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末世怪物何時斬我（十六）

  第72章 末世怪物何時斬我（十六）

  「傅隊, 你怎麼看？」

  李江被拉下去，簡單處理了外傷，單獨鎖到一間屋子隔離起來。

  眾人各自休息, 一名副隊長, 摸到傅璋的房間, 壓低聲音，同他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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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蕭淵這個隊長，行動隊另配了兩名副隊長, 正是此人和傅璋。

  「隊裡這種風氣確實不好。」傅璋斟酌著開口。

  異能覺醒本就會激發人血脈中的某種野性, 倖存者天生比普通人類易衝動。

  出發三日, 見識過葉凌的治療能力, 的確有部分人跳脫魯莽起來, 還有不少人, 拿葉凌當萬能膏藥, 什麼新老毛病，都去找他調理。

  葉凌身體不好, 經不住消耗, 傅璋清楚。

  蕭淵的做法極端了些，但非常時行非常事，傅璋對他的做法，內心深處並不反對。

  他心頭隱隱在意的，是另一件事：那喪屍, 為何咬死了李江不放, 卻對站在旁邊的蕭淵不聞不問？

  咬到獵物、就不肯鬆口嗎？倒也合理, 但傅璋始終感到說不出的違和。

  「傅隊, 這件事不是關鍵，關鍵是蕭淵的理智……出發前長官有交代……你我要齊心, 多商量、多判斷，有所防備……」

  房間內的聲音更低了。

  蕭淵冷笑一聲，躺到床上，準備聽聽他們商量出什麼高見。

  可是，才躺下，一個熱乎乎身體滾過來，半壓住他。

  一顆毛茸茸、沉甸甸的腦袋壓在他肩上，拱著他下巴。

  蕭淵怔了怔，伸出被葉凌壓住的手臂，攬住他。

  一股難以形容的熟悉感襲來。

  仿佛什麼時候，他也曾這樣擁抱著他。

  也曾，感覺自己擁有了全世界。

  腦子有些迷亂，蕭淵收緊手臂，鼻尖埋進葉凌發頂，深深吸了口氣……

  *

  早上一醒，葉凌覺得哪裡怪怪的。他搖了搖腦袋，伸手，從兩隻耳朵里各掏出團白白的棉絮。

  「這是什麼？」他奇怪地問。

  「棉花。」陳承實事求是答。

  難怪昨晚那麼大動靜，這位一點兒都沒醒。

  「蕭淵給我塞的？」葉凌記得昨晚他和蕭淵分到一個房間，不過他太困了，沾床即睡，不知道蕭淵給他塞這個幹嘛。

  豆子倒是知道，但，它幹嘛要替大壞蛋解釋？

  「他肯定是趁哥哥睡著，對哥哥惡作劇。」它不但不解釋，還搗起亂來了。

  「是嗎？」他那麼幼稚？葉凌捏捏兩團白棉花，笑了。

  他，他笑什麼？豆子苦惱地打了個滾：感覺自己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好氣！

  葉博士脖子上的紋身好像在動！

  陳承看了一眼，又錯開視線：他不敢多看，雖然隊長此刻並不在這裡。

  前天在路上他就是多看了葉博士兩眼，結果隊長戰鬥時故意當著他的面，挖出一對喪屍眼珠子，「啪」地捏爆。

  不是他多想，他這人直覺特別准，隊長百分百是在殺雞儆猴。

  「葉博士，隊長讓我來幫您收拾東西。」陳承老老實實從桌上拿起葉凌的包。

  「他人呢？」

  「再和傅隊他們商量路線。」

  路線？葉凌心念一動，加快了動作，起床穿衣，跑下樓去。

  「我們方向已經有些偏了，再向西走是繞遠，應該直接南下。」

  樓下，蕭淵、傅璋和另一個基地派出的林隊長，的確正在商議路線。

  葉凌看了眼他們的地圖，趕忙發聲：「繞不了多遠，往西走很快能到洞庭基地！」——他學會看地圖了，地圖上他們和洞庭基地的位置只差一粒大米那麼長了。

  幾人都看向他。

  傅璋一眼看見他衣服穿得亂七八糟：灰色連帽衛衣外套的拉鏈沒拉好，領子歪歪斜斜，連帶著裡面的T恤領口也被捲起來，露出鎖骨。

  傅璋笑了笑：他到底多大年紀，穿上休閒裝，像個大學生，皮膚也奶白奶白。

  想到這裡，傅璋忽捏攏指尖，移開視線。

  「物資還夠，節省時間更重要。」那位林副隊長開口。

  他和傅璋都是官方的人，出發前，執行官親自見他們，交代此行事關重大，務必抓緊時間。

  「蕭隊長——」他皺眉看向蕭淵。昨天開始他就建議往南走，蕭淵卻一意孤行，往西偏轉。

  現在他急得嗓子冒煙，那位，卻在慢吞吞幫人整理衣領。

  「雛鳥情結」還真是嚴重……

  「差出多少時間？」葉凌問。

  「只考慮路程，差出多半天時間。」

  「這是一切順利的情況，要是遇到什麼路不通之類的意外，繞這一趟，會浪費更多時間！」末世爆發得突然，如今大路反而都被廢棄的汽車堵住，他們走得都是小路，縱使如此，也頻繁遇到路障需要清理。

  葉凌蹙了蹙眉。

  洞庭他是一定要帶蕭淵去的。出發前他就計劃好了。

  但去珠市也的確緊急，能不耽誤就不耽誤。

  這選擇挺難，但難不住葉凌：「那分開走好了。」

  「分開？」林副隊長看向葉凌。

  「我和蕭淵開輛車繞一趟洞庭，你們直接往南走，我們後面再匯合。」

  葉凌這靈感來自上個世界：在小洞天，蕭淵和他的屬下就是分開行動的，這樣可以探索更多地方、更高效。

  林副隊長沉默下來。

  這不失為一個方法，但——

  蕭淵讓人忌憚。可沒有蕭淵、沒有葉凌，就他們這些人自己上路，還真有點兒虛。

  這支遠征隊能成行，正是因為蕭淵的戰力、葉凌的治療能力，否則哪有人敢在末世跋涉千里？

  「蕭隊長也是這個意思嗎？」林副隊長看向蕭淵。

  「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倒是忠心耿耿……林副隊長嘴角不明顯地一抽，又看了眼傅璋：「傅隊，你看呢？」

  「葉博士堅持要去洞庭，是有什麼事嗎？」傅璋並未直接回答，而是問向葉凌。

  「我要找人。」

  「找誰？」

  「家人。」葉凌含糊答。

  他要替蕭淵找人。他已經從沈灼那裡套出了蕭淵家人的名字。

  不過，不確定他的家人情況如何，葉凌並沒有事先跟蕭淵說。

  他看了蕭淵一眼，蕭淵恰好也看向他。

  咦，總覺得他知道什麼似的。

  有過上一世馬甲輕易被他看透的經歷，葉凌感覺怪不踏實。

  「既然如此，我們從洞庭繞一下也無妨，不過，最多停留一晚就要上路，幾位看如何？」傅璋開口，打斷葉凌思考。

  一晚也夠了。基地對倖存者都有登記名單，他們去那兒照著名單找就行。

  至於如何名正言順找那兩個名字——他打算催眠蕭淵，讓他「想起來」他的弟弟、妹妹叫什麼。

  「我看可以。」打定主意，葉凌眉目舒展答。

  蕭淵卻有些失望，冷冷看了眼傅璋、林副隊等人，眉目間有絲厭煩。

  *

  以到洞庭補給物資為理由，眾人到底還是一起上路了。

  葉凌也想節省時間，一直外放神識探路。

  不過，探到一半，他扛不住困意，倒頭睡著了。

  說來也怪，他一睡，路上就格外安穩，一個喪屍都沒碰見，像它們得了敕令不得出沒似的。

  他一醒，車隊反倒遇上兩三波喪屍，拖慢了些進度。

  當然，這多半是巧合——陳承覺得自己想多了。

  中午車隊停下來休整。

  陳承領來飯，主動去別的地方吃，把車裡空間留給蕭淵和葉凌。

  「他怎麼了？」葉凌覺得陳承有點怪：陳承平時挺愛說話的，一開起車來話尤其多，哪怕蕭淵這個大冰箱坐鎮都凍不住他。

  可是今天他格外沉默，笑話都不講了，剛才遞飯給蕭淵時還小心翼翼的。

  「你凶過他？」葉凌揚眉看向蕭淵。

  「沒有。」蕭淵答。「我從不凶人。」

  看不順眼的，他會直接罰。

  葉凌一笑，他這淡定的模樣，不知怎麼，讓他想起了游隼號上的蕭上將。

  「不知道你本來是做什麼的。」葉凌有些好奇蕭淵末世前的身份職業。

  如果他沒有失憶，性格心智沒受實驗影響，又會是什麼樣子。

  這一世他有家人，會是平安幸福長大的嗎？

  葉凌由衷希望如此。

  「你關心我？」蕭淵沉聲問著，看著葉凌澄明的眼睛，腦海中忽然浮現一些零星畫面：會議、宴席、觥籌交錯、思謀算計。

  頭針扎一樣疼起來，蕭淵不明顯地蹙了下眉。

  「你是我的實驗品，我當然關心你。」葉凌隨口答了句，打開方便米飯。

  實驗品？

  笨蛋，演也演不像，一個冷血的實驗員，不會關心小白鼠進實驗室前有什麼經歷。

  蕭淵看著葉凌用右手拿起勺子吃飯，冷不丁開口：「你不是左撇子嗎？」

  什麼？葉凌一懵，擡頭看他，眼神無辜得厲害。

  蕭淵心頭一癢，緊接著，就聽到葉凌「嘶」的一聲，低下頭去。

  蕭淵跟著低頭，看見他擡起右手，食指冒出殷紅的血珠。

  是方便米飯的錫紙盒蓋，劃破了他的手指。蕭淵重重蹙了下眉。

  錫紙鋒利，血冒得很快。

  蕭淵不知自己是怎麼想的，或者，他其實什麼也沒有想——

  待他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抓起葉凌的手指，含在口中吮吸。

  他甚至不知自己吮吸了多久。

  他又「空白」了一段時間。

  那時間是多長，蕭淵沒有感知。一陣叩擊車窗的聲音傳來，他才忽然清醒。

  清醒時，口中盈滿甜香。

  甜？

  蕭淵瞳孔一縮，鬆開葉凌。

  傅璋見他鬆開，暗鬆了掌心的異能，掩下眼底深深戒備，再次叩響車窗：「蕭隊，上午找到的物資，請你拿主意怎麼分配。」

  *

  「葉博士。」吃完飯，有一兩個人來找葉凌治療——人比之前少多了，葉凌正奇怪，傅璋走過來。

  「你也受傷了嗎？」葉凌看他。

  「一點小傷。」傅璋說著，露出胳膊上的傷口。

  確實不嚴重，葉凌隨手就給他治了。

  但傅璋並沒有立刻離開。

  「我們車上還有個空位，鄭羽他們幾個搞到台故事機，可以聽評書，你要不要過去坐？」

  「刺啦」。不遠處，被林副隊等人纏著說話的蕭淵擡起頭來，瞳仁幽寒。

  「什麼是評書？」葉凌好奇問。

  傅璋頓了下，知道他從前封閉，不知道他這麼封閉。

  「就是故事，很精彩的故事。」傅璋滿腹心事，顧不上詳細解釋，只簡單回答葉凌。

  就是有聲音的話本子嗎？葉凌手指敲了敲。

  他很是動心。

  但他還要在這輛車帶路。

  要帶路，他也沒辦法一心二用聽故事。

  「不用了。」他一臉掙扎，回絕傅璋的好意。

  傅璋蹙眉：「您——是不是有什麼顧慮？」

  「沒有。」葉凌答。「這輛車更寬敞。」

  這輛車除了他跟蕭淵，就只有一個開車的陳承，確實寬敞。

  「但不安全。」傅璋低聲說。

  話音剛落，他身體微僵。

  後頸寒意徹骨，他直覺，自己被一道無法擺脫的殺機鎖定。

  「哪裡不安全？」蕭淵在車外，陰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