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新娘7
2024-09-14 04:55:22
作者: 蕭二河
白骨新娘7
到正午時分元遇卿和元遇慈歸來,元遇卿提了兩大籃子野菜,根莖還帶著新鮮的泥土,元遇慈則帶回兩叢清麗的海棠花枝。
這麼說來,上元村的氣候也是神奇,竟然能讓桃花、海棠、蓮花竟在同一時節開放。
林執想幫元遇卿分擔,主動伸手去接他手中的菜籃,元遇卿卻慌亂躲閃,快步向灶房走去:
「我去燒飯。」
林執還沒來得及吭聲元遇卿就沒影了,元遇慈幸災樂禍地嘲笑他:
「你要失寵了。」
林執對少年幼稚的挑釁無動於衷,見狀元遇慈又不開心:
「哼,你對我大哥也不過如此,枉費他一片痴心。」
反正在元遇慈眼中,橫豎都是林執的不對。隨後元遇慈抱起元遇棠,把海棠花送給她:
「這是我新折的海棠花,小棠今日可還有趣?」
「有趣!」
元遇棠抱著元遇慈的脖子咯咯笑,元遇慈睨了林執一眼:
「何趣之有?同漂亮姐姐尋樂?」
「嗯!」
「可有何趣聞?與我說來聽聽。」
林執頭皮一緊:要是元遇棠把他們的對話一五一十全部轉述給元遇慈,元遇慈肯定會把自己掃地出門。
「我要讓仙女姐姐當我嫂嫂,這樣她就能永遠陪我玩了!」
「……」元遇慈儘是無奈,「你問過大哥意思沒有?這種來路不明的女子你怎可放心讓她當你大嫂?」
元遇棠另闢蹊徑:
「當我二嫂嫂也好呀。」
元遇慈秀氣的五官皺著一顆乾癟的老橘子,把元遇棠的小臉捏得變形以此泄憤:
「你別太荒謬!」
用過午膳,眾人各自回房休息,元遇卿在灶房裡洗碗,林執像只偷油的小老鼠躡手躡腳溜進灶房,從元遇卿背後驚喜地鑽出:
「我幫你洗。」
元遇卿宛若一隻受驚的脫兔「啊」地跳彈而起,手一松,被林執眼疾手快地接住,放到水盆裡邊洗邊揶揄元遇卿:
「反應這麼大?怎麼,怕我活吞了你?」
「不不、不是的!活我來干就好,阿尋你去歇息著吧。」
元遇卿滴著水的手伸伸縮縮,想拿回碗又有所顧忌。
「我不要,我想跟你談談。」
「談、談什麼……」
「你是不是認為我是個隨便的人?你討厭我?」
「我沒有!」
元遇卿嘴笨說不出漂亮話,只能蒼白地否認,林執向元遇卿的臉靠攏,語帶哀怨:
「你都不用正眼看我,這不就是討厭我。」
「那是因為——」元遇卿支吾,又要拉開和林執的距離,「因為、你……你太好看了。」
林執用嬌恣的口吻命令道:
「那你看我。」
元遇卿還是一動不動垂著腦袋,林執直接上手捧起元遇卿的臉,目光孟浪地撞進他的眼中,像漆黑的原始森林裡沉著一團熱烈的野火,滾燙地焚燒著林執的臉,讓林執產生被灼傷的錯覺。
「阿尋。」
元遇卿握住林執的手腕,低低地喚林執,他看的不是林執的臉,而是他的眼睛,視線代替雙手無形地剝解著林執,剝解他的皮膚,剝解他的血肉,剝解他的骨骼,抵達他靈魂的最深處——林執本能地感到恐懼,他害怕被元遇卿看穿,索性耍無賴地閉起眼睛,元遇卿意猶未盡地問:
「不是你要我看你的麼?」
「現在不想給你看了。」
林執將手腕從元遇卿手中抽回,後撤兩步和他拉開距離,元遇卿又繼續洗碗,乖乖地說:
「阿尋不想我就不做。」
對此林執十分挫敗:他不了解奇美拉很正常,畢竟誰也猜不透一隻小貓在想些什麼;可元遇卿作為一個普通男人,同樣身為男人的林執還要枉費心神地去猜他的心思,難免動了歪腦筋:既然是傳家寶,元遇卿肯定不會隨便亂放,換做是林執,他珍視的物品一定會隨身攜帶。
由此林執想起元遇卿是從衣袖裡掏出的髮簪,會不會他把手鐲也藏身上了?林執一時半會想不到有什麼合適的機會可以光明正大地翻元遇卿的衣袖,偷又代價太大……林執想不出個好法子,也無心再與不解風情的元遇卿繼續糾纏便先行離開了。
午後元遇棠將林執拉進她的房間裡,要為他梳妝打扮。元遇棠的房間內擺放著各式各樣的鮮花,一室芬芳。元遇慈帶給她的兩枝粉海棠被插在梳妝檯上的綠瓷瓶里,淡雅清新。
元遇棠讓林執坐到梳妝檯前,桌上置有一面光彩鑒人的黃銅鏡,照妖似的映出林執那張美艷頹靡的面龐,難掩倦容。
桌面上有很多精緻的頭飾和化妝品,小女孩尚未到戴釵塗粉的年紀,這些東西應該都是她母親的遺物。林執仍由元遇棠擺弄,把他的臉抹得比牆還白,眉毛上爬著兩隻粗黑的毛毛蟲,元遇棠自己都不滿意這個眉毛,添添補補越畫越粗,最後索性放棄:
「哎呀,不礙事不礙事,我再為你點上胭脂……」
「好了,不行不行,這邊不夠紅,我再塗點。」
「啊對了,口脂萬萬不能少。」
元遇棠碎碎念著,末了捧起林執的臉左右打量,那神態儼然是個藝術家對自己精心創造出的傑作進行自我陶醉的欣賞。
「如何?」元遇棠將銅鏡舉到林執面前,「可謂是顛倒眾生!」
鏡中映出這張濃墨重彩的花臉,即便是鬼見了都得避讓三分,林執生怕讓元遇棠傷心,只得昧著良心生硬地誇獎,元遇棠驕傲得鼻子翹到天上,又要給林執梳頭髮。林執擔心元遇棠下手沒個輕重,等下把他的腦袋戳穿了,就說自己想戴花,於是元遇棠把林執的腦袋當花瓶插,把林執插成人形綠化帶。
總算熬到元遇棠大功告成,林執還沒來得及高興,元遇棠竟然還要喊兩個哥哥來欣賞美人,林執趕緊追出去要攔她,結果和元遇慈撞個著。
元遇慈定睛一看林執的臉,先是被嚇到,隨後毫不留情地大聲嘲笑,林執倒不覺得丟臉,反而是元遇棠哭了,委屈的哭聲招來元遇卿。一樣身為哥哥,林執都有點同情元遇卿了,天天都要調和弟弟妹妹之間的矛盾,林著就從來沒讓他操心過。
為了哄林執,元遇慈甚至和林執達成暫時的和解,使勁渾身解數夸林執漂亮,林執嘬著腮幫子忍笑,忍得腮幫子酸痛不已。
直至夜晚元遇棠睡去,林執才能洗掉滿臉脂粉,想順便洗澡——這個順便未免也太順便,元遇卿難得面露難色,將上元村駭人聽聞的排外陋俗告知林執,這點林執其實能猜到大概,否則元遇卿也不至於讓他不要出門,只是他沒懂這和他想洗澡之間有什麼必然聯繫。元遇卿接著告知林執,上元村得有大大小小十幾處深淺不一的天然溫湯,因此上元村人都是去溫湯洗身。
「可是我想去,你看我的臉,雖然你嘴上不說,心裡肯定也在笑我!」
「我是為了你的安危著想。」
「你幫我放風。」
林執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使喚起元遇卿來如此理所當然,元遇卿不停擺手拒絕:
「我、我怎可做出如此傷風敗俗之事——」
「你想看就看啊,我無所謂。」
元遇卿語塞,他又拗不過林執,只得趁夜深人靜帶他去溫湯洗浴。
這個時辰村民都歇息下了,連狗兒也安分地趴在宅門口熟睡。
溫泉位於上元村背靠的無名山中,離村落有一段距離,也難為上元村人洗個澡還得翻山越嶺。
每個湯池之間都立有竹屏風作為遮擋,林執特地挑了最偏僻的池子,元遇卿則在屏風外緊張得來回踱步,剪影像栩栩如生的皮影映在屏風上來回聳動,林執讓他放鬆點,別搞得他倆像在做賊。
林執飛快地把自己從頭到腳清洗一番,水面上漂浮從他發間解下的落花,洗完後林執抹了把臉上的水,朝屏風外的男人喊道:
「遇卿,你進來。」
林執在元遇卿又要講那些酸了吧唧的陳腔濫調前,飛快地用話堵住他的嘴:
「我不許你拒絕,快進來幫我搓背。」
元遇卿唯唯諾諾地弓身進來,用衣袖把臉遮得嚴嚴實實,生怕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林執潑了他一捧水:
「你不看我,要怎麼幫我搓背?過來。」
元遇卿始終不敢看林執,一步一步往前挪,林執如同蠱惑水手的致命海妖,柔聲引誘元遇卿踏入他的圈套中:
「過來,對,再近些。」
元遇卿毫無防備地向前一腳踏空,「噗通」一聲跌入湯池中,林執立刻裝模作樣地驚亂,雙手看似要撈起嗆水撲騰的元遇卿,實則在他胸前和袖口裡一通亂摸:
「遇卿你沒事吧?!怎麼這麼不小心!」
「咳咳咳——」
溫湯的水不深,元遇卿很快就站穩了,可憐兮兮地趴在池邊咳嗽不止,林執沒能摸出類似鐲子的環狀物,便為他拍背順氣,元遇卿人面比桃花紅,一副泫然欲泣的脆弱模樣:
「咳咳……我絕非有意咳咳……我這就離開咳……」
林執環住元遇卿那隻堪比工筆畫描摹出的細頸,慷慨地獻上風情一吻,元遇卿為之震顫,林執濕漉朦朧的眼球上映出他的臉,像塊磨砂玻璃下壓著張畫片,四肢則化為情枷欲鎖,纏纏繞繞、柔柔依依地囚梏住元遇卿。
「阿尋,阿尋……」
元遇卿反手箍住林執,懷中人輕巧得像只由竹作骨、紙作皮的風箏,元遇卿生怕他會隨風而去消失無蹤,便牢牢地掌控著他。林執的軀體是一個空曠窄小的房間,被元遇卿強硬地闖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