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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天道之子何時斬我

2024-09-14 04:23:05 作者: 安靜的蛋仔

  第40章 天道之子何時斬我

  「師伯祖。」晚飯過後, 小馮叩響葉凌房門,手上抱著一隻大盒子走進來。

  「這是什麼?」葉凌問。

  「那位——」小馮先是壓低聲音,又反應過來不大合禮儀, 清清喉嚨, 正色稟報:「夏陽侯給您的, 說是答謝您今日的治療。」

  「他給過靈石了。」給的還不少。

  葉凌一邊說,一邊又好奇地打開盒子,然後神色僵了僵——

  盒子裡是衣服, 好幾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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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想起他那聲好似錯覺的笑。

  算了, 要喬裝身份, 他確實沒什麼衣服換, 蕭淵送他這個, 也算雪中送炭了。而且——葉凌隨手拎起一件袍子, 這袍子質地柔軟, 摸起來很舒服。

  自然舒服,這袍子的面料, 是江州一帶特有的月光紗, 輕柔軟膩,像是採下月光織就。

  小馮家裡恰做這類生意,他識得貨的。

  月光紗是用某種特異蠶絲織成,那蠶絲產量極低,價值連城——不單是因為質地和光澤, 還因為能水火不侵。

  師伯祖這樣一件月光紗的袍子, 抵得過七件八件像樣的法器了。

  葉凌可不知道這些, 他就知道布料摸著舒服, 恰巧舊的外袍洗了,他便隨意把蕭淵的心意披在身上。

  唔, 顏色太素了,會不會老氣?

  葉師伯祖沉吟一瞬:罷了,湊合穿吧。

  「替我謝謝他。」他把盒子丟進儲物戒,吩咐小馮。

  「是。」見師伯祖如此淡定,小馮也不想露怯,顯得自己很沒見過世面似的。

  他鎮定應了一聲,只偷偷瞄了師伯祖身上的袍子一眼,打好腹稿回家如何跟家裡人吹牛,這便要轉身——還沒轉成,又被葉凌叫住了:

  「把這個拿給他。」葉凌順手端起桌上的點心盒子,「回禮。」

  啊?這,這價值差得有點兒多……還是師伯祖吃掉一半的……

  小馮面露難色。

  那,那位可是夏陽侯啊……萬一他一個不高興……

  不過,師伯祖可是大醫修,肯回禮,已經算是給那位面子。

  想到這個,小馮硬起骨頭,拎著盒子,乖巧去回禮了。

  「回禮幹什麼?他才不會吃呢。」豆子哼哼。

  「為什麼不會?」

  「當然是懷疑哥哥給他下毒,就像當初的糖葫蘆!」

  「那是上一世的他。」葉凌失笑。

  說是「上一世」,對他來說,其實發生也沒多久。

  葉凌微微走神,澄澈的眼中閃過一抹懷念。

  那個世界不知過去了多久,如果蕭淵已經「去世」,小狼不知如何?是不是長成了威風凜凜的狼王?他每次看到這個世界的小孩兒,都會想到他……

  那他們呢?是不是也會想他?葉凌想到透過木牌所見的蕭淵,忽然蹙了蹙眉。

  「我跟你打賭,他肯定不吃!」

  豆子不知它家哥哥神思已經跑遠,還在計較被他送出去的那盒點心。為了證明自己,它一邊說,一邊放開自己的神識,探向隔壁。

  半晌,它悶頭悶腦回來。

  「怎麼,吃了嗎?」葉凌問。

  「吃了。」豆子悶聲答。

  葉凌勾起唇角。

  「才吃了一塊,說太甜膩,剩下的全都收起來了!」豆子告狀。

  「小氣得很,嫌甜膩,又不肯給屬下吃。」

  「而且他好笨,連雲片糕也不認得,還問他的屬下這是什麼!」

  「是嗎?」葉凌笑意擴大:確實笨,連他都知道這種點心。

  不過,不知道,是因為……從來沒吃過吧。

  「哥哥?」見葉凌出神,豆子問,「你是不是又困了?」

  「嗯。」葉凌應了一聲。他確實有些困。

  「那你快睡吧。」豆子聲音硬梆梆的。

  它有些生氣:哥哥自己識海破破爛爛的,還分出那麼多神識在大壞蛋體內。

  「不睡。」葉凌喝了口茶,揉揉眼睛:「我要修行!」

  他口氣堅定,強撐起眼皮,翻閱起原主儲物戒中的修行功法,比照原主的記憶,一點點摸索起來。

  還沒摸索多少,小馮又來叩門:「師伯祖,禮已經送過去了。」

  他鬆了一大口氣的樣子。

  「辛苦你了。」葉凌看著他,看出點兒什麼,小馮腿腳特別快,唯獨每次去蕭淵那裡,都磨磨蹭蹭,葉凌覺得好玩:「你怕他?」

  「誰?」

  「蕭淵。我是說,夏陽侯。」

  「那自然——」小馮壓低了聲音,「師伯祖,您給那位治療,要小心些,聽說那位殺起人來,就像砍瓜切菜……」

  「不會。你們誤會他了。」見他怕成這副模樣,葉凌忍不住替蕭淵解釋。「他是個好人。」

  「您這才見他一面。」小馮神色複雜:「總之您且小心些。」

  「我知道。」葉凌說著,看他要退下,又一次叫住他,「城中有不那麼甜的點心嗎?請幫我買些來。」

  「哥哥!」

  它,它都吃不到的點心,憑什麼給大壞蛋吃……豆子氣得口水橫流。

  葉凌彎彎唇,仰頭躺下來,透過敞開的木窗,看向點綴著繁星的夜空。

  「豆子,一個人看星星,有點兒孤單。」他喃喃囈語。

  星星要兩個人看才好看,點心,也是一起吃更好吃吧?

  難怪,沒有朋友一起吃雲片糕,醉瓊山人都不愛出門了……

  「我陪你看啊。」

  豆子答。

  「哥哥?」

  「哥哥?」

  「還說你要修行,大笨蛋……」

  月光灑進來,給大笨蛋籠上一層清輝,豆子安靜了會兒,浮出凝實了不少的身體,蹭了蹭大笨蛋哥哥,緊緊守著他,認認真真修煉起來。

  此時,鄴水城南近百里,一處山谷,卻「轟隆隆」裂開一道地縫,從中綻放出太陽似的燦燦寶光。

  有安營紮寨等候在此的人,立刻「騰」地跳起來,呼朋喚友,奔走傳訊,激動非常:

  小洞天,開了。

  每隔一段時間,大陸就有小洞天出世,據傳是上個時代的修仙大能留下的傳承。

  那個時代的修者遠比當今厲害,單從他們能留下「小洞天」這種東西就可見一斑。小洞天中,除了了不得的功法傳承,還有今人想像不到的各種靈寶。

  不過,小洞天對修士有限制,越高境界限制越多,漸漸的,大陸諸多修仙勢力便達成一致,各門各宗僅派年輕弟子進入,所遇所得全憑機緣。

  葉凌一覺睡醒,紫陽書院全在議論小洞天的事,醫堂也擠滿了來購丹藥做準備的修士。

  ——小洞天剛出世還不穩定,要等夠十二時辰才能容人進去,但眾人身未動,心已遠。

  葉凌聽著他們議論,也很感興趣,給人治療間隙不斷豎起耳朵。

  「哥哥,我們要去嗎?」豆子興奮起來。

  「不去。」

  葉凌兜頭給它灑了一盆冷水——「我們去深淵。」

  等蕭淵從小洞天出來,應該就要對他動手,葉凌要趁這段時間趕快去深淵做功德。

  不知道蕭淵具體花了多久從小洞天中得到天靈根。

  原以為這個小世界能停留久一些,沒想到這麼快……

  葉凌正微微出神,聽見有人喊他:

  「師伯祖,有人指定要您治療。」

  「帶過來——」葉凌下意識說著,看清那病人,卻眉心一跳。

  來人陰氣沉沉,頭上盤踞一隻黑蠍子:不是別人,正是閉關去、葉凌幾日未見的秦玉。

  秦玉這關閉了幾日,非但沒進得了階,種種不適還越發嚴重,見勢不對,他便出了關,正巧,一出關就聽說鄴水城來了個北地神醫。

  看來他秦玉近來運勢不錯,瞌睡來了便有人遞枕頭。

  只是,這個「枕頭」一看見他就皺了皺眉,手不過象徵性在他腕上搭了搭,就搖頭說「治不了」。

  「你看不起我?」秦玉高挑眉梢,本來算得上端正的面貌,一下子扭曲又陰森。

  僕從出身,秦玉卻格外自負,最受不了別人看他不起。

  「我不認識你,何來看不起。你的病我治不了。」葉凌刻意壓著嗓子,改變聲音說道。

  誰能治誰不能治,善惡因果,葉凌自有感應。

  初見秦玉,他便不喜,從來沒想過給他治療。

  ——治好一個惡人,不知未來會害多少好人。

  不認識他?可這醫修看他的眼神卻分明帶著厭惡,可見還是看不起他。

  見葉凌轉身離開,秦玉腦子裡只剩這一個被放大的想法,和被放大的、收束不住的憤怒:「去死吧!」

  他怒喝一聲,一把長刀卷著熊熊烈焰,兜頭向葉凌劈去。

  「師伯祖!」丹霞院的學生驚呼,也有人下意識去摸武器,可他們是醫修,哪有什麼克敵之術,這可糟了!

  危急之中,破空聲傳來,一桿幽暗長槍飛來,截住長刀,槍頭一點,「嗡」的一聲,那火焰長刀猛地向來路倒飛而去!

  什麼人?

  這長槍氣勢詭異森冷,憤怒中,秦玉本能尚在,他警惕起來,手指捏訣要控制自己的武器,卻陡然發覺,自己動彈不得。

  他的手、腳、膝、頭、頸、背,已盡數被看不見的黑氣縛住。

  他看不見,葉凌卻能看見的。

  葉凌眼睜睜看著他的頭被那黑氣綁縛著昂起半寸,迎向飛回的刀。

  那柄長刀呼嘯著,痛快利落,砍在它主人露出的脆弱喉骨上。

  熱血噴出,化為火焰養料,長刀上那由秦玉自己催發的火焰,「騰」地高揚,將他的頭顱包裹。

  「嘩——」醫堂內外,一片驚呼,離秦玉、離那桿槍稍近的人紛紛後退,場面一時混亂非常。

  「醫堂鬧事殺人,當斬。」

  混亂中,一道低沉冷漠的聲音響起。

  「斬」字落地時,秦玉的身體轟然而倒。

  屍首分離。

  混亂的場面靜了靜,鴉雀無聲中,眾人不約而同,望向從書院後方緩步走出的……夏陽侯。

  「哥哥,他,他——」豆子也在葉凌識海,吭吭哧哧,說不出話。

  砍瓜切菜,是真砍瓜切菜啊!

  但,但是該砍,那秦玉竟然要殺哥哥!

  那把刀速度快極了,大壞蛋要是晚來片刻,哥哥豈不是……豆子一陣後怕。

  「哥哥?」後怕中,豆子發覺自己被遮蔽了對外界的感知。

  「別看。」葉凌畢竟是接收過星際人類記憶的,知道小孩子看到這種場面不好,會受驚嚇。

  「我才不怕!」世俗界菜市口斬人的場景,豆子早看過不知多少!

  葉凌神思不屬,沒有再回應它。

  他視線刻意避開秦玉屍首,眉心微蹙,既有血腥引起的不適,也因為,看到火焰包裹秦玉頭顱一霎,他腦中閃現出一段屬於原主的記憶:

  記憶中,年輕些的秦玉推搡著一個瘦弱且衣衫襤褸的小男孩,小男孩十分虛弱,被他一推便倒,他又不耐煩地把人拉起來,命人拿繩索把小男孩固定在一根柱子上。

  「少爺,你看好了,火系靈氣遇血則燃,這血啊,有催化靈氣之效。」他說著,手握一把帶著火焰的匕首,消遣似的割在那被綁縛的小男孩手臂上。

  男孩鮮血汩汩湧出,那火焰吞了鮮血,果然被催化,「騰」地高揚起來,包裹住男孩半截手臂……

  「敢問夏陽侯,「醫堂鬧事當斬」,是什麼時候定的規矩?」此時,一派死寂的醫堂中,忽有人「挺身而出」,揚聲問。

  卻是一個穿褐袍的中年修士。

  模樣沒什麼特殊,只是神情義憤填膺。

  「今日所定。」蕭淵並未說話,自有蒼龍軍屬下代他開口。

  「侯爺奉旨巡察西南,遇案查案,遇亂平亂,遇規矩不足,自然查漏補缺。你有何不滿?」

  「呵,好一個規矩,這麼說,我們西南,夏陽侯的話,從此便是金科玉律不成?」那中年修士說著,情緒激昂看向周圍人,仿佛要為自己搏得支持。

  可惜,大部分人注意力仍在秦玉屍身上,仍震驚於夏陽侯的手段,遲遲沒給他什麼反應。

  「敢問死者鬧了什麼事,殺了什麼人?」中年不氣餒,邁步上前,站在秦玉屍體一旁,孤膽英雄般問,「還是侯爺說他殺了,他就是殺了?那諸位可要小心了——」

  他說著,再次環顧眾人:「來日侯爺想你們死,一個莫須有的罪名,你們便要立刻伏誅!」

  這話,讓醫堂內外許多修士,「嗡嗡」一片,私語起來。

  「他殺我了。」葉凌回過神來,突然開口。

  「我沒死成,但他的確要殺我。」葉凌看向那中年,「你沒看見嗎?可是眼神不好,才來求醫?」

  因為這話,也因為他問得如此認真,堂下有人心大,竟不合時宜地笑出來,還有個散修,大膽出聲:「白大夫,我看見了!我想出手幫您的,奈何侯爺太快了!」

  這是真心話。

  「白玄」大夫醫術高明,區區數日,已在鄴水城有了聲望,場中有被他治療過的人,的確真心要護他。

  但,蕭淵太快,也是真的。

  葉凌得他提醒,回頭看向蕭淵,正撞上他視線,才察覺他在看著他,目不轉睛。

  不過,葉凌剛想跟他道謝,他又移開眼,看向褐袍修士。

  一塊玉牌,毫無預兆從那褐袍修士腰間飛起。

  「凌雲閣的人原來已經到了。」蕭淵聲音淡漠沉緩,「遲遲不來見我,可是那御屍術,還沒想好託詞?」

  怎麼又扯出了凌雲閣、御屍術?場下譁然。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中年按下腰間玉牌,嘴上強硬,心頭卻因蕭淵神鬼莫測的手段,起了一絲驚懼。

  不過,想到兩位長老在,他很快又有了底氣:「我那師叔已死,侯爺要栽贓,他又如何為自己分辯?」

  「口舌如簧!」蕭淵的下屬怒喝一聲,高舉起手臂,手心扣著一塊留影石,「今日便叫你看看,你那師叔冤還是不冤!」

  他說著,催動留影石,一幅暗黢黢的畫面,便出現在眾人眼前。

  畫面一角,幾個肢體明顯僵硬的「人」繞著一間房子機械地轉圈,隨後,那房子的門「吱呀」一下打開了,一道人影邁出來——

  「什麼東西!人被你們制住,證據還不是任憑你們捏!」不等那人影邁出門,中年突然發難,拋出一物,襲向留影石。

  「大膽!」蕭淵的屬下大喝,輕易攔下那物。

  但一個被攔,又有幾件暗器,飛襲向半空中的留影石。

  戍衛蕭淵兩側的黑衣蒼龍軍紛紛出手,一邊阻攔暗器,一邊與隱藏在人群中的凌雲閣諸弟子混戰起來。

  留影石卻還在投映著畫面。

  這醫堂本就有一面朝向大街,混亂中人越聚越多,觀看向畫面。

  「凌雲閣真有那種東西?」

  「看他們這陣仗,今天是有備而來啊。」

  「何必呢,這般著急毀滅證據,不是自曝於人前?」

  「換你你也毀,有這證據在,夏陽侯就能把凌雲閣整個拉下水!」

  「嘶,你是說……像泊山城魏家那樣,被夏陽侯全族拉去充軍?」

  葉凌放開神識,聽見數不清的嘈雜議論。

  「蕭侯爺!你辱我閣清白,我閣與你勢不兩立!」

  一道雄渾聲音忽響起,話音未落,便有個鬚髮皆白的身影拔地而起,襲向蕭淵。

  葉凌剛蹙了下眉,就見蕭淵主動迎了出去,一桿長槍樸實無華刺出,將那老頭兒逼得頃刻變攻為守。

  葉凌鬆了口氣,看了眼那桿槍,又看一眼蕭淵,眼裡閃過抹艷羨:他的武器好酷。

  是好酷。豆子也看得聚精會神。

  葉凌卻把頭扭向一邊——神識感應,他先於所有人,察覺有什麼東西,鎖定了那塊留影石。

  「呼——」極難察覺的破空聲傳來,葉凌不及多想,一躍而起,攬過就浮在他身前不遠的留影石。

  「砰」的一下,爆破聲響起,其他人才留意到這邊動靜。

  「哥哥——」看到葉凌手上似乎有血,豆子猛地反應過來:「你受傷了?」

  「傷到哪裡,疼不疼?」它從葉凌識海中鑽出來,半透明的身體,圍著葉凌手臂上躥下跳。

  「不疼,小心。」葉凌不由分說把它拉回識海——那會爆破的東西又來了。

  嘗過那東西厲害,葉凌不知如何攔,好歹知道如何躲。

  他意念一動,從儲物戒中取出一物,遮在自己身前,不過,未等派上用場,一道黑氣掃過,那東西已被原路打回。

  「何人壞老子大事——」一道罵罵咧咧的聲音響起,響到一半,猛地頓住。

  一桿長槍,直奔他喉管而來!

  頃刻,洞穿了他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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