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血族教授何時斬我(二)
2024-09-14 04:24:04
作者: 安靜的蛋仔
第79章 血族教授何時斬我(二)
「……另外他對自己的同事也很陌生, 我想喝酒喝斷片不至於這樣,何況他做別的又挺清醒。」
「情況就是這樣,先生。」
梁遷恭敬站在棺材外匯報, 匯報完, 安靜等著指示。
棺材遲遲沒有動靜。
難道是睡了?
梁遷摸出手機, 正遲疑要不要打電話,棺材頂部那沉重的蓋子,忽然顫了顫, 「嘎吱」「嘎吱」打開一條縫隙。
「先生?」
梁遷神色略緊張:「今晚十五, 您……還是待在裡頭吧?」
十五、十六這兩天月圓, 圓月對血族有影響, 會讓他們極易失控, 越是純血, 受到的妨害越嚴重, 像梁遷自己這樣的普通血族倒還好。
棺蓋顫了顫,又一點一點慢慢合上。
合上前, 從縫隙里瞧見一抹藍幽幽的光——知道那是手機, 但還怪嚇人。
不過,看到棺材合好,梁遷總算鬆了口氣。
這口氣還沒松完,棺材裡飄出句冷幽幽的話——
「站遠兒點,你遮住了我的WiFi。」
這……他倒也沒那麼胖?
梁遷朝後讓了兩步:「那屬下告退?」
「等等——」
棺材叫住他:「給我加個中繼路由。」
「我加載不出來監控!」那道一向冷峻的男低音, 不知怎得, 有些焦躁。
一定是今天十五的原因……
*
葉凌回家的時候, 十五的月亮又圓又白, 高懸在一絲雲也沒有的夜空,清輝灑向大地。
可惜, 這片大地的夜晚太熱鬧了,熱鬧得常叫人忘了月亮。
大街上有成千上萬盞燈,哪盞都比月亮多姿彩,比月亮耀眼。葉凌沒見過這樣的熱鬧,起初新奇,看得久了,又有些不適應——好像掉進了五光十色的漩渦里似的,讓他緊張。
直到車子開進幽靜的別墅區,他心才定下來。
「葉醫生,是這裡嗎?」跟葉凌同在後排就坐的鐘庭軒客氣問。
「是。」葉凌認得這裡的大門——門廊前有棵好大的樹。
鍾庭軒心中詫異。
這裡是白雲山莊——A市頂級別墅區,裡面房子不多,棟棟都背山面海,風水極佳、面積也極大。
A市經濟發達,商業巨頭不少,這才支撐得起這樣的豪宅區。
鍾庭軒也曾想過在這裡置產,但他還是顆新星,資產難與積累多年的大佬們比擬,豪擲千金只為一棟房子,還是心疼,終究作罷。
這位葉醫生住在這裡,難道是去校醫院體驗生活的?
「葉醫生,今天我父親多虧了您。」不管人家是什麼身份背景,鍾庭軒感激之情沒變。
這也是他沒有全權交給司機、而是親自送葉凌回家的原因,之一。
原因之二,則是父親對這位年輕醫生的醫術讚不絕口,誇讚他妙手回春。
父親是明德的退休教授,年紀雖大了,思維仍清晰敏捷,鍾庭軒沒有懷疑父親的識人能力——雖然葉凌看起來太年輕了些。
人誰能不病,父母年紀都大了,他們又不願挪地方,一直住在明德,對葉凌這位有真本事的明德校醫,鍾庭軒自然要盡力交好。
「葉醫生年少有為,中西兼修,讓人佩服。」
他打開話題。
「謝謝。」葉凌聽到誇獎,先是高興,又有些慚愧:「沒那麼厲害。」
其實他中西全不會。
今天救那位老先生時,他不好讓他平白無故好轉,就按揉過他幾處穴位,順便把靈力渡進去。
那老先生大概生病眼睛花,穴竅感到刺痛,就非說他用了「銀針刺穴」之術幫他治病,說得有鼻子有眼,葉凌都懷疑自己手上確實捏了根針了。
不過,針灸葉凌還真會——當初蕭淵請了位老中醫給他「治病」,他見過的。
這樣似乎更方便他「行醫」。葉凌將錯就錯,乾脆認了下來。
認是認了,聽見人家這麼誇他,還是不好意思。
他不但中西全不會,其實也不「年少」,蕭淵還管他叫「老人家」呢……
「葉醫生的中醫可是家學淵源?」發現他住在這裡,鍾庭軒更認定他傳承不簡單。「葉醫生?」
怎麼走起了神?
「啊?」葉凌回過神來,看一眼鍾庭軒,剛巧也看到了窗外,「我到了。」
他確實到了。鍾庭軒的司機已經把車停在別墅前院的露天車位。
鍾庭軒下車,剛準備去幫葉凌開門,葉凌已經自己下來——他急著回家,從下午六點開始,梁叔頻頻打電話給他,問他何時下班,要去接他。
說家裡菜做好了,吃涼了不健康。
嗯,他好像格外在意他的「健康」,或者說,是蕭淵在意——因為拿他當血包?
「葉醫生,一點薄禮,您不要嫌棄。」這時,鍾庭軒手上提了兩隻禮盒,遞向葉凌。
他的司機在他身後,又提又抱,從後備箱還拿出兩隻更大的禮盒。
「不用這樣。」葉凌一怔。
「知道您不缺,還請您千萬收下,不然我回去過不了我父親那一關,要挨罵的。」鍾庭軒誠懇說。
他這麼大了,還會挨父親打罵嗎?葉凌同情看他一眼,點了點頭。
鍾庭軒心頭一松:「那我給您提進去。」
「不用了。」梁遷不知何時從房內走出來。
他聲音洪亮,腳步也極快,鍾庭軒只覺得眼前一晃,說話的人已經到了他和司機面前。
梁遷身高體健,雖不是肌肉虬結那種大塊頭,卻格外有壓迫。他從鍾庭軒和司機手中接過沉重的禮盒,輕輕鬆鬆提著,看向他們:「好走不送。」
鍾庭軒皺了下眉,很快又壓下,心平氣和看向葉凌:「葉醫生,我還有事,那就告辭了。」
他說著,朝他伸出手來:「我父親那裡,還請您多多關照。」
葉凌禮貌地跟他握了握手,認真說:「你放心。當了我的病人,想不好都不行。」
鍾庭軒愣了下:還沒見過哪個醫生這麼自信。
不過,是眼睛清澈的原因嗎?這位葉醫生的自信一點兒不讓人反感,反而讓人覺得……有些可愛。
梁遷口袋裡的手機震了震。
他下意識看了眼圍牆上的攝像頭,又看向葉凌,乾咳一聲:「先生,快回家吧,飯菜要涼了。」
「耽誤您吃飯了,抱歉。」鍾庭軒識得梁遷意思,後退一步:「告辭。」
葉凌跟他擺擺手再見,看著他們駕車離開,才看向梁遷:「吃涼一點,也礙不著你家先生。」——他的血是恆溫的,這點知識,他懂。
啊?什麼意思?梁遷茫然。
三樓密室的棺材裡,藍瑩瑩的屏幕前,卻有一雙眼睛,專注地、貪渴地,盯著屏幕里的人。
生氣了……不要生氣。
不要生梁遷的氣。要生,就生他的氣。
那雙生氣勃勃的眼睛,要看著他才對……
「嘎吱」「嘎吱」,棺材蓋再次裂開縫隙。
但,棺材裡的人擡手,看看自己長得怪異的指甲,舔舔自己口中的尖牙,咬牙又合上蓋子。
*
飯菜其實一點兒也沒涼。
不過看到小狼,葉凌倒是有些後悔回得晚了。
——還有「弟弟」在等著他吃飯呢!
葉凌莫名開心,和小狼一起吃了頓豐盛的晚餐。
幼崽吃起東西來真可愛,腮幫子一鼓一鼓的,胳膊還短,想夾遠處的菜又夠不著,只會用眼睛瞄。
他還和從前一樣——小老頭兒一樣嚴肅,不肯尋求幫助。
「你真該跟寶寶學學。」葉凌笑一聲,替他夾了他一直盯著的糖醋小排到碗裡。
寶寶是誰?葉淮朗偷偷看葉凌一眼,低下頭去,用力咬著排骨,不高興地想。
有人投喂,飯菜又好吃,一不小心,「小老頭兒」吃撐了。
葉凌叫他去睡覺,他卻不肯——他肚子難受,躺不下。
他從書包里掏出課本和文具:「我要做作業。」
做作業?葉凌愣了愣,走到玄關,從自己包里也拿出一本厚厚的醫學書——「一起。」
真是巧了,他也正打算好好學習。
學習一下人類的醫學——他一直都很好奇,這次腦子裡正好有原主打下的基礎,他想好好消化一下。
一大一小,在收拾乾淨的餐桌上鋪開課本,齊齊用功起來。
畫面格外的溫馨和諧。
廚房準備了果盤,梁遷去端出來,給他們放在桌上,莫名欣慰地看著他們邊吃邊學。
學習好啊,他當初要有個好學歷,也不至於入錯行、做刀口上舔血的營生,還招惹了先生,連物種都給改了……
正想到「先生」,梁遷口袋裡的手機震了下。
一條簡訊躍出屏幕:[你在看什麼?]
梁遷靜了靜,努力理解了下發信人的意思,不等理解完,對方又發來一條輔助他理解:[是在看我的伴侶嗎?]
嘶……梁遷飛快看了眼「像變了一個人」的葉凌,鎮定移開視線,走回廚房。
不看了,以後他都閉著眼睛伺候人。
*
書看到九點,葉凌開始犯困。
他看了眼精神抖擻、還在大戰數學練習冊的小狼:「不看了,去睡。」
人類幼崽要保證充足的睡眠時間。
小狼看著精神,其實也困了,苦苦支撐而已。
葉凌一開口,他嚴肅地站起來,把書本文具裝回書包,跟著葉凌,走向臥室。
「我想回家。」走到臥室門口,他背著書包,低著腦袋說。
他想回他們自己那個家。
雖然小,但是他有一個自己的房間,擺設什麼的也都是他熟悉的,不像這裡,大得陌生,讓他緊張。
而且,葉凌雖然壞,大部分時候並不理他,他只要在自己的房間待著,少出現在他面前,就還是安全的。
可是在這裡,他要跟他一起睡。
葉凌並不知道自己被嫌棄了。
他把書包從小狼背上拎下來:「太晚了,而且——」而且他不知道那個家的地址。
「而且什麼?」小狼擡眼看他。葡萄似的大眼睛,很清晰地倒映著他的影子。
他這回好歹不是小瞎子了。葉凌心情莫名好:「而且這裡的床舒服。」
他揉揉小狼的腦袋:「去洗澡。」
他說著,走進洗手間,準備給他放水——要讓小狼洗香香的才行。
「是哪個老師?」走到洗手間門口,他忽然回頭問。
「什麼?」
「說你臭的,是哪個老師?」
「沒有哪個。」葉淮朗抿緊唇。
「沒有哪個是哪個?」
「不是哪個,我不記得了。」他不願答。
答了也沒用。
告狀是沒用的,只會被暗中欺負得更嚴重——憑他有限的人生經驗就是這樣。
他被高年級學生欺負了,那位班主任嘴上替他批評了那學生兩句,背後卻罵他惹事精、說他「沒人要的小孩就是煩」,第二天上課,她又故意經過他身邊,大聲說他臭、不講個人衛生,引得全班同學鬨笑。
葉淮朗攥緊小拳頭,又鬆開。
沒關係,他不在意,如果他在意她們的嘲諷,才是真的輸了。
他比她、比教室里那些只會起鬨笑話他的同學都強大,他自己知道。
有一天,他會成長起來,會變得很強,強到沒有人再能欺負他,也叫那些人不敢去欺負別人。
但在那之前,他要先保全自己,利用所有能利用的東西——比如眼前這個不知道哪裡不太對勁的哥哥。
他今天看起來很好說話,不知道能不能要到一點錢買牛奶,在學校,每天夜裡睡覺前他都很餓。
葉淮朗想著,打開自己的書包,從書包里拿出一套睡衣,走向洗手間。
「會不會自己洗?」葉凌問。
「會。」葉淮朗奇怪地看他一眼。
葉凌沒發現——他在找沐浴露。
奇怪,洗手台上那一堆瓶瓶罐罐不知道被誰收走了,剩下的東西一目了然,瓶子上是外文的都貼著標籤:潤膚乳、洗面奶、洗手液……但是沒有沐浴露。
葉凌又打開洗手台一側的柜子。
一打開他愣了愣:柜子里整整齊齊,碼著一柜子的……牙膏。
甜橙味兒。
「你在找什麼?」看他忙活半天,葉淮朗終於忍不住問。
「沐浴露。」葉凌下意識答。
「在那裡——」葉淮朗小嗓音冷淡又穩重,指了指敞開著玻璃門的洗浴間。
洗浴間裡也格外整潔,浴缸一側放著幾隻方形瓶子,「沐浴露」「洗髮水」寫得清清楚楚。
等等,有哪裡也不太對……葉凌揉了揉眼睛:他隱約看著這浴缸不大對勁兒——昨晚它明明是方形的。
難道是他昨晚喝醉酒眼花?
可是——
他退後兩步,環顧一圈,忽然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房間:不但浴缸樣式變了、洗手台變得簡潔了,洗手台一旁搭著的毛巾也全都變了樣:這些毛巾是很舒服很養眼的淡綠色,一端繡著不同花樣的草葉,很是順眼。
給小狼放上水讓他洗澡,葉凌退出洗手間,帶著滿腹疑團,又看了眼自己的房間。
仔細看的話,他的房間也不太對:
床上的床品好像不是他早上走時那套,桌上的水杯也換了,還有腳下——
葉凌低頭看向腳下:他早上走的時候,地上好像沒鋪地毯?
這是什麼地毯,毛絨絨的,看起來好軟,他忍不住光腳踩上去,腳指頭動了動:好舒服。
但很快,他穿回拖鞋,走出門:「梁叔——」
「我好像走錯房間了!」
*
「沒走錯,葉醫生。今天是十五,傭人們按慣例大掃除。」
梁遷被葉凌叫進房間,鎮定解釋。
「還有這個慣例?」葉凌被他唬得一愣。
「有。」從今天開始,不就有了。
那行吧……可是大掃除就大掃除——「我的衣服呢?」
葉凌打開衣帽間的門。
早上出門時還在裡頭的一堆花襯衫,現在一件都沒了。
變成了軟綿綿的素淨T恤。
「大掃除,給您換了新的。」梁遷鎮定自若解釋。
原來這個世界大掃除連衣服也要換?
葉凌覺得有點兒怪。他在末世就那幾件衣服,也穿得挺舒服。
「以後不用給我換了。」他認真說。
「是。」梁遷認真答應。
——真好忽悠。
「還有牙膏,也不用買這麼多。」葉凌走進浴室,給梁遷看那一柜子牙膏:這麼多,他得多久才能吃——用得完啊。
「這款牙膏打折,買得越多越優惠。」梁遷說。
那也不用——葉凌張張口,正要說話,小狼從洗浴間走出來。
葉凌一看他,彎起眼睛,暫時忘了別的:「真可愛。」
小狼穿著身藍白相間的睡衣套裝,上衣是白底,印著一隻棕色小狗,正得意洋洋邁開四隻短短腳走路——每隻腳上都是顏色不同的小靴子。
哪裡可愛,自己周末在家時天天穿這個,為什麼要裝得沒見過一樣。
葉淮朗看了眼葉凌澄澈的眼睛,又移開視線。
耳朵後面紅了紅。
這個人今天好奇怪。
「但是有點短了。」葉凌又說。小狼身上這套睡衣的褲腿和袖子都短了一截。
「是我疏忽了,沒給小少爺提前準備,明天就——」
「不用!」葉凌打斷梁遷。他打量小狼一眼,興致勃勃:「明天周六,哥哥帶你去買新衣服!」
不用買,他可以讓人上門量尺寸定做——梁遷剛要開口,口袋裡的手機震了震:[你還在這裡幹什麼?]
……圓月使人心胸狹窄。
「葉醫生,那您先洗漱,我就不打擾了。」梁遷收起手機,告退走出去。
「晚安。」
葉凌目送他出門,看向小狼:「刷牙,睡覺!」
他說著,拿起牙刷,擠出牙膏,出於慣性——舔了一口。
怪好吃的,那一柜子興許他真能用完。
他想著,伸出舌尖,又舔了一口。
圓月當空,某具棺材裡,傳來略微加重的呼吸聲。
葉凌頓住動作,懷疑地看了眼四周。
怪怪的,總感覺有雙眼睛在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