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清冷師尊何時斬我(一)
2024-09-14 04:24:27
作者: 安靜的蛋仔
第94章 清冷師尊何時斬我(一)
這位「師尊」看來是個劍修。
很努力的劍修。
難怪是正道之光。
大清早, 葉凌臥在一隻軟墊上,看「師尊」練劍。
等「師尊」練完,他晃晃悠悠站起來, 邁著飄忽的步伐, 蹭了蹭……他的腳後跟。
「師尊」停下來, 很困惑似的,低頭看他一眼。
「你想做什麼?」洛玉警惕地看著小師弟。
小師弟往他身前一趟,露出雪白的肚皮。
這是在動什麼歪腦筋?碰瓷嗎?
仗著師尊獨寵、不准別人碰他, 小師弟初進山門, 沒少耍無賴。直到師尊關他一陣禁閉, 他才老實。
禁閉結束, 他又誤食了毒果, 修為退化, 變成現下這副樣子, 多年來才沒鬧出什麼大亂子。
洛玉從前忙於修煉,和他接觸甚少, 這回師尊出門, 其他師弟又各有任務,頭一回輪上他負責照料這位小師弟。
他對小師弟的印象還停留在多年前,對他很是警惕。
葉凌倒也不冤枉,他確實在動歪腦筋,但不是「碰瓷」, 是在「勾引」。
勾引好難。
他以為他有「魅術」, 仔細搜索原主記憶, 才發現原主自從先前亂吃東西修為退化, 魅術就再也沒施展成功過。
沒有魅術,正道之光的師尊更加不可能被他這巴掌大的狐貍身子給勾引, 他決心劍走偏鋒:做不成他的「尤物」,先做他的寵物試試。
能成為師尊的寵物,也算「魅惑」到他了吧?人對寵物有了感情,又怎麼不算「動情」呢?
葉凌伸出雪白的爪子,揉揉自己雪白的肚皮,又揮舞爪子,看向「師尊」。
「你想……讓我給你撓癢?」洛玉看著他無辜的大眼睛,不確定地問。
對啦!葉凌欣慰地點點頭。
他養過小狼和寶寶——狼崽子形態的他們,在後來的世界裡也見過別的寵物,對當好寵物還是有一點自信的。
當好寵物很簡單,就是多黏一黏主人、多多使喚他嘛。
見「師尊」還傻傻不動,葉凌又揮舞了下爪子,揉揉自己的肚皮。
毛都揉皺了。
不知怎麼,瞧小師弟笨呼呼的樣子,洛玉心一軟,把他從地上撿起來,揣在臂彎,進了內室。
葉凌就此黏在了洛玉身上,成了他的一枚掛件。
毛要洛玉順,丹要洛玉喂,睡覺要貼著洛玉睡。
就連洛玉練劍,他都膽兒大趴在他懷裡。
且他認準了洛玉,別人伺候他,他一概不理,摸也不給摸,抱也不給抱。
洛玉起初覺得麻煩,兩日過後已有些習慣,又隔三五日,他開始主動上心,什麼時候該順毛了、什麼時候該餵藥了,了熟於心。待十日過去,片刻不見小師弟,他已經坐立難安,擔心他又溜出去被什麼不開眼的獸啊人的傷到。
第十五日,清晨,他一如既往練劍。
一邊練,一邊同懷裡的小狐貍授課:「這一式名「流雲」,劍式講究變幻,讓敵人猜不透你的來意,練這一劍,要沉下心,感受劍勢的流動。」
很厲害。葉凌點點頭,然後閉上眼睛:什麼「勢的流動」,他只感覺到困意在流淌。
「別睡,凌兒。」洛玉捏捏他的臉,「你也該學點東西了。」
學什麼,他這麼短一截兒爪子,想練劍也得有劍給他練啊。
葉凌四條腿一蹬,光明正大擺爛。
「別睡。」洛玉無奈,「你不想練劍,練些身法也好。」
打不過別人,起碼跑得掉。
他把小狐抱起來,讓它趴在自己肩頭,伸手從儲物戒中取出三枚竹簡:「我有三套身法,你看看哪套你最喜歡。」
「不用看了。」一道冷冽的聲音傳來。
洛玉猛然回頭:「師尊?」
「師尊」?這位是他的師祖嗎?葉凌趴在洛玉肩頭,跟著轉過來,看清了來人。
他一襲黑衣,唔,破破爛爛。
模樣,有些奇怪的眼熟。
「哥哥……」都談過戀愛了,怎麼還是認不出人家來啊……
蕭淵也看出葉凌沒認出他,他深深盯著那趴在別人肩頭的小雪狐,深邃的眸子閃過幽光。
很好。
「淺淺的戀愛」還不足讓他記住他。
做個任務,對象也能搞錯。
他暗自攥緊拳頭,又強行舒展:「凌兒,到為師這裡來。」
什麼?為師?
葉凌懵了懵:怎麼有兩個師父?
他困惑地拿眼神去詢問更為熟悉的洛玉,但蕭淵已經等不及,擡起手指,將葉凌隔空攝取過來。
將那小小的雪狐攬在懷裡,手指牢牢按住它,蕭淵才有閒暇看向洛玉:「為師煉丹,缺一味藥材,聽說西北黃龍山脈有出世,你去替為師尋來。」
「是。」洛玉下意識應下,稍作思慮,又開口:「師尊,三師弟正在西北歷練,不如——」
「讓你去就去。」蕭淵聲音冷了三分,淡淡威壓,透體而出。
「是,師尊!」洛玉不敢再有二話。
葉凌掙扎著,從這位真「師尊」的手指縫裡,依依不捨看向洛玉:嗚嗚,白做工了啊。
下一瞬,眼睛被遮住,葉凌的視野被完全遮擋。
身體被人抱著,往不知何處走去。
就是這時,葉凌伸著他的狐貍鼻子,後知後覺地嗅了嗅:這味道,也有點兒熟悉啊……
是他,他又來了?
蕭淵臂彎里,緊張僵硬的小狐貍,身子忽然軟了軟。
察覺他往自己懷裡貼了貼,鼻尖聞著他的手,蕭淵勾了勾唇,眼裡的陰翳如冰雪化去。
「乖,我們回家了。」他鬆開葉凌的眼睛。
葉凌擡起腦袋,順著他的話望過去,一雙狐貍眼有些呆怔:
眼前的景象太美了。
有小橋、有流水,淺金色的陽光照著滿山滿谷的樹和花,一陣風吹過,許多花瓣隨風飄落。
難怪,人類喜歡它們植物的花,當真好看。
「是落花時節啊……」蕭淵的長髮也被風揚起,和花瓣一起飄揚。他自言自語著,舉起小狐貍,深邃的眼睛看著它:「乖,有沒有想我?」
葉凌忽然有些害羞。
好像蕭淵在問真正的他似的。
更害羞的是,蕭淵這樣把他舉起來看著他,豈不是相當於在看他的裸.體?
好羞恥!葉凌渾身的毛都炸起來了,變成一個雪白的毛球。
「知道了,凌兒很想我,想得都要爆炸了。」蕭淵低笑著,又將他抱回懷裡,「為師帶了好吃的回來,專門給你吃。」
葉凌眼睛亮了亮。
修仙世界跟尋常世界不一樣,食物里都帶有靈氣,先前洛玉給他吃了好多「靈食」,對他恢復元靈很有幫助。
不知道蕭淵會給他吃什麼。
葉凌一臉期待,看著蕭淵從儲物戒里掏出一隻玉盒,玉盒裡,裝了半盒……濃濃的黑水?
這就是「好吃的」?
葉凌質疑地看向蕭淵。
「嘗嘗。」蕭淵很淡定。
葉凌趴下腦袋,舔了一口。
清清涼涼的,有一絲甜。
最要緊的,是喝下一口,他竟感覺自己破碎的識海穩固了一絲。
這是什麼寶貝?
葉凌顧不上想,埋頭繼續舔起來。
他並不知道,他吃下的,是世間至寶「幽谷靈泉」,一滴便值上等靈石千萬。
這靈泉性屬陰,卻只生在至陽至烈的赤焰山深處,而且它名為「泉」,卻並沒有真正的泉,因為只要落地,它便會被赤焰烘烤一干,想要得到它,除非有至高的修為能抵禦住赤焰焚燒,還要耐心尋找,萬幸尋到了,要耐得住性子,等它一晝夜落下一滴。
這一晝夜才落下一滴的「幽谷靈泉」,眨眼便被葉凌喝下一半。
喝到一半,識海破裂處甚至開始生長,葉凌本能閉上眼睛,潛入識海深處,伴隨藥效發揮,修復起自己的識海來。
看他「睡著」,蕭淵把玉盒蓋好,收回儲物戒,又雙手輕柔把他托起來,放到自己的玉床上。
做好這些,他加固了禁制,脫下那身破爛的衣裳,洗掉風塵僕僕,換上一件黑色中衣,摟著小狐貍,疲憊而安詳地睡起來。
葉凌不知道自己一覺睡了多久。
他睡醒時,蕭淵在一旁打坐,看起來在修煉。
這一覺睡得葉凌神完氣足,前所未有的舒服,他很精神地邁開四條短腿,繞著蕭淵打量了他一圈,跳下玉床,出了蕭淵的洞府——那片山谷漂漂亮亮,他要去逛逛!
山谷就在洞府外。
葉凌腿短了些,但也眨眼就走到了。
他先進了一片矮樹叢,一隻翅膀花花的鳥被他驚到了,「撲棱」一閃,箭一樣消失在天際。
他又往前走,「撲棱」,又一隻鳥被驚飛,還有一隻小松鼠,「嗖」地躥到一旁的大樹上。
好玩。葉凌發現了新大陸,他在樹叢里一會兒踩到西,一會兒踩到東,撒了歡兒似的跑。
跑累了,就去小湖邊喝水,喝水時瞧見有個小影子在樹上偷偷看著他,他又起了玩心,猛地回頭,嚇得那隻偷看的小松鼠「嗖」地縮回腦袋。
哈哈。
日暮時分,一隻髒兮兮的狐貍回到蕭淵的洞府前,背上還駝了一隻小松鼠。
在洞府門口,葉凌微微聳了聳鼻子:是靈食的香味,他聞到了。
他帶著小松鼠要往洞府里走,但一踏進門口,就感覺到一股把他往外推的力。
他奇怪,又走,又被推了出來。
如是再三,直到一道黑衣身影走出來:「何人擾我清修?」
不是人,是狐。
葉凌咬了咬蕭淵褲腳。
蕭淵這才看見他:「哪兒來的小野狗?」
什麼?
葉凌愣了愣,擡起前腿,試圖比劃——他不是小野狗!
比劃半天,見蕭淵還是認不出他來,他又急又氣,「嘭」地,把自己炸開了毛。
「是你?凌兒。」蕭淵「可算」認出他來。
「你交了新朋友?」他看了眼葉凌背上胖墩墩的小松鼠。
做狐貍倒做得很開心。
葉凌用力點點頭。
松鼠請他吃了松果,他要請小松鼠吃大餐!
不過,吃大餐之前,他先去蕭淵的湯池裡洗了個澡,恢復了白白淨淨,出來時,特意到蕭淵面前耀武揚威轉了一圈:什麼眼神。
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蕭淵唇角含笑,把他擦乾了,伺候他和他的朋友好好吃了頓飯。
葉凌的日子又規律起來。
和先前「攻略」洛玉一樣,他把那一套又用在蕭淵身上。
毛要蕭淵順,丹要蕭淵喂,睡覺要貼著蕭淵睡。
就連蕭淵打坐,他都膽兒大趴在他懷裡。
這天,他又在蕭淵懷裡睡著了,睡醒時聽見有人在同蕭淵說話,說的是什麼「刑罰」。
「總要給瑤池派一個交代,唉,那蕪華仙子和鎮兒其實只幼時見過面,兩人對彼此都沒有感情。」
「錯了就是錯了。」
「是,師兄教訓得是,明日還請師兄主持。」那人說著,站起身來,又看一眼蕭淵懷裡的妖狐:「師兄,師侄這是還沒恢復?」
「快了。」蕭淵淡淡開口。
「那就好,那就好。」紫霄宗掌門清河真人慈愛地看了葉凌一眼。
等出了蕭淵洞府,他卻收起那份慈愛,神色憂慮起來:鎮兒就被一個妖狐勾住了,背叛自己的准道侶,師兄不引以為戒,還縱著這妖狐徒弟,且比從前更縱著了,他隨手餵給那小狐貍的,是他這掌門都眼紅的清元丹。
改日還是提醒師兄一二……
*
翌日,葉凌還在睡夢中,就被蕭淵抄起來,揣進臂彎,帶著出了門。
「醒醒。」蕭淵捏了捏他,把他叫醒,「這裡是停雲峰,山後種了靈草、養了仙鶴,要不要去看?」
葉凌自然想的,他點了點頭,從蕭淵懷裡爬出來,發現自己是飛在半空,好奇地瞪大雙眼,又試探著,趴在蕭淵肩上。
蕭淵勾唇,忽然加快了腳下飛劍,「嗖」地一下,葉凌立刻鑽回他懷裡。
葉凌聽見他胸腔震動。
他在笑話他。
可惡,這一點兒都不「正道之光」……
不過,蕭淵看起來已經把他當成「寵物」了,他算是魅惑到他了嗎?
在清河真人眼裡,很算。
「師兄,這是執法堂,您怎麼也帶葉師侄來?」
就半步也離不開嗎?
「他頑劣,帶他來學學規矩。」蕭淵淡淡答。
可,可紫霄宗從沒有把閒雜人等帶進執法堂的規矩,您既然要教他規矩,就不該自己破壞規矩啊。
清河真人慾言,又止——止在了蕭淵「無意」釋放的那淡淡威壓上。
這位師兄,是當世飛升境界唯一一人,若非他壓著境界,只怕數百年前就可以飛升。
清河乖巧地沉默了。
葉凌好奇地打量著這高大威嚴的執法堂,不等看完一圈兒,一個年輕修士,被綁縛著帶進來,跪在堂中的祖師畫像面前。
這就是那個「鎮兒」了?
被狐妖勾引,背叛自己的道侶?
「元鎮,你可知錯?」蕭淵一邊擼著狐貍毛,一邊問。
「弟子認罰。」元鎮答。「罪在弟子一人之身,請師伯和眾長老明察,不要傷及無辜。」
「你還替那妖徒狡辯!」作為元鎮的師父,清河真人最是生氣。
「她知你有婚約在身,算不上無辜。」蕭淵平靜開口。
「她不知!」元鎮仰起頭來,「婚約之事,弟子——」
他面有慚色:「弟子並未如實相告。弟子,弟子開始只當她是朋友,察覺動心,本打算去瑤池派求請解除和蕪華仙子的婚約,只是尚未成行,便一時衝動,與筱筱……」
「糊塗!」見他說著說著,竟面露春色,清河繃不住:他怎麼教出這麼無德又無智的徒弟!
「你未告,不一定她不知。」清河真人鐵青著臉,丟出一塊留影石:「你倒是一往情深,且看看她怎麼說!」
「小女只想得師兄助力修行罷了,既然師兄有婚約在身,小女自會去另尋良緣。」留影石中,一女子嬌柔開口。
「不。」那元鎮聽得女子第一句,已如雷擊頂,待聽得第二句,更面白如紙。
「不,筱筱一定是被逼迫!」元鎮掃過堂中眾人:「你們,你們把她如何了?」
「元鎮!」清河真人面色鐵青。
「師伯!」眾多人中,元鎮偏偏望定最上首的蕭淵,「師伯,您懂我!求您留筱筱一命,她和凌師弟是族親!」
嗯?葉凌支棱起兩個耳朵尖尖:和誰?原主嗎?
這一思索,葉凌腦子裡還真有點兒印象。
「他」和這位族姐同入紫霄派,進山門前一道立誓要闖出一番名堂來。
敢情他倆的名堂就是「勾人」啊……
「你師伯懂你什麼!」清河對著元鎮一聲怒斥,驚斷了葉凌的回憶,「糊塗!你當你師伯同你一樣色令智昏!」
色令智昏?正撓著狐貍背毛有些陶醉的蕭淵頓了頓,看了清河一眼。
其他幾位長老,則看著他那隻停留在他徒弟背上的手,交換了個神色。
「葉悠悠立心不正,已被我們逐回青丘。」蕭淵下首一位長老開口,「元鎮,休要再執迷不悟,領罰吧。」
「是。」不知是服氣了,還是聽到葉筱筱沒事放了心,元鎮再沒有二話,垂下頭去領罰。
不需哪個人親自動手,一支烏黑的鞭子,自動抽了他二十下。
這二十下抽完,元鎮跪姿不復筆挺,頭髮散亂,唇邊帶血,臉色比方才又白了一籌。
「刑畢,此事了結。」那鞭子抽完,蕭淵開口。
「謝師伯。」元鎮聲音虛弱答。
「好了,今日這一遭對你未必是壞事,鎮兒啊,今後專誠求索,學你師伯,道心堅定,成為人界支柱,正道——」之光。
清河真人說到一半,頓住了——
這「正道之光」,正給自己的妖狐徒弟揉肚皮:「說了叫你少食、多餐,不要吃那麼急,慢慢來,這世上你要吃什麼,為師都給你找來。」
「咳!」清河乾咳一聲,擋住元鎮視線:「你去吧,閉關靜養,順便思過。」
蕭淵也抱著徒弟站起來:「好了,師尊帶你去山頂看仙鶴,消消食。」
「師侄請留步。」一位鬍子花白,看著年齡最長的長老開口。
「今日恰好掌門和眾長老都在,戒律院提請議一事。」
「何事,您講。」清河真人開口。
「妖族修行之路與我人族迥異,為免誤人子弟,也避免元鎮的事再發生,律戒院提議宗門停止招收妖族子弟,尤其——」
白鬍子長老隱晦看了眼蕭淵……懷裡的狐貍。
「尤其青丘狐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