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天道之子何時斬我（二一）

  第53章 天道之子何時斬我（二一）

  「夏陽侯！」

  蕭淵甫一露面, 立刻成為眾人矚目之焦點。

  與那方臉漢子一道的，有個紅臉老者，朝他大聲嚷起來：「蕭侯爺！你代天子巡察西南, 遇有邪術, 管是不管？！」

  「你是何人？邪術——」蕭淵眼睛掃視一圈, 在葉凌身上停了停。「邪術，在哪兒？」

  

  他聲音不高，場中卻不知為何安靜下來, 方臉漢子都暫時停下跟洛修之間的打鬥, 要看他如何動作。

  「我叫柳惕守！是柳家大長老, 我舉報, 邪術就在這葉家！」老者慷慨激昂道。

  「證據？」蕭淵問。

  「這就是證據！」老者拋出一麻袋東西, 往葉府門前一灑。

  圍觀人等, 立刻勾著脖子看去：

  古怪瘮人的木頭娃娃、刻了符文的石頭, 還有諸多材質難辨的稀奇物什。

  果然很邪啊！

  「荒唐！」葉家主看著那些東西，破口大罵：「你柳家紅眼瘋了？找了些破爛玩意, 就來栽贓我葉家？！」

  「栽贓？你敢不敢敞開大門, 讓人搜府？你奪我家氣運，這東西在你家還有一套！」

  「無稽之談！」葉家主怒髮衝冠。「無稽之談！！」

  臉上氣得面紅耳赤，葉家主心裡卻一陣涼意：他自信自家絕沒有這等秘術——要真有他也不偷柳家，柳家算個啥？可柳家老兒如此自信，倒像有備而來。

  偏偏——他視線掃過夏陽侯——偏偏這位又在。

  擔憂剛冒出來, 那夏陽侯淡淡開口：「那就搜搜。」

  「蕭侯爺——」

  「搜不到, 柳家青壯, 入深淵, 充軍。」他輕飄飄幾個字，堵住了葉家主的口, 也令葉家、柳家、圍觀人等，皆變了色。

  「那要是搜得到呢？」不知是誰小聲問。

  搜得到，自然是換葉家充軍——深淵正需要增兵，葉家就是現成的兵。

  葉凌忍不住，看了蕭淵一眼，屏了屏呼吸——他那黑氣化成的一顆大腦袋，一直惡狠狠盯著他呢。

  看來是要對他動手了——葉凌欣慰地想。

  不過，火靈根都給他了，他是還沒來得及適應嗎？還是適應過程出了什麼差錯？怎麼魔煞之氣反倒更重了些？

  葉凌蹙眉思索著，蕭淵手下那隊蒼龍軍，卻已經不顧阻攔，進了葉家。

  「報！侯爺，找到了！」不出片刻，一個黑衣士兵手中託了些東西快步上前。

  「真有啊……」人群中響起議論。

  「這是栽贓！」葉家主色變。

  「在哪裡找到的？」蕭淵平淡問。

  「在葉府東北一院落，是葉家五子葉策的住處，現由其子、葉家十一少爺葉凌居住。」

  「哦？」蕭淵淡淡掃向葉家眾人：「葉策、葉凌可在？」

  裝什麼，他就是葉凌，他不認識嗎？葉凌抿抿嘴角，邁步要上前，袖子卻忽然被人拉住——

  是洛修，將葉凌擋在身後。

  「葉策師兄在我宗修行，多年不曾歸家，凌兒年少，也是近日方回葉府，他們的院子常年閒置，被有心人做點手腳再容易不過，蕭侯爺切勿偏聽偏信。」

  「凌兒」？呵。

  「侯爺，在那院中，還發現一間密室，密室中有一個奇怪地池子——」

  「咚！」一老僕，手中抱著只罈子，聽見這話，罈子不知怎麼掉下來，惹來吵人聲響。

  眾人都朝他看去，他兩股戰戰，神色驚慌。

  有古怪。

  「帶他過來。」蕭淵開口。

  「蕭侯爺——」葉家主夾緊眉頭，意欲阻攔：這僕從不對勁。

  「怎麼，十一少爺我問不得，這僕人，我也問不得？」蕭淵說著，森寒煞氣，遮蔽一方天地。

  那魔煞之氣葉家主看不到，他卻覺得頸後發涼，什麼話也沒說出來，看著蕭淵轉向那僕從：「姓甚名誰？哪裡做工？為何行色慌張？」

  話音剛落，僕從腿一軟，跪在地上：「饒命！饒命！我只是看管，沒有害人！沒有害人！」

  「什麼東西啊？」四周響起竊竊私語。

  葉凌卻看著僕從頭上插著的魔氣匕首，若有所思：這人，也是蕭淵的報復對象？

  看管……

  「饒命！饒命！」那僕從瘋了一樣，使勁兒磕頭，磕的鼻青臉腫，對象卻不是蕭淵，而是空氣：「別跟著我了！你的靈根在少爺那裡！在少爺那裡！」

  「什麼靈根？」蕭淵平淡問。

  「天，天靈根。」那僕從似乎冷靜了些——自然冷靜，蕭淵把他頭上的「匕首」拔了。

  天靈根？圍觀者你看我、我看你，聚精會神起來。

  「誰的天靈根，又為何在少爺那裡？」蕭淵問。問出了大眾的心聲，就是太過不急不緩，讓人著急！

  「我，我不知道——嘶！孩子！那孩子的天靈根！在十一少那裡！」

  嘩——無數道視線，頓時看向葉凌。

  蕭淵自然也不例外：「十一少有沒有什麼解釋？」

  雲遊？就游到這裡？貪戀那位好師叔拔不動腳嗎？

  奇怪，天怎麼陰了三分？溫度也降了——靠近蕭淵的蒼龍軍，身上汗毛莫名豎起。

  「此人似有瘋病，瘋言瘋語，做不得數。」

  洛修再次將葉凌往身後擋了擋，看向那僕人。

  「別跟著我！別跟著我！」看不見的黑色匕首又插回僕人頭上，他抱著頭，眼神渙散得厲害。

  確實像個瘋子。

  「沒錯！他在胡說八道！」葉凌卻從洛修身後跳出來，「我的靈根當然是我自己的！」

  他叫得很大聲，神色卻異常慌張。

  「惡僕！受死！」

  神色可疑還不夠，他還揮刀，斬向那瘋仆，一副要殺人滅口的樣子。

  刀自然沒落下去——蕭淵輕易就彈飛了他的刀：幹什麼配合成這樣？以為這樣他就能原諒他嗎？

  蕭淵冷冷盯著葉凌，黑氣卻淡了一絲。

  「凌兒——」洛修狐疑地望過來，仿佛對葉凌忽然陌生起來。

  葉凌錯開他視線。

  洛師叔人挺好，他不想在他面前丟人，但，沒辦法，他就得是這麼個「惡人」。

  「好啊！你葉家天才，敢情是這麼來的？」柳家老頭忽大叫起來。「竊我家氣運，又奪人家靈根，你們果然有邪術！」

  「徹查葉家！」

  「把邪術交出來！」

  「天靈根是我的！葉十一還我！」

  底下喧喧嚷嚷，吵鬧成一片。

  蕭淵擡手：「此事蕭某會徹查，給鄴水城一個交代。」

  「侯爺英明！」難得，眾人竟誇讚起他來。

  那些黑衣蒼龍軍，則分頭走向葉凌、葉家家主。

  「你們不能抓我，我的靈根是我的，我爹娘給的！」葉凌仿佛狗急跳牆。

  「查他爹娘！」眾人立刻被提了醒。

  葉十一幼年時就已傳出天靈根之名，行那偷天秘術的，自然不可能是他一個奶娃娃！

  「查葉策夫妻！查碧海宗！」

  不知是有人著意引導，還是群情所至，眾人將矛頭對著了原主的父母。

  這就對了。

  葉凌滿意，束手就擒。

  但有人不滿意——洛修仍擋在他面前，阻攔著蒼龍軍。

  「師叔，你讓讓，我不怕他們查，清者自清。」

  洛修面色不太好看：「我傳書宗門，讓你父母回來解釋。」

  「好。」葉凌又沒了剛才那股慌張和心虛勁兒，純澈的大眼睛彎了彎，認真看著他：「那就拜託師叔啦！」

  什麼時候，還不忘勾引人！是不是已勾著人家同他雙修了，讓人那麼護著他？！

  蕭淵抿緊唇，一個眼神，幾名蒼龍軍會意，立刻將葉凌押了下去。

  押，押下去？

  葉凌起初沒覺得什麼，被關進一輛黑漆漆的馬車，不知押往哪裡的時候，心頭才泛起一絲熟悉的不安。

  蕭淵不是應該直接動手嗎？

  他埋了那麼多手、鋪墊了那麼多，不差一個直接捶死他證據才對。

  「哥哥，會不會是你露餡了？」外放神識，察覺馬車把他們拉回了紫陽書院，豆子不放心地問。

  「不會！」葉凌沒道理的自信。「我演得那麼好！」

  唔，哥哥演得確實不賴，超出預期。

  但豆子還是不踏實得很。

  「別急，他可能是要對付原主的父母，暫時顧不上我。」葉凌叨咕了一句，閉上眼睛。

  「哥哥？」

  「噓，我有事，別吵。」

  你有什麼事？睡覺也算嗎？

  唉，豆子嘆口氣，守著大瞌睡蟲，獨自警戒起來。

  「哥哥！哥哥！」約莫一個時辰後，豆子緊張叫起來，「你醒醒，大壞蛋來了！」

  可是葉凌沒醒。這兩天不知怎麼了，哥哥神識總是不回應他，好像游離在外一樣。

  豆子只能繃緊了弦，擔心地看著蕭淵走進來。

  它們待的房間也在竹林小築，就在大壞蛋院子裡，區別只是房間門窗封閉，特別暗。

  蕭淵一進來，房間就更暗了：他的黑氣把房間都填滿了。

  以蕭淵為起源，無數溢散著黑氣的粗大觸手爬過地面、滑過屋頂、穿過樑柱……攀上房中床榻。

  漫過葉凌身體。

  「哥哥！」明知蕭淵聽不見，豆子卻不知為何，還是壓低了聲音。

  還……有一點抖。

  「哥哥！」快醒醒吧！

  「我一直很奇怪，你是怎麼做到的？」

  蕭淵忽然出聲。

  啥？豆子看看他，又看向哥哥，這才發現哥哥已經醒了。

  能不醒嗎，一條黑色觸手都伸進哥哥嘴裡去啦！

  「什麼……怎麼做到的？」全身冰涼又粘膩，葉凌面無人色，但還要假裝自己什麼也沒發覺——他現在可是葉十一。

  「怎麼做到，什麼時候都能睡得香甜？」蕭淵一步步逼近床榻，手扣住葉凌手腕，努力靜下心，感受他的經脈。

  葉凌給了他靈根，雖然不知是怎麼做到的，他擔心葉凌少了靈根，身體會出問題——看到他好好的、同洛修有說有笑，他也依然擔心得要死。

  「我不是在睡。」葉凌收回手腕，咕噥一句，又猛地收住——

  不對啊，蕭淵怎麼這麼問？

  他什麼時候見過他「睡得香甜」？——作為「葉十一」的他。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葉凌智商上線，眨巴下眼，神色變得驕橫跋扈：「你敢傷我，碧海宗不會放過你的！」

  「還要裝？」

  蕭淵收回手，居高臨下，烏沉的眸子盯著他：「師伯祖當我是傻子？」

  「什麼……師伯祖？」葉凌全身緊緊繃起來：「你在說什麼？我聽，聽不懂。」

  救命！他什麼時候露了馬腳？！

  什麼時候？豆子跟著仔細回想了一番：口音、儲物戒、紫光盾、管那個洛真人叫「師叔」……

  唉呀，不想不知道，一想的話，哥哥好像全身都是馬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