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清冷師尊何時斬我（完）

  第96章 清冷師尊何時斬我（完）

  好熱。又好涼。

  葉凌被拉入熱乎乎的水下, 但又有一雙微涼的手，捧住他的後腦。

  有兩片溫熱的唇，碰了碰他臉頰。

  一碰到, 就麻麻痒痒的, 說不出的感覺。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𝗯𝗮𝗻𝘅𝗶𝗮𝗯𝗮.𝗰𝗼𝗺

  「凌兒, 你欠我的，我來取了……」蕭淵的聲音飄飄忽忽，進入葉凌耳畔。

  那雙唇擦過他耳邊, 划過他臉頰, 壓住了他的唇瓣。

  一縷雪香混進他的酒香。

  「欠他的」？那是什麼意思？

  葉凌思緒更渙散了, 在模糊的水光中載沉載浮。

  池水被攪動著, 水聲一時近, 一時又遠了……

  葉凌醒時, 天光大亮。

  兩個童子正服侍他穿衣。

  給他穿的是一件墨色長袍, 用料華貴，像有幽光在上面流動, 做工亦十分精緻, 布料上層層疊疊，繡著暗金與暗紅交織的絲線，交領處則滾了一圈暗紅的邊。

  給葉凌束好暗紅色的腰帶，童子又替他散發、梳發。

  葉凌本有些迷糊，被梳得清醒了：「師尊呢？」

  「仙尊去前面大殿了。真人忘了嗎？今日仙尊大典。」童子回答。

  「哦。」難怪要他盛裝打扮。

  不過, 他勾引成功了麼？

  他只記得……只記得親是親了的。

  計劃好要弄些「記號」, 弄沒弄呢？

  葉凌想不起來。

  他就記得在水下, 和蕭淵……唔, 「人工呼吸」……

  後來，後來他身體輕靈, 好像脫離了這具半成品身體，變成神魂狀態，又在那種狀態下，和蕭淵，和蕭淵——

  葉凌臉像被上了色一般，緩緩紅起來。

  他的神識似乎也恢復了一絲，元靈也充盈了許多。

  所以，他真把蕭淵給「採補」了？

  嘶！葉凌猛地站起來。

  他採補過他，他飛升能行嗎？還有心魔的問題……

  「真人，這玉冠還沒戴好！」

  「顧不上啦！」

  葉凌鞋也沒穿，疾風一樣往殿前奔去。

  殿前熙熙攘攘都是人，不過看見葉凌，他們不約而同給他讓路。

  葉凌一點兒也不奇怪——他狐假虎威慣了，知道他們是看蕭淵的面子。

  他心無外物，穿過人群，踏上台階，踩著台階上鋪的紅綢布，徑直奔向殿前。

  這大殿前是個白玉石鋪就的廣場，闊而大，平日十分冷清，今日卻打扮起來了。

  正中搭了一張祭台，祭台上有幾張大大的供桌，鋪著紅綢布，點著紅蠟燭，供桌兩旁，各是一排紅色的燈籠。

  挺喜慶。

  也對，飛升嘛，是大好事。

  「凌兒。」

  有人叫他，葉凌回過神來，擡頭看去：「師尊。」

  打過招呼，他看著蕭淵，眼睛微微往大里睜了睜——

  蕭淵脖子上，帶著一片好明顯的紅印子！

  他，他怎麼不處理一下就出門？

  「你來了。」蕭淵伸手，拉過他。

  葉凌下意識看向他伸過來的手臂：奇怪，他袖子的布料、花紋、繡線，和他的一模一樣。

  不對，是他的整件衣服和他的一模一樣。

  這算什麼，師徒裝嗎？

  他迷糊想著，聽見蕭淵問他：「怎麼不穿鞋？」

  「這麼心急？」

  心急什麼？

  「罷了，凌兒到了，我們就開始吧。」

  開始什麼？

  葉凌一頭霧水，被牽到了祭台上、供桌前。

  他赤著玉白的腳，頭上一對狐耳，大眼睛清透又茫然，像誤入俗世的精怪。

  難怪，勾得仙尊癲狂。

  「一拜天地！」旁邊響起一聲高唱。

  一股柔力，壓著葉凌微微鞠了一躬。

  「二拜高堂！」

  又一股力，壓著葉凌鞠了第二躬。

  「夫妻對拜！」

  這不對！

  聽得這句，葉凌終於反應過來！

  這哪裡是飛升大典！

  葉凌茫然看向四周，看向那紅蠟燭和紅燈籠。

  「乖，我馬上跟你解釋。」蕭淵扳回葉凌身子，不知怎麼施的力，讓他同他面對面，鞠了第三躬。

  「禮成！」

  成……什麼了？

  「我們又成婚了，凌兒。」蕭淵挽住他的手，眉眼如春山，靜而喜。

  「又？」

  葉凌愣怔。

  天上，卻忽傳來一道驚雷。

  陰雲匯聚，狂風怒作。

  雷電在陰雲中積蓄、閃沒。

  「天劫！」

  不知是誰，驚呼出聲。

  葉凌猛然警醒，仰頭看向天空。他未束髮，動作間，滿頭黑絲，凌亂飄揚起來。

  「祂來了。」蕭淵將葉凌護在懷裡，「凌兒莫怕。」

  「今日為師替你討個公道。」

  什麼公道？

  葉凌茫然極了，蕭淵到底在說什麼？

  清河真人也茫然極了：不是說好「飛升不急」的嗎？！

  可那九重劫雷，確確實實，真真切切，已破空而至！

  「眾弟子後退！」倉促間，清河急忙命令，他自己也和觀禮台上眾賓客、長老一道，遠遠遁開。

  他們才遁開，劫雷已至！

  水桶那麼粗的閃電，眼看著要劈到祭台中央那二人身上！

  但，一桿散發著無盡寒意的長槍自蕭淵身後出現，輕巧攔住那道劫雷。

  一個碰撞，「滋滋」兩聲，水桶粗的劫雷滅了——看著倒像被那長槍吞吃掉一般。

  被劫雷短暫照亮的天空又暗下去，眾人不自覺看向那杆長槍。

  它巋然不動，豎在虛空，卻給人一種無比沉重的壓力，宛如吸盡了世間一切光、一切熱，讓人禁不住微微顫抖，盼著它離自己遠一些。

  就在這時，一隻修長的手，握住那杆長槍。

  「走了，凌兒。」黑衣墨發的蕭淵，一手持槍，一手攬住葉凌，忽而向空中那劫雲衝去。

  地上眾人仰頭，只見一桿長槍，游龍般在劫雲中間旋動。

  片刻，雲散了。

  槍和人，也都消失不見。

  綢布飛卷，燈籠搖動，眾人的衣袖獵獵作響。

  只有這些，證明剛才那一幕確曾發生過。

  天地重新明朗，因天劫方才把雲都吸淨了，此刻天空是真正碧空，萬里如洗。

  明淨的日光下，傳來紫霄掌門一聲痛呼：「你食言啊！師兄！」

  *

  「師尊？」

  「蕭淵？」

  風聲呼嘯，葉凌眼前一片白茫茫。

  蕭淵一直緊緊攬著他，但就在一瞬前，他在他耳邊留下一句「等我」，突然消失了。

  葉凌好奇怪。

  莫非他在做夢？

  今日的一切都像做夢一樣荒唐。

  「哥哥。」識海中，傳來豆子瓮聲瓮氣的聲音，「放我出來。」

  葉凌這才想起，豆子還被他屏蔽著呢。

  他急忙把它放出來，預備安撫它，卻聽它聲音驚訝：「哥哥，我們回來了？」

  回哪兒了？葉凌一愣，忽然反應過來：這白茫茫一片，不正是快穿司的混沌空間？

  「哥哥你的任務完成了？」

  任務？葉凌蹙了蹙眉：恐怕不算完成？

  「我感應到啦！」豆子忽然興奮。

  「感應到什麼？」

  「我的本體！」

  「還有黑哥，小白！」

  「他們醒了，哥哥！」

  「嗚……哥哥……唉呀……痛！」豆子正高興，卻忽然被葉凌伸手捏住，拉著它的小藤蔓，扯來扯去。「哥哥你做什麼？」

  「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

  葉凌是遇到過幻境的，他怕這又是一個幻境。

  不過豆子身上並沒有破綻。

  而且，木牌出現了。

  「恭喜葉大人。」木牌上顯出一行字，「您的任務完成了，獲得功德7067843，功德值總數累計已超過1億，可以復活玄參界眾生靈。」

  「嘶！」這行字剛消失，木牌上又顯現一個大大的字。

  「葉大人……做什麼？別，別搖了！」木牌上出現歪歪扭扭一行字，它自己也歪歪扭扭，掙扎著要從葉凌手裡跳出來。

  「我看看你是不是幻象。」

  葉凌還是不放心。

  「我這次任務也算完成？」

  「算。因為你，你的師尊蕭淵心境得到圓滿，所以任務完成。」

  啊？「可是沒看到他除心魔……」葉凌說著，有些出神：不，不是心魔的問題，蕭淵不對勁兒，他好像……有前世的記憶。

  「除心魔也是為了心境圓滿，不管除不除，心境圓滿就行。」木牌答。

  葉凌奇怪地看了它一眼：「你以前沒這麼靈活。」

  咳！木牌靜了靜，轉移話題一般，顯出一行新的字：「要看看玄參界嗎？」

  葉凌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要！」

  木牌一閃，一片草木茂盛的草原，徐徐顯露出來。

  「黑哥！小白！」豆子興奮地跳起來，葉凌臉上也露出笑容。

  「哥哥，我們快回去！」豆子又叫。

  葉凌意動，可他剛要說話，又頓住：「蕭淵呢？」

  他問木牌。

  木牌搖了搖，隱約要出現字跡，可又隱去，好像不敢說話一般。

  「給他看看無妨。」虛無中，傳來一道聲音，高遠縹緲。

  葉凌只聽過一回，卻認得——是天道。

  木牌得了天道授意，又是一閃，這回，顯露出一片漆黑的所在來。

  葉凌眯了眯眼睛，才看清那漆黑中有一道柱子，柱子上重重鎖鏈，綁縛著一個人。

  「他本是一條神龍，應萬民對平安的祈盼而生，使命便是在戰場上護佑人類。可他在征戰中戾氣太重，迷失本心，故而被鎖住神魂，轉世歷練，洗去戾氣——」

  「你好不講道理。」天道還沒說完，忽然被葉凌打斷。

  「什麼？」

  「他既然在征戰中戾氣太重，你就該早讓他歇歇才是，為什麼還讓他轉世去受苦？」葉凌望向虛空，「你天天打打殺殺，你戾氣也重！」

  「……他使命如此。」天道答了一句，口風一轉，「你也有你的使命。」

  祂說著，虛空中，顯現出一道霞光萬道的靈草來——是葉凌的本體。

  「你通過了我的考驗，拿回去吧，同我一道守護蒼生。」

  太好了！！豆子在葉凌掌心跳了跳，小聲催促：「哥哥，快！」

  葉凌卻沒有動，靜靜看著自己的本體，不知在想什麼。

  「哥哥——」豆子碰碰他。

  「如何守護？」他像是剛醒過神來，詢問天道。

  「三千世界獨立運轉，偶有差錯，需你照看界壁，調配生機。」

  「那他呢？」葉凌又看向木牌。

  「他？戾氣猶在，尚需消磨。」

  「消磨完之後呢？」

  「自然是繼續他的使命。」天道說著，仿佛無意再繼續這個話題，木牌上的畫面倏然隱去。

  只是，隱去之前，漆黑之中，一道灼熱的視線，透過木牌，直直向葉凌投來。

  葉凌眨了下眼，看看自己的本體，往後退了一步：「這活兒我不干。」

  「你說什麼？」天道聲音依舊高遠縹緲。

  「我說，本體你拿去吧，拿它去守護蒼生，這活兒我不干！」怕祂耳背一般，葉凌大聲重複了一遍。

  「為何？」

  「我要等他。」葉凌指指木牌。

  「你要守一人，棄蒼生？」天道聲音威嚴。

  「那一人，難道不是蒼生？」葉凌仰頭問。

  「強詞奪理。」天道聲音無喜無怒，「你想清楚，你放棄的是神位。」

  「哥哥！」豆子好著急。

  「乖。」葉凌摸摸它，「哥哥不想成神。」

  「那哥哥想做什麼？」豆子懵懂問。

  「哥哥啊……」葉凌頓了片刻，輕聲答：「哥哥想做自己。」

  他雙眸清澈如水。

  「那便……做你自己。」一道低沉、有磁性的聲音傳來。

  葉凌應聲擡頭，看見一個黑衣人，踏破混沌，由遠及近，向他走來。

  他身上有鎖鏈不住遊走，似乎與他角力，要把他拉去哪裡。

  但他每走一步，那鎖鏈便崩斷一根，待他走到葉凌面前，已是乾乾淨淨。

  「蕭淵。」葉凌喜悅望著他。

  「師伯祖。」蕭淵下意識喚出這個稱呼。

  他想捧在手心侍奉的師伯祖。

  「你想做自己，沒有誰能攔。」他深深看葉凌片刻，轉過身，方才消失的鎖鏈再度顯現，卻是牢牢護住葉凌那株琉璃般的本體。

  至於他自己，則將葉凌護住身後，一支長槍，現於手中。

  「你說呢，神？」他冷漠望向虛空。

  虛空沒有回應。

  祂，祂走了？

  木牌顫了顫。一塊又一塊木牌顯現出來，面面相覷。

  「祂輸了？」其中一塊木牌顯出三個字。

  「輸？非輸也。」其餘千百木牌，同時顯現一行字。

  「欲成神，先成己。」一行遒勁大字，出現在一塊塊木牌上。

  「且叫他們放鬆兩日。今後混沌空間，交給他二人共理。」

  「是。」木牌們齊齊顯現一個字，又齊齊，朝蕭淵和葉凌拜伏下去。

  葉凌向它們看去，然而又被蕭淵扳回腦袋。

  「不要看它們。」蕭淵伸手，輕碰了下葉凌美玉般的臉，雙眸深沉，「做我一個人的神。」

  「我不是神……」葉凌手指蜷了蜷，不知怎的，忽然害羞。

  「你，你知道我是誰？」

  「我忘了自己，也不會再忘掉你。」蕭淵擁住他，鼻尖貼了貼他溫潤的頸項，他的神，好香。

  「對不起。」嗅聞一口，他克制著擡起頭來，認真看向葉凌。

  「什麼？」

  「對你做過很多錯事。」蕭淵答。

  「啊？」要說錯事，應該是他做的更多吧……「是我不對，為了任務，沒少欺負你。」

  「還拋棄我，四次。」蕭淵補充。

  葉凌掰著指頭數了數，十分理虧：「對不起。」

  「沒關係。」蕭淵答，「你再拋棄我四十次也沒關係，我經得住。」

  哈？葉凌眼珠子轉了轉。

  「別打歪主意。」蕭淵收緊手臂，將他攬緊，「我只是打個比方。」

  「哦。」葉凌的聲音聽起來很有些失望。

  但其實，他悄悄彎了彎唇角。

  「我喜歡你，師伯祖。」靜靜將他攬在懷裡，好半晌，蕭淵才說話。

  「我也喜歡你，蕭教授。」葉凌回抱住他。

  「你喜歡讀書人？」聽了他的稱呼，蕭淵忽有些緊張。他其實更擅動武。

  「只要是你，我都喜歡。」葉凌答。

  他沒撒謊。哪一世的蕭淵，他相處起來都很愉快。

  蕭淵繃緊的身體放鬆了。

  這是他此生聽到的最美妙的話。

  「謝謝師伯祖。」他實在開心，忽忍不住，擁他疾馳而出，破開白茫茫的混沌空間，進入一片星空。

  很熟悉的星空。

  葉凌愣了愣，察覺身上被什麼包裹，他低頭看去，卻是一套讓他眼熟的冰藍色機甲。

  蕭淵身披黑色機甲，望著他：「從前那些不算。你可願，與我從頭來過？」

  從頭來過？葉凌懵懂：「你是說，再穿越一次嗎？」

  「不。」蕭淵擁住他，「這樣，就夠了……」

  他吻住他雙唇。

  那是，第一世他走後，他無比後悔無比絕望地、想要做而不能的事。

  星空依舊靜謐得沒有一絲聲音。

  但這次，漫天星河，不再像一把刀劍，令蕭淵痛徹心扉。

  它們是深深的寧靜，是饜足的快樂。

  是他湛然的眼睛，璀璨的笑。

  亘古亮在他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