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2024-09-14 03:56:10 作者: 浣若君

  第138章

  吃火鍋

  

  「母老虎,就跟我聊兩句怎麼啦,咱倆說說話唄。」王廣海的兒子王小兵跟在劉小紅身後,兩手叉兜,小流氓似的。

  「我跟你說王小兵,農場種點東西不容易,最近總被人偷,我嚴重懷疑賊就是你招來的。」劉小紅說。

  「真不是我招的,不過,你要願意輔導我做作業,我說不定能告訴你那些偷瓜、偷菜的賊是從哪來的呢?」王小兵才是真二流子,吊二郎當的。

  劉小紅瞪了他一眼「你個小流氓,滾遠點兒吧,下次小心我真往你脖子上放菜刀。」

  「小丫頭,你不過一個抱養的,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我告訴你,就算你不輔導我做作業也沒用,你媽跟我媽早說好啦,等長到十六,就讓你嫁給我,彩禮三個八,你可等著到時候我收拾你吧。」王小冰說。

  他說完,轉過身正準備走呢,一拳頭下接就衝到他鼻子上了。

  瞬間鼻子開裂,鼻血嘩啦啦的涌,趕來的聶衛民再飛起一腳「王小兵,甭以為你認識幾個黑社會上的混子就學流氓,小心老子揍的你腦袋開花。給我妹子道歉!」

  「我又沒打她,她還打我了?」

  「沒打也不行,我要壓著你給她打,你給我站住!」

  聶衛民正準備動收了,劉小紅哎吆一聲,他立刻就跑過去了。

  王小兵悄悄罵了聲晦氣,轉身就跑。

  「這王小兵是不是沒少欺負過你?」聶衛民問說。

  劉小紅倒不怕他罵自己,只說「他不讀書,總跟社會上的人勾結,要打我他是打不過的,但他勾社會上的人,老偷農場的東西。」

  「早晚我叫公安把他們這些混子全抓監獄裡去。」聶衛民說著,見劉小紅齜牙了,問說「咋啦,是不是王小兵打你啦?」

  「倒刺,瞧見沒,越撕破口越大,好疼。」但等她把手伸出來,乾乾淨淨啥也沒有,吐了吐舌頭,她說「騙你的,這你也信?」

  這小妹子,越來越佻皮了。

  倆人提著籃子雞油菌,這是準備拿回去蘸火鍋的。

  「不是,這菌菇不是給咱們蘸火鍋吃的嘛,你為啥要拿到別人家去啊。」見劉小紅走的不是往陳麗麗家去的路,聶衛民就覺得有點兒不對了。

  他這妹子,兩個月不見,又抽條兒了,才十三歲的姑娘嘛,也不知道怎麼就生的這麼野。

  聶衛民在甜甜和高小冰面前,總有一種大哥哥的感覺,在她跟前就不行,因為她身高野的,都快要蓋過他啦。

  「孫小姨,我菌菇摘好啦,咱們回家吧。」到了另一邊的蔬菜大棚門上喊了一聲,孫多餘立刻出來了。

  「呀,摘了這一籃子啊,走,教我做飯去。」孫多餘就說。

  現在,孫多餘也不住地窩子啦,但是,她一個人也造不起一所房子嘛。

  於是她和田老田晉倆人合夥兒出錢,就造了一大間房,一人占一邊兒嘛。

  當然,這樣也就能滿足孫多餘準備要給田老養老的願望啦。

  聶衛民跟著劉小紅一起進了屋子,鼻子一嗅「又是火鍋。」

  劉小紅熟門熟路進了廚房,取了半包火鍋底料,就教孫多餘做開了「你看,這個特簡單,咱們剝點兒蔥姜蒜,拿油炒香了,再把這料下進去,蜂窩煤爐子提客廳里讓它燉著,再慢慢兒的洗菜,不就成了?」

  什麼大白菜,小油菜,羊蠍子大排骨,一樣樣的洗乾淨了,往只大盆子裡一碼,邊吃邊下,不就行了嘛。

  「就是不知道咱們田爺爺能不能吃辣啊。」孫多餘一看辣椒紅彤彤的,又猶豫開了。

  「那你就自己去問呀,為啥你不去問呢。」劉小紅說。

  聶衛民正在翻田老的書呢,就聽孫多餘說「人家現在是幹部,隔壁的門我都不好意思進呢。你幫我問去,成嗎?」

  是呢,前陣子田老給提撥成農場的書記了,將近五千人的大農場的書記啊,整天各個生產隊的人都過來開會,人這一有官威,立刻就不一樣了嘛。

  眼鏡戴著,椅子上一坐,生產隊長們進來,那都是畢躬畢竟的。

  所以雖然一起住著,但孫多餘現在挺有點怕田老的呢。

  「孫小姨,膽子大點兒,趕緊過去問去,我在這兒給咱們洗菜,快去。」

  邊疆的房子嘛,構造都一樣,一邊是兩室一廳,另一邊一個大臥。

  有很多人家,一家人造不起一個房子的,都是像田老和孫多餘這樣,廚房共享,有錢的住大的一邊兒,沒錢的就占一個大臥室。

  客廳里,田老正在和聶衛民聊天兒,給聶衛民講自己當初在金塔改造時的事兒呢。

  「那時候呀,404廠排的廢水湖泊里的魚,明知道全是含著核輻射廢料的,餓急了我們都吃,哪像現在這麼好的條件……」田老正說著呢,一擡頭就見孫多餘站在面前,絞著兩隻手,有點害羞的看著他。

  「多餘,怎麼啦,有話你就說話,怎麼只笑不說話呢?」

  「田爺爺,我就想問問,辣椒你吃不,還有,今晚咱們得做頓火鍋吃,咱們鍋端一塊兒吃吧。」孫多餘就說。

  田晉說「我這二十年別的沒攢下,就是胃病厲害,辣椒是真不能吃,你們要吃呀,端到隔壁你們單吃去,我一會兒給自己做碗糊塗湯就行了,去吧。」

  「你要天天吃糊塗湯,那胃不是更不行了?」孫多餘一聽田老說胃,立馬棉襖一披就準備往外走「這可不行,我趕緊開上拖拉機,給您買胃藥去。」

  「這丫頭真是,聽風就是雨的,趕緊做你們的飯去,不用理我,我和衛民再聊會兒,啊。」田老於是說。

  聶衛民也覺得小姨有點兒怪啊,現在衣服穿的乾淨了不說,也特講究衛生,屋子裡擦的乾乾淨淨的,就是害羞的時候,咋那麼讓他覺得不習慣呢。

  「田書記,田書記啊,我給您介紹對象來啦。」新從齊思鄉搬來的馬大姐一陣風似的,笑呵呵的就走進來了。

  「馬大姐,快進來,坐坐坐。」自從當初聽說孫多餘要給自己養老之後,田晉給打擊壞了,這不從農場找了個媒人,也正在給自己介紹對象了嘛。

  「王大花,三隊有名的勞動模範,她的條件是這樣,您給她三百塊錢,給她仨兒子一人一個生產隊的大隊長當,她就願意嫁過來,您看咋樣?」馬大姐這就說叨開了。

  「王大花年齡多大啦?」田老想問問,年齡咋樣嘛。

  馬大姐一看煮著火鍋了,一點都不客氣,直接廚房裡端出碗來就吃上了「五十四,比您大六歲左右,但您甭怕她比您大呀。您倆只要一結婚,她的仨兒子就全都是田書記您的啦。」

  「那是那是,仨兒子都成家了嗎?」田晉問說。

  年歲不饒人,他四十八的人了,總不能要求一個四五十歲的女人沒有家屬嘛。

  馬大姐擺手「有一個成家了,還有倆沒成家呢,等你倆一結婚,就讓多餘出去住地窩子去,讓王大花家仨兒子都住你家來,有了平房,不就好找對象了嘛。」

  這感情是,娶一老太太回來,就等於娶了一大家口人呀。

  聶衛民是個好管閒事兒的,剛準備張嘴說個不同意呢,劉小紅從後面把他的手給拽住了「衛民,不許張嘴,讓馬大姐說。」

  「那你得叫聲哥哥才成。」聶衛民側首,欺負起妹子啦。

  「哥,就你這小樣兒,哥什麼呀哥。」劉小紅說著,找了一下他的胳肢窩兒,把聶衛民給癢的哎喲一聲。

  「這誰家小孩兒啊,沒大沒小的,見人進來也不問一聲兒。」馬大姐瞪了聶衛民一眼,又說「田書記您甭急,您要覺得這個不成呀,我還有一個很好的苗子,今年才三十四歲,就是咱們五隊的秦嬌嬌,她也願意嫁你呢,咋樣。你要挑相貌,整個農場沒有能比過田嬌嬌的。」

  「秦嬌嬌?就是那個好吃懶作從不肯上工分的,她還那么小,為啥要嫁我個糟老頭子?」田晉問說。

  「不是,不上工分咋就成好吃懶做啦,她只是不愛干農活嘛。而且人家也不是沒條件的,您看您年齡這麼大了,人秦嬌才三十四。

  而且丈夫不是坐牢了嘛,人說了,萬一她丈夫要是再找回來,您就得跟她先離婚,她那丈夫是個混子嘛,她怕丈夫要殺她。」

  哦,丈夫進監獄了,於是臨時找一個。

  等丈夫從監獄裡出來了,再把這個臨時的給退了?

  「秦嬌要的就多一點兒,五百塊錢彩禮,等她丈夫回來了,你倆分開的時候這院子得給她。您要答應,她今晚就搬過來住。」馬大姐說。

  田老沒法聽下去了都「這兩個,前一個擺明了是想給兒子們找財路,至於後一個……算啦算啦,馬大姐你走吧,成家這事兒,我再好好想一想。」

  「我,我先吃完火鍋再走啊。」馬大姐捨不得放筷子,鍋里肉是真多啊,一挑一筷子。

  「哎喲,剛吃了火鍋,瞧我這肚子疼的,肯定是小姨的火鍋沒做乾淨,不行,我得拉肚子啦。」聶衛民一聲怪叫,嚇的馬大姐立刻就把筷子放下啦。

  「多餘做的火鍋,那不定真會拉肚子呢。」她也是揉著肚子,趕緊就走了。

  劉小紅才從廚房裡端了一大盆的菜出來,轉臉一看,孫多餘不見了。

  「孫小姨,你看你為了今天這頓火鍋準備了多久啊,怎麼還沒吃了,就睡下了呀。」劉小紅進了臥室,就問說。

  孫多餘包著大被子,轉了個身,看樣子居然是在哭呢。

  劉小紅進門一看,也不說啥,給她掖了掖被角,直接就出去了。

  聶衛民這會兒端著碗,正在吃火鍋呢,這不田晉看著挺香的嘛,倒了半碗開水,把那紅辣椒一涮,不停的吸著氣兒,也在吃呢。

  「田爺爺,那個秦嬌不是挺好的嘛,您為啥不要啊。」劉小紅端了一隻碗,就湊過去了。

  田晉苦笑「不合適。」

  說實話,一個大農場的書記,月工資二百多塊呢。原來田晉沒當書記的時候,大家也就尊重點兒,因為他為人正派嘛,倒是沒有婦女跟他搭啥話。

  這不他給組織任命成書記了,一下子農場好多婦女在田晉的眼中,也就變的難以琢磨了。就比如那個秦嬌,經常三更半夜跑到他這兒來,要跟他談心,一談就是半夜。

  人田晉可是舊社會的大學生,啥沒見識過呀,一看這女的就心思不正,躲都躲不及,怎麼可能會娶嘛。

  「那您看您,老的嫌人家帶孩子太多,小的又嫌人家心術不正總是躲避勞動,您這對象呀,難找。」劉小紅挾了筷子排骨吹著,吹涼,悄悄放聶衛民碗裡了。

  他不愛吃脆骨嘛,那就是塊脆骨。

  「我也覺得難找,那小紅你說,咋辦?」田晉笑著問說。

  劉小紅說「我實話告訴您吧,您真正合適的對象啊,一直都在您眼前呢,要不,您想想,當初您是為啥才準備要找個對象的?」

  他就是為了不讓多餘給他養老,才找對象的嘛。

  「多餘?」田晉給嚇壞了,聶衛民直接,正在啃排骨了,噗嗤一聲,差點從椅子上翻下來,叫劉小紅給扶住了。

  「可不,您當初不就是為了我孫小姨,才立志要找個對象的嗎,她未婚,又不嫌您老,整天變著法子給您做養胃的飯吃。

  你們雖然說不上彼此有意,但您想找對象的出發點,不也是找個人湊和著過日子嘛,五十多歲的老太太您都準備湊和,為啥我孫小姨就不行?」劉小紅反問。

  田晉一下子就愣住了。

  當然,他們孤男寡女住一塊兒,外面傳事非的人也很多,原來全憑田晉的一身正氣抵擋。

  這要冒然一結婚,可不得給人笑死?

  「人要笑話,也就笑話幾天而已。田爺爺,我孫小姨要不是喜歡您,咋可能天天在這兒伺候您。

  您呀,就甭再天天讓那媒人上門,傷她的心啦。人生易老天難老,您不像我和聶衛民,日子還長著呢,該下決心就下決心,人生短暫,不要枉費呀。」

  劉小紅說完,碗筷一扔,就說「衛民,咱走吧,讓田爺爺自己慢慢想去。」說著,倆孩子手一拉,都跑啦。

  田晉在客廳里坐了半天,聽見孫多餘在隔壁哭呢,硬著頭皮,頭一回進孫多餘的臥室。

  這大姑娘臥室收拾的挺整齊的,在被窩裡一慫一慫的,也沒好意思大聲哭,就那么小聲的抽泣著。

  「您要嫌棄我,我明兒就搬走,我啥話也不說。」孫多餘說「我知道人人都嫌棄我丑,嫌我聲音粗。」

  「多餘,我怎麼可能嫌棄你,我只是覺得自己太老了一點兒。」

  憶往昔,崢嶸歲月稠。什麼指點江山,激揚文字,俱往矣。

  眼看花甲,確實,對于田晉來說,此時有了新的政策,有了邊疆這麼一塊可以施展的舞台,他可以在這兒培育新的種苗,一年年的,讓麥子的產量翻番,讓稻子的稻子變的沉甸甸。

  五十又怎麼樣,只要想開始認真生活,無論何時都不算晚啊。

  「我又不求您挑水,又不求您幹活兒,就生孩子那事兒,馬大姐說了,像您這個年級,早辦不到了,我也不求您,咱就一塊兒過著,一炕睡著,半夜醒來一摸,知道枕邊有個人,就算彼此有個伴兒,還不成嗎?」孫多餘說「等您死了,我會把喪事給您辦體面的。」

  啥叫挑不動水幹不了活兒,生孩子的事兒也辦不到啦?

  田晉一臉黑線「不是,多餘,你要真不閒我老,明天咱就登記去?」

  孫多餘這下不哭了,坐起來就點頭「嗯,好。」

  像田晉這種人,說實話,古往今來,也是獨一輩的。什麼性趣,欲望,經過二十年的消磨,比當初聖人說存天禮滅人慾那會兒還給滅的紮實。

  不過,既說是天理人慾,那東西只要是人,就戰勝不了的嘛。

  前幾天還好,倆人領了證之後,田晉挺規矩的,雖然一炕睡,一人一被窩兒。

  不過有一天夜裡,他突然就不老實了。

  自那天之後,孫多餘就想不通了。

  說什麼老了走不動路了,種不了田了炕上也不行啦,全是騙人的。甚至於,她覺得自己以後都不能再正視爺爺倆字兒了。

  田晉哪是個爺爺呀,他壓根就是一流氓。

  不說他們,再說聶衛民和劉小紅,倆人出了田晉家,夜色已經昏黃了,這不眼看過年了嘛,農場裡家家戶戶,不是肥雞就是大鵝的,一路走過去那味兒甭提多香了。

  「你能不能讓我好好兒走回路,不要老壓著我。」劉小紅嫌棄聶衛民總是在後面撓自己,還壓自己的肩膀,就問說。

  「你能不那麼跳嗎,腿細成這樣,還老愛蹦蹦跳跳,就不怕摔斷腿?」聶衛民看妹子,啥啥都操心。

  「我走路你都要說個一二三,那得吶,我不走了,你背我吧。」說著,劉小紅一跳,就跳聶衛民背上了。

  輕輕的小姑娘,聶衛民背著小跑了兩步,嗷嗷叫了兩聲,故意幾回差點把她給摔下去,嚇的劉小紅也哇哇叫了幾聲,摟著他不敢亂動了,才往王紅兵家跑去。

  曠野中,兩排腳印變成了一排,寒風吹著農場的雪原,萬里無垠,月光冷照。

  在基地外下了車,一股冷風襲來,安娜本身穿的少,給凍的差點打了幾個擺子。

  哐啷啷房門一開,才進客廳,裡面站著個人。

  「你們紅岩軍區的傳統,就是撬人鎖,進人屋,四處布竊聽器跟作賊似的?」安娜反問。

  冷奇二郎腿撬著,坐在安娜家的凳子上,就說「這不怕你冷嗎,我正打算給你生爐子了,誰知你家連點煤都沒有。走,礦區,我帶你吃頓火鍋去,我知道最近有個小四川在個家屬樓里開了個小館子,那火鍋的味道,賊好。吃完了,我悄悄帶你去我宿舍住一晚上,明天天熱了再回這冰窟隆,行嗎?」

  安娜脫了厚厚的棉衣掛到衣架上,拉著了燈,桌子上土厚的,一划就是一個大印子。

  她噗一聲吹開土,把鑰匙放上面了,轉身從包里掏了倆保險套出來,一併兒扔給冷奇「你先吹,試著不漏氣的才能用,我得把這土掃一下,否則,你就只能站著弄。」

  冷奇給站著弄三個字兒傷著了「安娜同志,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庸俗。」

  安娜開水龍頭,裡面先噴出一股子黃水汁子,這才是自來水。

  「怎麼,兩個不夠?」

  冷奇自認自己是天字第一號的大流氓,從來不認有人能比自己更不要臉,沒想到有一天居然會敗個一個女人。

  當初他還覺得她像赫本呢,現在看,她就是一大大的女流氓。

  「我不知道是該說你饑渴呢,還是該說你飢不擇食,就總想著上床。我真該甩自己幾個大耳刮子,我得說,安娜同志,我要再來找你,我就是條狗,還是吃屎的那種。」

  冷奇說著,把鐵門摔的哐啷啷作響,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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