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天道之子何時斬我？

  第48章 天道之子何時斬我？

  

  「你說什麼？」葉凌愣愣眨眨眼。

  「師伯祖還要裝到何時？」蕭淵站起身, 手指微擡，五指各彈出一道魔氣，化作五條鎖鏈, 勾纏住葉凌, 瞬間將他拉到自己身邊。

  他能不偏不倚遮擋他的魔氣攻擊, 還叫他「收斂」。

  實際上，更早之前，就有端倪——鬥獸場上, 他之所以看向他, 並非偶然。

  蕭淵攥緊葉凌後腰。

  他能看到, 那便意味著, 他一直知道他是誰——他一直知道, 夏陽侯就是葉府內那個卑賤「血包」。

  早在鬥獸場, 他已見過他如何心狠手辣。

  還有秦玉頭上的蠍子、爬上他韁繩的毒蛇, 乃至，昨夜, 綁縛住他的鎖鏈。

  他一定覺得他歹毒不堪。難怪, 昨夜他問他在深淵待了多久……

  從剛才開始竭力壓制的猜疑和不安猛然爆發，蕭淵魔氣浮動，雙目熬得發紅：「你為何瞞我？」

  不為何，在他面前撒謊撒習慣了，順手就瞞了……

  不是, 等等, 葉凌需要緩一緩：蕭淵怎麼知道他看得見？還有——「你不瞎了？」

  蕭淵的眼睛分明正精準無誤盯著他, 幽沉深邃, 灼灼逼人。

  蕭淵身後浮動的魔煞之氣凝固了一瞬。

  他確實不瞎了。

  腦子也清明了些——經脈沒出差錯，他並未「走火入魔」。

  是幻陣。

  那幻陣一層套一層, 他竟不知不覺間中了招。

  想到這兩日種種，蕭淵直恨不能地上裂開道口子，把自己埋進去。

  偏偏葉凌這時沒心沒肺咧開嘴，笑容燦爛：「你好了。」

  蕭淵看著他燦亮的眼睛，心頭一時火熱，一時冰澆——他判斷不出，他對他的看法。

  他看得懂殺意、憎恨，看得懂服從、畏懼，看得懂計算、利用，唯獨看不懂葉凌。

  他期盼他是他所想的那樣，又不敢相信他真是他所想的那樣。

  或者，不敢相信，葉凌待他好、關切他，是因為他自己，而不是因為別的什麼人。

  蕭淵前所未有的困惑、煩擾、焦躁。

  他合上眼睛，苦苦思索，纏繞葉凌身上的魔煞之氣卻越發濃重，甚至化為猙獰巨蟒，蟒首滑過葉凌前胸，繞過葉凌後頸，冷颼颼地，貼上他面頰。

  他是魔障，擾他清寧。

  葉凌僵硬成塊大石頭，閉上眼，臉竭力往後躲：「好吧，我看得到，我承認，你快把這東西收了！」

  「「這東西」，是我的一部分。」蕭淵睜開眼，緩聲開口，「怎麼，噁心到師伯祖了？」

  「難為您，竟忍了這些時日，與我這至惡之人做「朋友」。」

  倒也談不上「至惡之人」，但的確……不是純善之輩。

  葉凌腿直發軟：「你把你這「一部分」收了，我們還是朋友。」

  「多謝師伯祖施捨。」

  蕭淵聲音喑啞。

  施捨？不是——葉凌睜開眼，對上蕭淵沉沉凝視著他的眼睛。

  「我不是施捨——」

  話剛出口，那條緊緊纏住他的巨蟒，介於虛實之間、有無之處，忽與蕭淵一道，張口，銜住他脖頸，冰涼齒尖，瞬息沒入他溫熱肌膚！

  「不要施捨惡魔……」蕭淵雙目渙散，在他頸間低語。「他會，想把你據為己有。」

  「什麼據為己有？」葉凌怔了怔，什麼叫「據為己有」，意思是他養他嗎？聽說人類是有養他們植物的習慣，小蓮蓬也要給自己找主人……

  葉凌想遠了：「那你包吃包住、包丹藥法寶嗎？」

  唔，最好再包施肥鬆土。他看了眼識海里的本體小苗苗。

  上個世界，蕭淵把小苗苗照顧得挺好，後面基本沒用他操心。

  葉凌楞呼呼想了會兒，脖子一疼，不由掐了把蕭淵腰上傷口：「鬆口，老祖被你咬疼了。」

  蕭淵下意識鬆口。

  他怔怔看著葉凌，眼底時而清醒，時而迷亂：「包那些，你可以，只做我的朋友嗎？」

  「當然不。」葉凌怪怪地看他，「在你之前，我已經有了很多朋友。」

  很多？蕭淵半垂下眼眸，頭疼欲裂，魔煞之氣趁隙作亂，在侵擾他的神智。

  他不要「很多」。

  他收緊手臂，抱緊葉凌。

  葉凌的味道、他清透燦亮的眼睛、他虛張聲勢「欺凌」他的模樣，他哪個都不願與別人分享。

  蕭淵眼底，迷亂漸漸壓過清醒。

  「和其他人做朋友，又不影響我和你做朋友。」葉凌還在認真和他掰扯道理。「還有，我沒覺得你那黑氣噁心。」

  「那只是天地之間一種能量，你能抵禦住它的侵蝕、能駕馭它，很了不起。」

  了不起？蕭淵靜了片刻，眼中多了幾分清醒：「你真的這麼覺得？」

  但沒過一會兒，他又混亂起來：「撒謊。不噁心，你為何要躲？」

  「你，你這是蛇，我為何不躲！」有本事變個別的看看！

  蕭淵還真變了。

  濃郁的黑氣被他收回，又自他身後涌動著生出、蔓延，如許多條觸手，漸漸包攏向葉凌。

  這比那個強在哪兒？？葉凌懵了一瞬，更加用力要掙開蕭淵。

  蕭淵眼中閃過一抹苦惱。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意。

  他想束縛他。魔煞之氣便自然成了現在這種樣子。

  事實上，他不只想束縛他。

  他渴望接近葉凌。渴望到，想將他撕碎了，揉進他的身體。

  不行。蕭淵眼底劇烈掙扎著，他要保護他，焉能，傷害他？

  看了眼葉凌脖子上的傷口，蕭淵壓下心中翻騰的渴望，毅然鬆開葉凌，向後退了一步。

  那些黑色觸手驟然反卷，化為一道道枷鎖，牢牢地，反束住蕭淵自身。

  鎖鏈上化生無數倒刺，狠狠扎入他身體！

  借著劇痛，蕭淵清醒幾分：「別靠近我。」

  他盡力鎮靜交代葉凌，向山洞深處退了兩步，在火光不到處中盤膝坐下，閉目調息。

  葉凌怔了怔：那些黑氣凝聚的倒刺尖銳鋒利，蕭淵皮下如被實物刺中，頃刻滲出血來。

  「你不疼？」他下意識走向他。

  「不疼。」蕭淵睜開眼，額頭青筋浮起，「別過來。」

  葉凌頓住腳：不過去也行。

  他站在原地，看向蕭淵眉心，神識化為一道星光，倏忽閃至他體內。

  蕭淵上丹田內，那團黑霧正激盪不定，本該鎮守它們的墨龍，卻毫不理會，狂亂頂撞著看不見的邊界。

  「是你在玩忽職守？」葉凌念了一聲，金光籠罩向它，「噓，乖。別胡鬧。」

  墨龍見了金光，從狂亂中逐漸安靜下來，龍頭抵住金光，模模糊糊，似想傳遞出什麼，又無法成形。

  「不怪你。是它們不好。」葉凌看向那團黑霧，語氣罕見的嚴肅。

  那把插在黑霧中的金劍，隨他心意，忽然飛起來化作一口金鐘，鯨吞一般，將黑霧倒卷著吸附進鍾內。

  隨後，金鐘翻轉，鐘口朝下，將所有黑霧牢牢圈禁在鐘身內。

  黑霧左衝右突，撞擊著鐘壁，金鐘安如磐石，巋然不動。

  葉凌安下心來，拍拍墨龍，正要離開蕭淵的上丹田，小蓮蓬忽然出聲：「我想，想起來了。」

  「什麼？

  「那，那個方法。」

  「轉移靈根的，方法。」小蓮蓬說著，直接意念傳遞給葉凌一幅陣法圖。

  許多線條彎彎繞繞，葉凌左看右看，看不懂。

  「把它烙印在他上，上丹田，就可以引，引靈根過去了。」

  「是嗎？」葉凌提起精神，用心研究起來。

  「我，我不要他，他當主人。真，真可怕。」小蓮蓬又怯生生開口。

  「不可怕。」葉凌一怔，「他只是魔煞之氣發作。」

  嗯，不光是那個發作——「還有瘴，瘴氣。」小蓮蓬開口。

  「瘴氣？你說那些灰霧？」

  「他們有何影響？不是用來催眠的嗎？」葉凌好奇問。

  「不，不止。還，還能放，放大情緒，和欲望！」小蓮蓬語氣莫名嘚瑟。

  被葉凌看一眼，嘚瑟勁兒又弱了下去：「他，他能抵禦欲望，確，確實了不起。」

  小蓮蓬活了很多年，記憶中也有傳承，還沒有人能被它們勾起欲望而不沉淪的。

  「嗯。」葉凌這回滿意了些，勾了勾唇。

  咦，似乎發現了哄主人高興的訣竅。

  「還有，魔煞之氣那麼可，可怕，無，無時無刻不在侵蝕他，真，真不知道他怎麼忍下來的。」小蓮蓬一鼓作氣，又誇了一句，果然看見葉凌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也許這，這就是天將降，降大任於斯人，當，當，當——」

  「行了，別噹噹當了。」豆子被馬屁精「當」得頭大。

  更被哥哥笨得頭大，他就不想想，大壞蛋那被放大的欲望，可是，可是吃掉他啊！！

  *

  蕭淵醒時，天光未亮。

  身上又重又熱，壓了什麼。

  蕭淵睜開眼睛，怔忪好一會兒，才終於出聲：「白玄？」

  「白玄」沒應，臉埋在他肩窩，均勻溫熱的呼吸，讓他喉結滾動。

  「師伯祖？」他又叫了一聲。

  這回葉凌醒了。

  他動了動，擡起頭來，看蕭淵一眼，又趴回蕭淵肩上——他在上個世界枕慣了軟枕頭，這世界的枕頭硬得像石頭，還不如蕭淵枕著舒服。

  「再睡會兒。」他說著，又閉上眼睛，長長的眼睫，掃到蕭淵下頜。

  那一瞬，蕭淵心臟一悸，癢得動彈不得，渾身發飄。

  好在，沒過多久，他自己又好了。

  他把葉凌從自己身上挪下來，第一時間開口：「昨晚，我——」

  說出三個字，他抿緊了唇，間隔片刻，才繼續：「昨晚我有些失控，抱歉。」

  「現在好了嗎？」聽他說起這個，葉凌勉強把眼睛睜開一條縫，「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對？」

  「沒有。」他現在很清醒。蕭淵感受了下身體，忽然頓住：「我體內為什麼有靈力？」

  「我放的。」葉凌答。

  他昨夜在他上丹田刻了半個小蓮蓬教的陣法，遺留了靈力在他體內。

  不過葉凌不怕，他能解釋：「為了給你治療。」

  「什麼治療？」蕭淵低頭看他。

  「我們醫修的事，說了你也不懂。」——他閉著眼，理直氣壯糊弄。

  「我的身體，不可能容納靈力。」蕭淵並沒有輕易被他糊弄住。

  他沒有靈根，就像普通人一樣，身體根本存不住靈力，除非跟修士雙修。

  他坐起身，想要推醒葉凌，問個明白。

  但是，就在手伸出的一霎，他僵住了。

  雙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