝謝你救了我,」林執不知道該如何報答阿爾,「你為我放了這麼多血……」
阿爾輕描淡寫地說:
「你是我唯一的伴侶,如果你死了,我會很難辦的。」
「你可以再找啊,」林執擦著頭髮嘀咕,「你肯定很容易就能找到新伴侶。」
「Lin,你這麼說讓我很受傷。」
「……對不起。」
阿爾眨了眨眼睛:
「我希望你用伴侶的方式向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