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末世怪物何時斬我(十一)
2024-09-14 04:23:46
作者: 安靜的蛋仔
第67章 末世怪物何時斬我(十一)
車子剎停時, 葉凌迷迷糊糊醒了。
「哪支小隊,這麼晚回城,膽兒挺大啊——」有道粗獷的聲音傳來, 越來越近時, 又戛然而止:「蕭隊長。」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𝐛𝐚𝐧𝐱𝐢𝐚𝐛𝐚.𝐜𝐨𝐦
那聲音小了幾分。
「老規矩, 車子請諸位先停好,人走左邊通道,例行檢查。」
「車上有病人, 做不了檢查。」蕭淵聲音冷沉。
「對不住, 蕭隊, 這種情況就更要檢查了。」那人的聲音緊張起來, 「哪位兄弟生病了?有外傷嗎?」
生病?外傷?迷糊的葉凌忽然支棱起來:「誰受傷了?」
他可以治!
*
「我只是餓了……」搞清楚自己就是那個「病人」, 葉凌大失所望。
「你帶我回來幹什麼?」他在野外待得好好的, 不用悶在實驗室搞「研究」, 還能擺攤做功德,比在基地開心多了。「你這是綁架!」
咳!排他後面等著做例行檢查的陳承聽見這話, 同情地看了隊長蕭淵一眼。
夜裡喪屍出沒頻率極高, 他們的車在暗夜裡又像太陽一樣顯眼,這一路招來了不知多少波攔路的屍、獸。
隊長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一路浴血,沒讓車子停過一分鐘。
倒落了個「綁架」罪……
「你生病了。」陳承聽見隊長解釋。
聲音意外地……好聲好氣。
「我沒有生病。」葉凌吃軟不吃硬, 見蕭淵語氣軟, 他眉眼也軟化了些——軟到一半, 又硬起來:「生病也不妨礙給你藥。」
他真的精神了, 瞪他這一眼,藏著小刀子似的亮。
蕭淵覺得自己有病。
他好喜歡他這樣看他。
不想叫葉凌覺得他怪異, 他儘量把那喜歡收斂了些:「不是藥。」
「什麼?」
「怕你死,不是因為藥。」蕭淵答。
葉凌愣了一下:「那是因為什麼?」
「不為什麼。」他看到他有危險,看到他生病,本能慌張。「不想你死。」
他說著,見葉凌在夜風中打了個哆嗦,脫下自己外套,披在他身上。
低頭,默默給他系扣子。
葉凌忽然想起在小洞天時,他也是這樣給他披上斗篷。
他信了蕭淵不是因為藥:髮型和著裝變了,他的眼神沒有變。
自覺或不自覺,他還是把他當朋友。
葉凌唇角彎了彎,正要說話,聳聳鼻子,聞向蕭淵的外套:「什麼味兒?」
喪屍味兒……蕭淵神色有些僵硬。
他愛乾淨,平時很注意不讓那些污血濺到身上,今日久戰心急,沒注意那麼多。
他僵住動作,正進退兩難,耳朵一動,忽然扭頭看向身側房門。
檢查在走廊排隊做,走廊兩旁,是觀察室。
受了外傷,尤其是被喪屍抓咬過的人,進基地內城前都要先隔離觀察。
此刻,隔離室內,發出一陣不太對勁的「嘎吱吱」聲響。
隨後,是一陣極快的腳步聲,向門口處衝來!
蕭淵下意識把葉凌擋在身後,擋住一瞬,便有道人影衝出門內!
蕭淵反應極快,手掌瞬間扼住那人影的咽喉。
那人發出「嗬」「嗬」怪聲,嘴巴張大,朝蕭淵亮出變異的尖牙,卻始終掙不脫他的控制。
「屍變了!」走廊里有人發聲。
兩名荷槍實彈的警衛,注意到動靜,也迅速奔來,黑洞洞的槍管,指向那屍變的人。
他似乎還保有些神智,看見槍管,聽見「屍變」,眼睛裡出現一抹恐懼,變異的尖牙又縮回去:「救……救救我。」
說罷,這人目光掃過走廊戒備的人群,又掃過持槍瞄準自己的警衛,面色青青白白,眼中湧上絕望:「開……槍吧。」
「等等!」
一道清朗的聲音,喝止了警衛扣動扳機的手。
「我是治療師,你哪裡不舒服?」葉凌看向那個「人」。
*
握住那人手臂,葉凌分出一絲元靈進入他的身體。
「屍變」原來是這樣——進入一瞬,葉凌就懂了。
他下意識看了蕭淵一眼:這人體內、尤其是大腦中,充斥著白色纖維一樣的東西,葉凌在蕭淵體內也見過,還不少。
「怎麼?」見他盯著自己,蕭淵出聲。
「沒事。」葉凌回過神來,「你手上松一點。」
他擔心不等自己把人治好,蕭淵就已經把人掐死了。
蕭淵看他一眼,遲疑著,鬆了手——換手腕上的鐵鏈子鎖住那人脖子。
許是冰涼的觸感讓那人愈加清醒,他看著葉凌,眼神感激又痛苦:「謝謝你,醫生……不用了。」
這人的神智還未完全喪失,他知道屍化的過程不可逆,一旦開始,就是結束。
他希望能作為人、有尊嚴地離開。
剛想到這裡,一個恍惚,他眼前的世界又從彩色變成了黑白,視野變得扭曲,聽力變得敏銳,他聽見走廊上每個人的脈搏心跳呼吸,聽見,他們體內血流的聲音。
血……香。
最香的,離他最近……一股強烈的渴望,使他忘了一切,本能張口!
「嘎嘣」一聲,他咬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隨後,下巴劇烈一痛——他還有痛覺,還算是個人——昏迷過去前,他渾渾噩噩想。
*
「人醒了!有神智!」
「血檢基本正常,三項指數偏高。」
「瞳孔反應正常。」
「患者能口述所思所感,邏輯清楚……」
遠遠的,有幾道聲音飄來,還有一道,近在咫尺——「真的能治?」
「什麼能治?」葉凌睜開眼。
「你醒了?」一個花甲老人,「騰」地站起來,看向葉凌。
是荊山基地生物研究所所長梅久。
「我又睡了?」葉凌發了一陣懵,從床上爬起來。
「小心吊針!」梅久下意識叫。
叫完有些尷尬。
他和葉凌的關係,從來談不上好。
道不同不相為謀,梅久個人並不支持葉凌的實驗,也向高層擺明過態度。
但胳膊拗不過大腿,研究所想要維持下去,還要從高層劃給葉凌的物資里摳好處,梅久倒也沒和葉凌當面衝突過。
沒有衝突,此時便還有轉圜餘地:「小葉,查了你心臟沒事,可能覺醒的原因,你的心臟病已經不藥而愈。現在只有些低血糖,醫生給你打了吊瓶,小心跑針。」
吊瓶?葉凌看了眼自己頭上晃蕩的玻璃瓶,勉強理解了意思。
「你是?」聽了半天,他還不知道人家是誰。
睡迷糊了,還是故意的?梅久審慎地看向葉凌,卻怔了怔:這位葉博士的眼睛清澈,神態安然,和從前陰沉的樣子大為不同。
奇怪,覺醒成功,不但治好了心臟,還給他洗筋伐髓了?
「博士,這是梅所長。」助理鍾鵬小聲提醒葉凌。
哦,葉凌勉強從記憶中挖出這麼個人。
智商250的一個科研瘋子,怎麼眼神這麼迷糊……梅久心頭有絲違和,但當下,他顧不得那麼多:
「小葉,你覺醒了治療系異能?」
「嗯。」葉凌毫不心虛地點頭。
「你——能治療感染病毒、屍化的人?」
大概是能。「完全屍化的不行。」
那些喪屍腦子已經空了,他清除掉那些白色物質,它們也做不回人類。
這麼說,是真的能治……梅久看著葉凌,神色複雜。
「您怎麼不早點覺醒……」恍惚間,有人出聲,竟說出了他的心裡話。
是葉凌身後的小助理鍾鵬。
他似乎察覺自己失言,又趕忙閉緊嘴巴,生怕葉凌同他計較。
梅久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葉凌,是啊,他怎麼不早點覺醒,那樣他們的親人就……梅久攥了攥掌心,將老伴和孫兒的身影從自己腦海中強壓下。
生死有命,都是緣法,不能這麼論的。
「小葉,你還有哪裡不舒服、或者需要什麼,可以儘管提。執行官正在開會,稍後他親自和你談話。」
談什麼話?葉凌沒在意,坐起來,環顧一眼周遭:「蕭淵呢?」
那個屍化的人失控咬他,是蕭淵替他擋住了,葉凌看見他被咬了,後來發生了什麼,他就不記得了。
蕭淵?梅久皺了下眉,一時沒反應過來這是誰。
「博士,5號在您的實驗室。」鍾鵬倒是反應過來。
「那我過去。」葉凌下床穿鞋。咦,他什麼時候換了一雙鞋?
「小葉,執行官很快就過來。」
「那讓他等等。」葉凌踩好鞋子,想也沒想便道。
讓誰等等?梅所長活了六十年,見過不通世情的書呆子不少,葉凌還是讓他大開眼界。
「蕭淵是不是被咬到了,你給他處理沒有?」葉凌卻已經看向鍾鵬。
「沒有處理。」鍾鵬聲音低而小。
那人閻王一樣冷著臉,他哪兒敢主動接近。
「他不是不怕喪屍病毒嗎?」梅久皺了皺眉。
「不怕病毒,但是怕疼啊。」葉凌奇怪地看了梅久一眼。
梅久更奇怪地回看他一眼:知道他重視實驗品,不知道他這麼重視……
三樓實驗室里,煩躁踱來踱去的蕭淵頓住腳步。
其實不太疼。他的痛覺一天比一天遲鈍。
但心裡莫名發燙。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胳膊上的咬傷,聽著那道熟悉的腳步走出房間、踏上走廊,漸漸接近他,快速動手,拿紗布把所有傷口胡亂纏起來。
「有人給你處理了?」瞧見紗布,葉凌奇怪。
「嗯。」
「我看看。」
「不用。已經好了。」
他絕不想他動用他的治療能力,免得又反噬暈過去……
*
葉凌,那個變態博士,覺醒了治療系異能,而且可以治療已經開始「屍化」的人。
這條消息,長了翅膀一樣,數日時間,傳遍基地。
怕引人注目,傅璋領著葉凌進宿舍樓時,特意走了樓尾那個僻靜少有人走的樓梯——他答應了請葉凌做客,他家小弟一直催,葉凌的情況,他也有些擔心,今天正好是中秋節,他便落實承諾,請了葉凌來做客。
「你最近還好?」上樓時,傅璋看了好幾眼葉凌的氣色。
從那日補給站葉凌昏睡被蕭淵強行帶走,他還沒機會跟他好好聊上兩句,問問他身體。
——葉凌現在很忙。基地不知怎麼說服了他,讓他每天上午做實驗,下午治療病人,如今每天都有病人排著隊等他看,傅璋難得能跟他說上句話。
「我挺好。」葉凌每天上午睡覺修煉,下午做功德,晚上還有時間休閒娛樂——蕭淵出任務時帶回來個電子書給他看,還有個聽音樂的什麼pod,他接觸了好多從前沒接觸過的東西,日子過得不知有多豐盛。
傅璋看見他一臉愉悅不似作偽,本來到口的話又憋了回去。
他本來要問問,蕭淵強行帶他走有沒有傷害他,基地又是不是拿什麼威脅了他。
說起來,他們的交情到底也沒到說這些話的時候。
傅璋說話辦事一向考慮周全:葉凌的治療能力現下正大受追捧,他不想葉凌覺得他是因為這個,才對他格外關心。
傅聰卻沒哥哥這麼多彎彎繞繞,一開門,看見葉凌,他熱情得不得了:「醫生哥哥!」
一邊叫著,一邊就要往葉凌的腿上撲。
傅璋眼疾手快拎住他:「手上是什麼?」
傅聰穿著件暄軟的小毛衣,毛衣外面似模似樣系了條小圍裙,圍裙和他兩隻手一樣——沾滿了花花綠綠的色塊。
「我在畫畫!」他高興地答,掉頭跑回室內,拿了畫畫本來給葉凌看:「葉哥哥,這是你!」
「是嗎?」葉凌笑眯眯接過畫紙,看了眼,笑容半途凝固:「我的頭為什麼那麼大?」
「哥哥說你很聰明,智商有二百五!」那麼聰明的腦袋,當然要畫大一點!
唔,他是不笨。
葉凌也不知道二百五是多高,挺高興地擼了把傅聰的腦袋:「畫得不錯。」
蕭淵聽到這裡,動作頓了頓。
他正在洗衣房洗衣服,耳朵隔著一棟樓,聽著傅璋家的動靜——今天他出任務回來得早,回宿舍樓時恰趕上葉凌出門,遠遠看見他的背影往那裡去。
二百五的智商,真是強得可怕。
蕭淵使勁兒繃住臉,高大挺拔站著,很熟練地搓洗著他和那天才的衣服。
「咳!」宿舍中,傅璋有絲尷尬,他沒說過葉凌智商250,只說他智商很高,不知道傅聰這孩子怎麼理解成這樣。
解釋會越抹越黑,傅璋轉移話題:「菜該涼了,我們先吃,聰聰去洗手。」
傅璋支使開弟弟,招呼葉凌入座:「材料有限,準備得有些簡陋,葉醫生勿怪。」
「不怪。」這是末世,葉凌當然不會介意。
事實上,他暫時還沒太注意餐桌,目光都被傅家的擺設所吸引。
雖然同是長方形的制式宿舍,傅家收拾得很整潔,用一條布簾隔了里外,帘子里是張上下床,上鋪簡潔,下鋪卻鋪著可愛的卡通床單。
帘子外,靠門那側牆壁布置著一個沙發,沙發上方的牆上貼著稚嫩明快的水彩畫。
「是聰聰畫的。」見葉凌感興趣,傅璋介紹。
「很棒!」葉凌誇讚。
傅聰高興起來,小手一揮:「哥哥喜歡哪幅?送給你!」
臭小子,好像他是什麼書畫名家。
傅璋不願他當顯眼包,一味招呼葉凌吃菜。
葉凌終於把視線投向餐桌。
餐桌上有四個菜,罐頭鯪魚炒油麥菜、午餐肉燴青豆、醋溜土豆絲、涼拌黑木耳——放在末世前可能拿不出手,但在末世中,已隆重得過分。
傅聰看著哥哥做的菜,早就饞了。
但他被教養得很好,乖乖等哥哥們先動筷子。
真吃起來後,還不忘用公勺給葉凌添菜。
「小心。」孩子熱情是好的,但他添菜的胳膊剛好撞到葉凌手腕,勺子裡的醬汁立刻灑了葉凌一身。
「抱歉,葉博士。」傅璋很快拿了蘸水的毛巾來,幫葉凌擦拭,「聰聰是左撇子,等下讓他到我這邊坐。」
「我要挨著葉哥哥!」傅聰叫了一聲,被傅璋略嚴厲地看了一眼,又消了聲。哥哥平時好說話,但嚴肅起來,他也怕的。
他老實了,換到對面去坐,餐桌上平靜下來,他們邊吃邊聊,並沒有什麼特別。
蕭淵搓著衣服,瞳孔微縮:左撇子?
有什麼划過他腦海,他忽然慢下動作。
葉凌吃飯做事,都慣用右手。
那視頻中,他做實驗時,卻明顯,是左利手。
他確實不是那個人。
蕭淵心情沒什麼波動,面色也沒什麼變化,身板依舊直挺挺的,衣服搓得更起勁了。
搓了一會兒,忍不住,拉開衣領,低頭聞了聞。
很不幸,全是洗衣粉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