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下)
2024-09-14 03:49:23
作者: 霧知竹
終章(下)
昭顏根據信封的內容,來到與褚師羽約定的地點。
褚師羽擺擺手,其他人見到後都低頭離開,房間裡就只剩下他們兩人,昭顏開門見山,「沒想到幕後之人竟會是你,我將你視作家人,你卻處處算計我。」
「阿顏,這世上本就沒什麼不可能之事。」
「英姑在哪?」
「我本就無意為難她只要你配合我,我自然會放了英姑。」
「我要先看看她,確保她一切無恙。」
褚師羽深吸一口氣耐下心來道:「行,那我就讓你見見她。」
他讓人將英姑帶了上來,英姑虛弱至極被下人左右架著胳膊拖了上來。
「怎麼樣?我沒騙你吧?」人已經讓昭顏見過,保險起見褚師羽又揮了揮手讓人將英姑帶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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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死我也想死個明白,我從來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你為什麼一定要殺我?」
「阿顏,你確實沒有對不起我過,可是我卻因為你間接地傷害了阿臾。」
「梔萸?」昭顏從前幾世的記憶中搜尋卻沒有找到任何的關聯。
「還記得一切的開始嗎?你當初救了阿臾,後來將她交給了我讓我幫你照顧,在我悉心照料下她終於化成了人形,可她卻承載不了你的力量,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褚師羽回憶起從前,臉色蒼白像是重新經歷了一番。
「第一世,你們二人都受了致命的傷,可是我卻只能救一個人,你是我的師妹,於是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你,可直到梔萸死後,我才漸漸發現我早已愛上了她。」
「你呢?你在幹什麼?你和裴淮卿成親了,絲毫不記得梔萸的犧牲!好像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從那時起我就開始籌劃這一切,我擁有半神的血脈,扭轉時空對我來說雖不至於輕而易舉卻也是可以做到之事。」
昭顏怒斥,「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已經擾亂了世間的法則?!你會讓天底下那些無辜之人都會因你喪命的!」
「我不在乎!我只要梔萸活著!只要有了你的魂魄,梔萸就能活了!」
「你瘋了?!你明知梔萸承受不住我的魂魄!」
「現在不會了哈哈哈哈,七次重來的機會我已經掌握了方法!只要有你的魔神之骨一旁做輔阿臾就不會再死了!」
「這一次我不會再讓裴淮卿阻止我,這一次我一定會成功!」
「梔萸知道你做的這些嗎?她真的想要你不擇手段地為她做這些嗎?」
「她會知道我的良苦用心的!」
「好了,故事講完了!你也該上路了。」褚師羽閃身到昭顏身邊,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呃…」昭顏看著他想從他的眼中再找出些良知。
「為什麼不反抗?!」
「我…在…在等你回頭醒悟。」昭顏咬著牙從牙縫中艱難地擠出幾個字來。
「呵…你還在想這些不切實際的事,放棄吧,不可能的。」
「放開她!」
褚師羽不耐煩地回頭,見到是裴淮卿,掐著昭顏的手掐的更緊了些。
梔萸從裴淮卿身後走出,不可思議地看著褚師羽,「收手吧,羽哥哥…」
「阿臾?」沒想到梔萸也跟來,褚師羽有些慌亂,不想讓她見到自己如此醜陋噁心的一面。
「羽哥哥,我們走吧,不要再繼續了。」梔萸苦苦哀求。
「不可能!阿臾,你不要被他們蠱惑!」
見他執迷不悟,裴淮卿將劍架在梔萸的脖子上,威脅道:「鬆開昭顏,不然我就殺了她。」
褚師羽咬緊牙關鬆開了她。
「人我們帶來了!」五怪成功救下英姑。
裴淮卿本也無意傷害梔萸,鬆開她後衝上去和褚師羽廝打起來。
褚師羽沖他吼道:「你鬥不過我的,從前你輸給我現在也一樣!」
「是麼?」
刀光劍影間,其實早已分出兩人的勝負,梔萸看著一切出了神,到今天她才知道原來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
昭顏本想上去幫忙,卻被黑氣纏住,她認得出來,這黑氣就是玄天宗鎮壓的魔,它將昭顏的手腳纏住往空中拉拽。
梔萸從側面偷偷溜到昭顏身邊,在她被拖拽的已經懸空時死死拽住了她,「阿顏姐姐,你堅持住!我來救你!」
魔氣嫌她礙事於是不斷攻擊著,梔萸疼的發抖卻也不曾卸力,昭顏勸她道:「阿臾,你一個人對抗不了它的你快將我鬆開,要不然你也會有危險的!」
「不!要!」
不過後一瞬,梔萸感覺就自己身體似乎輕鬆了許多,回頭一看,是英姑。
英姑見她看見自己十分意外於是提醒道:「別出神!」
「好!」
昭顏想要使勁幫幫她們,卻使不上勁,這些黑氣雖只是裴嫿的殘魂,但僅僅是殘魂對付起來都如此費勁,她不敢想像鼎盛時期的裴嫿到底有多強。
黑氣越來越強,昭顏感覺自己在一點點被吞噬,好像被黑暗包裹,她逐漸聽不清外界的聲音。
看著兩人如此費力的幫自己,昭顏也不敢鬆懈,強撐著精神。
鑾殊不知從哪而來,想要趁機偷襲殺了昭顏,昭顏注意到,大聲提醒,「小心!」
「你去死吧!去給我哥哥償命!」
英姑擋住,抽出藏在袖子中的匕首一刀封喉,昭顏見鑾殊軟下來的身體鬆了口氣,下一秒卻見英姑也向一旁倒下。
「英姑!」
梔萸靈力耗盡,已經撐不住了,見連英姑都倒下,瞬間感覺絕望感撲面而來,她鬆開了拉著昭顏的手。
快步走到高處,興許是太累大喊時破了音,「都停下!!」
褚師羽聽到她絕望的聲音看過去同時也被裴淮卿傷到。
「梔萸…」
「整件事因我而起,是我對不起所有人,羽哥哥你是我最愛的人,阿顏姐姐是我此生最想保護之人,我不想看到你們自相殘殺,如果…」
「如果我的死能結束這一切,那我願意承擔一切後果,羽哥哥停手吧,就當是…為了我。」梔萸不知從哪裡撿來了一把劍,說完後朝褚師羽泰然一笑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梔萸…不要!!!」
劍划過梔萸的脖頸,她如同凋零飄落的花瓣一般從高處飄下,褚師羽驚恐地上前接住,將人抱在懷中。
鮮血不斷從傷口湧出,褚師羽焦急地欲哭,手捂住她的傷口也無濟於事,梔萸見他的淚珠掛在臉頰於是輕輕為他拂去,「羽哥哥,答應我…停手吧,不…要傷害…阿顏姐姐了…」
「好,好…我都答應你,阿臾,我的好阿臾你撐住,一定要撐住,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下。
「羽哥哥。」
「嗯?」
梔萸的聲音越來越小,褚師羽只能將耳朵湊近了聽,只聽梔萸費力地說道:「很,幸,運,遇見你…我…愛你。」
聲音戛然而止,梔萸的生命也走到了盡頭。
昭顏徹底被魔氣掩蓋住,迷離之際她再次見到了郁曦神。
「又見面了,昭顏。」
「我該怎麼做?」
「方法我早已告訴你,接下來就要看你自己的選擇了。」
「……」
「昭顏,我相信你,我會助你一臂之力。」
「我會將生的希望留於這世間,用來感謝它讓我有血、有肉…有心、有情…」
郁曦神消失,昭顏將團寶喚出,「團寶。」
「媽咪。」
「你怎麼變的有些透明了?」
「沒事的,媽咪有什麼事?」
「我要許第二個願望,我要救活英姑。」
「好嘞!」
眼前突然一陣亮光,昭顏逐漸清醒,感覺身體中多出一股力量,瞬間便掙脫了黑氣的束縛。
裴淮卿將昭顏接住,「沒事吧?」
「嗯,沒事。」
「英姑怎麼樣了?」
「她沒事,我讓五怪帶她下去休息了。」裴淮卿也覺得十分奇怪,那麼重的傷按理應該是無法再活了,為何英姑突然就又活了過來。
發現剛剛還拉著自己的梔萸此刻已不見身影,昭顏問:「阿臾呢?」
「她…自戕了。」
「什麼?!」
剛剛褚師羽為了救她再次開啟了時間法陣,不料這次失敗了,如今天降異象。
昭顏快步向前卻被裴淮卿拉住:「去哪?」
「去找解決方法。」
「你過來,我給你講一個。」
「?」雖說懷疑但昭顏還是湊了過去,誰知脖子一痛,她才意識到中計了。
「黑氣如今已經散出去,加上褚師羽的胡鬧招來了滅世之劫,余老都已經告訴我了,你是想用自己的性命來換這世間安穩是不是?」
「昭昭,有我在一天你就休想,我說過,我只要你…好好活著,剩下的交給我…」
「不…不可以,子淮…你不能這樣。」
裴淮卿在她額頭落下一吻,將她放平後離開。
*
人間疾苦,到處都蔓延著戰火,疫病也隨之而來,黑暗籠罩著這片土地,民不聊生。
不過好在昭顏的信件及時送出,讓他們不是太過束手無措。
不少的人,妖,甚至連魔,都團結在一起,他們聚在一處虔誠祈禱,對抗從黑暗中衍生出的勢力。
當世界即將毀滅時,不再有種族之分,互相之間也就此消除了隔閡。
裴淮卿走到祭壇中央,隨著儀式開始他獨自一人承受著痛苦,金光將他懸起像是在為他指引方向。
昭顏此刻被他控制著走向祭壇,天門大開,所有的黑氣都湧入他的身體,昭顏不受控制地來到他的身邊,拿起自己從北冥尋來的寶劍。
「昭昭,現在殺了我,就可以結束一切。」
黑氣在他體內叫囂,他極力控制著自己不被操控。
昭顏上前抱住他,裴淮卿閉上雙眼,卻聽見她說,「睡吧,醒來一切就可以結束了。」
他意識到不對想要將她推開卻是為時已晚,「昭顏…」
昭顏沒有回答他,將手摸向自己的丹田,而後喚出法術生生將自己的魔神之骨剝出,痛苦地慘叫出聲。
光是剝出魔神之骨就已費盡了她的所有力氣。
她拿著劍將他的手掌劃出一道口子,鮮血流出,她已魔神之骨承接,而後盤坐在地。
魔神之骨不穩,黑氣不願讓昭顏成功,就在昭顏有些無措之時,一雙手幫她穩住了魔神之骨。
她擡頭看著眼前這個憔悴的師兄,開口問道:「你怎麼來了?」
「來送你最後一程。」
不僅嘴硬還嘴毒。
昭顏輕笑,「是麼,那你可要送穩了。」
法陣開始起作用,方才匯聚到裴淮卿身上的黑氣全部被吸入魔神之骨中,昭顏握起劍最後看了眼他而後刺進自己的身體。
無數的金光從昭顏體內湧出,將她吊至半空,昭顏已經沒有了時間的概念。
枯萎的花朵再次復甦,烏雲散去,異常的天空也逐漸恢復正常,渾濁的溪流再次變得清澈。
一切的災難仿佛從未發生。
昭顏重重地摔在地上,褚師羽也被剛剛的衝擊波打暈。
靈識中…
「媽咪,你死了。」
「過去多長時間了?」
「人間已經過去了一月有餘了,按魔界與妖族的時間來算,那便更久了。」
「是麼?」
「從你身體中迸發出的能量讓祭壇周圍形成了一道結界,導致結界內的時間暫時停止,直到你徹底死亡結界才消失,今日結界就消失了。」
昭顏點點頭。
「能再幫我爭取三天時間嗎?」
「媽咪要做什麼?」
「告別。」
「你為什麼不問問我最後一次機會?」
「你之前不是告訴過我一個人的命只能救一次嗎?」
「是嗎?我都忘了!」
「三天時間能幫我爭取嗎?」
「可以。」
「我死後,你的任務是不是也完成了?」
「嗯。」
「真好,那你就可以好好活了。」
「媽咪,其實…你有喜了。」
「有喜?」
「對。」
昭顏想起魅魔的那次,誰能想到一次就有寶寶了?
「那…」
「他死了。」
「……是我對不起他。」
「媽咪不用道歉的,我也是心甘情願的。」
「團寶…我肚子裡的孩子就是你對不對?」
「嗯!」
眼淚「唰」地流下,「你怎麼從來都沒有和我說過?」
「當然是因為我不想媽咪再為我的存在多添一份煩惱。」
「媽咪,投胎之後我還要做你的孩子,好不好?」
「好。」
「我就要消失了,說出你的最後一個願望吧。」
「那就許…下輩子,你還做我的孩子。」
「好!」
昭顏從靈識中醒來,眼淚早已打濕了衣襟。
一日後。
「昭顏!」裴淮卿從床上坐起,往外沖,卻見昭顏看著鍋深思著,旁邊還放著幾盤黑乎乎的菜。
男人一把抱住她,失而復得。
昭顏:「幹什麼啊?」
裴淮卿抱緊她,「幸好,幸好你沒事。」
昭顏愣了幾秒而後轉移話題,眼眶有些濕潤,為了不讓他看出破綻昭顏急忙道:「我不會做飯,還是你來吧!我要吃辣的!」
「好,我給你做,你想吃什麼以後我都做給你吃。」
「那你快點,算上那日你已經昏迷了兩天了,吃完飯我們還要去別的地方呢!」
「好。」
吃飽喝足,昭顏牽著他又來到了魔域,英姑已經清醒,看著昭顏淚眼婆娑。
「英姑,魔域有你我很放心但是你以後還是要把重心多放在自己身上才好。」
「知道了,你也是以後好好照顧自己。」
「嗯,一定。」
「今日聊天為何還要把他支出去?」
「她一個男子,在這難免尷尬。」
昭顏偷偷拿出兩壺酒,英姑笑出聲,「我看啊,你是想喝酒又害怕被他說才把他支出去的吧。」
「怎麼可能呢?」
昭顏打開一壺喝了起來,喝了那麼多酒最後還是只有自己釀的桂花釀好喝。
傍晚時分,昭顏才離開,裴淮卿陪在她身邊,兩人看了場魔域的晚霞日落,昭顏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心血來潮,「子淮,後日一早我們看一場日出吧,就我們兩個。」
「好。」裴淮卿察覺到了什麼,緩了緩道。
三日期限的最後一天,昭顏去了上京城,戰爭已經結束,慕知瀾安然無恙地回到了上京。
請柬幾經波折送到了昭顏的手上,請柬上說他們二人要成婚了,這麼重要的事昭顏當然得去。
昭顏一到高遲就拉著她連連道謝,「阿初,要不是因為你的護身符救了阿瀾一命,我倆怕是就沒有今日了。」
「什麼阿初,是昭顏,阿顏!」慕知瀾揪著高遲的耳朵。
昭顏被他倆逗笑,「怎麼順口怎麼叫就好。」
慕知瀾:「高遲,你也該回去了吧,晚上不就該開始成親儀式了嗎?」
「是是是。」
昭顏問:「不過,不是說成親前男女不能見的嗎?」
「我們都是經歷過生死的人,早就不在乎這些了。」慕知瀾嘴上說著,卻還是提醒高遲,「翻牆出去!」
儀式開始,昭顏跟著笑又跟著哭,一天下來都累的不行。
「子淮,日出可能要趕不上了。」
「不會的,一定能趕上。」
不知是不是將死的原因,她總覺得自己疲憊不已,想要睡覺。
兩人終於在最後一刻回到雲淵,坐在山頂望著即將破曉的天,昭顏笑了,「子淮,我要走了,我不喜歡轟轟烈烈的死所以讓生命多寬限給我三天,現在三天之期將至,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平平淡淡地離開。」
「我從前總是問他們愛是什麼?可他們每一個人給我的答案都不同。」
「如今,我終於有了自己的答案,愛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幸福和痛苦是成長與救贖,是付出,是動容,更是不知返。」
男人聲音顫抖,「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也許很快,也許…就此灰飛煙滅永不入輪迴。」
「……」
昭顏靠著他,想了想又說:「子淮,如果很痛苦就忘了我吧,只要有一點機會,我拼了命都會回來的。」
昭顏倒在他的懷中,才發現他哭了。
「昭顏,你好狠心,你又要丟下我一人。」
「別哭了,你哭了我就捨不得走了,怎麼辦?」昭顏不知道她自己也早已淚流滿面。
「那就不走了。」
昭顏撐起笑容,眼淚流進她的嘴中,最後一刻咸也變成了苦,她撫上他的臉頰,暗自喚出法術想讓他忘了自己。
「子淮,我好冷,你抱抱我好不好?」
裴淮卿將她緊緊抱住,只聽她低聲道:「等等我吧,再…等等我吧,這一次換我來找你,好不好?」
「求你,別走…求求你。」裴淮卿低聲嗚咽懇求著。
昭顏還是化成點點螢光在這世間消散。
太陽升起,裴淮卿卻絲毫沒感覺到溫暖只覺得冰冷徹骨。
簫聲再次響起,迴蕩在山谷中,磅礴大氣卻又悲壯淒涼,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時光流逝,物是人非,昔日的好友相繼離開,傳承卻從未斷過,民間流傳著昭顏的故事,她也不再是人人喊打懼怕的大魔頭。
陽光明媚的某一天,如往常一般的一天。
裴淮卿坐在山頂,像往日一樣等著日出,山林間卻突然響起笛聲。
他回頭,像尋常的無數個幻覺那般,又見女孩站在日光中歪頭看著他。
只是這次她的眼裡閃著光,笑意盈盈地問:「你好,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裴、淮、卿。」就猶如第一次見面那般,他忐忑又仔細地介紹著自己。
回頭看他們都不曾走遠。
往事隨風,縱使記憶流轉卻也從未蒼老。
忠貞的誓言會追尋著搖曳的光影,相愛的靈魂會尋找著時間的縫隙,他們都只為來到對方的身邊。
這一次,他們都趕上了日出,都不會再有遺憾。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