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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哥哥

2024-09-14 04:04:04 作者: 長青長白

  第二章 哥哥

  少年名叫李奉淵,李瑛的兒子,雖年紀尚小,性子卻磨礪得沉穩。

  李瑛常年不在府中,李奉淵便是將軍府唯一的主子。他這一問雖沒有指名道姓,但顯然話里的「他」指的是他老子李瑛。

  司閽一時啞口無言,不知該如何回答,擔心答錯了話,惹李奉淵不快,將目光求助地投向宋靜。

  自李奉淵在襁褓之中,宋靜便跟在他身邊,這十數年看著他長大,對這位少爺的脾氣很是了解。

  

  倘若直接告訴他李瑛突然帶回一個女兒,必會引得他大怒,是以宋靜斟酌著道:「回少爺,說是將軍帶回來一個小姑娘。」

  「小姑娘?」李奉淵走入廊下,伸手拂去肩頭的落雪,接著問:「哪兒來的?」

  「這……」宋靜又看向司閽,司閽搖了搖頭,於是宋靜道:「尚不清楚。」

  李奉淵好似在意此事,面色卻又淡得很,問司閽:「還知道什麼?」

  司閽撞上李奉淵的目光,思索了片刻,遲疑著道:「回少爺,奴才聽見掃地的奴僕叩門,匆匆開了門,只站在門口瞧了一眼就趕來通報了。老奴老眼昏花,實在沒看得仔細……」

  他囉里八嗦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李奉淵挑起眼皮不耐煩地瞥了他一眼,司閽心頭一慌,嘴皮子一瓢,結結巴巴擠出一句:「還知道呃、那姑娘呃、面容乖巧,長得像個小玉娃娃。」

  這話一出,宋靜無奈地搖了搖頭。

  李奉淵想知曉的自然不會是那姑娘容貌如何的無用之事,果不其然,李奉淵聽後皺了下眉頭:「下去吧。」

  司閽低下頭,忙不疊應道:「是。」

  司閽走了,宋靜卻沒急著離開。

  李奉淵出身將門,自小習武,每日風雨不動去武場,今日看來也沒例外。

  他方才冒雪從武場回來,衣裳法頂被雪淋濕了一片,宋靜拿出一早準備好的外衣,關切道:「少爺,換上吧,風雪大,別凍涼了。」

  「不用。」李奉淵看也沒看,擡腿進了書房,像是取了什麼東西,而後又穿著一身濕,淋著飛雪出了院子,不知又要做什麼去。

  他一個人獨來獨往慣了,宋靜知道自己勸不住他,也不敢多問,只好把衣裳掛在架子上,往明錦堂去了。

  明錦堂是李瑛住的地方,李奉淵住在棲雲院,中間隔了半個宅邸。

  宋靜在李奉淵這兒絆了會兒腳,出了棲雲院,吩咐僕從去叫廚房準備好膳食,撐著傘匆匆忙忙地往明錦堂趕。

  一來二去耽擱得晚了,宋靜一進院門,沒看見李瑛和司閽口中的姑娘,只見一名侍女蹲在爐子邊點炭。

  宋靜問:「將軍呢?」

  侍女道:「去棲雲院了。」

  宋靜奇怪道:「幾時走的?我才從棲雲院過來,一路上並未見到人。」

  侍女看了眼爐邊燒斷一截的線香:「去了有一會兒了,我聽將軍說要帶小姐去見見祖宗,或許是走的停雀湖那條路。」

  停雀湖旁立著李家的祠堂,宋靜點了點頭,擔心錯過,又叮囑了一句:「若將軍回了明錦堂,叫人來知會我一聲。」

  侍女應下,宋靜一刻不得歇,又撐傘邁著老腿往停雀湖跑,心想著:府里該多買些奴僕了。

  停雀湖因湖中心有一方雀亭而得名,春色夏景美不勝收,時至隆冬卻沒什麼好看,只有一片冷冰冰的深湖。

  湖邊冷,李瑛用黑皮大氅將李姝菀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半張小臉,抱著她走在停雀湖邊的青石徑上。

  李姝菀本就穿得厚實,被沉重的毛氅一裹,更是壓得坐不直腰,只能靠在李瑛胸前,睜著一雙眼看著寬敞卻冷清的宅邸。

  冬日這條路幽靜,兩人一路過來沒見著人,四周安靜得只能聽見靴底踩雪的聲音。

  李瑛抱著李姝菀進了祠堂所在的院子,看見祠堂的門大開著,縷縷沉香正從中飄出來。

  府中姓李的找不出四個人,大年三十會來祠堂點紙燃香的,除了李奉淵沒有別人。

  李瑛抱著李姝菀走進祠堂,看見他兩年未見的兒子挺直肩背面對神龕跪坐在蒲團上,正低頭在盆里燒東西。

  而他面前的供桌上最下方的牌位,寫著「李氏 洛風鳶」幾個字。

  李奉淵聽見了李瑛的腳步聲,卻並未回頭。

  李瑛沉沉望著牌位,放下李姝菀,上前燃了三柱香,插在了李奉淵點燃的香旁。

  他伸手蹭去沾在牌位上的香灰,回頭看向了李奉淵。

  李奉淵燒完手裡的信,伏地對著牌位拜了三拜,站起身看向李瑛,語氣平平地叫了一聲:「父親。」

  李奉淵這兩年竄得太高,骨骼四肢已經勉強有了男人的架子,臉上稚氣稍脫,李瑛恍惚一眼沒認得出來。

  雪風湧進門,盪起一股寒氣,盆中未燃盡的火焰隨風飛舞,很快又歸於平息。

  父子相見,卻誰的臉上都沒有笑意,神色生疏得仿佛初見的陌生人。

  李姝菀站在門口,有些無措地來回看著李瑛和面前的背影,抓緊了身上拖地的大氅。

  李瑛仔細打量了一番李奉淵,語氣同樣平淡:「長高了。」

  他說罷,看向李姝菀:「姝兒,過來。見過你哥哥。」

  李奉淵皺了下眉頭,側身面無表情地看向了李姝菀。

  李姝菀聽話地放下身上過於沉重的大氅,小跑到李瑛身邊,有些緊張地看向了面前的少年。

  她記得從江南來這兒的路上李瑛與她說過的話:她有一個哥哥,年長她五歲,是除了他之外她唯一的親人。

  李姝菀在路上偷偷猜想過那位素未謀面的哥哥會長什麼樣,性子如何,是不是和爹爹一樣沉默少語。

  她料想了種種情況,做好了不被喜歡的準備,可在看到李奉淵冷漠得毫無情緒的神色時,仍舊慌得手心出了汗。

  她捏著衣袖,推了推額前的帽沿,擡頭無助地看了眼李瑛。

  在李瑛鼓勵的目光下,李姝菀鼓起勇氣,怯生生地迎向李奉淵的視線,溫聲細語地喚了聲:「哥哥。」

  李奉淵站在她面前,垂著眼皮冷眼看著她,一言未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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