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禾盡起（Ⅵ）

  風禾盡起（Ⅵ）

  男人身體輕顫，頹廢道：「不是的…」

  「少爺，老爺雖在這事上做錯了，可他是真的愛你啊，他只是不善言辭，在沒人聽你唱戲時都是他花錢買下坐席再將票免費送給別人。」老管家似是在為沈胥打抱不平，「你怎麼能…怎麼能這麼說你的父親？」

  「……」

  「這全天下的人都可以說他，唯獨你不行！」周叔的激動的也顫抖起來。

  沈從莊沉默，昭顏輕嘆一聲道：「你可知那些被控制的人在哪？」

  沈胥搖了搖頭：「怕是要讓你們失望了，我並不知道他們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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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褚師羽見爭端不止，：「這樣吧，我們先去將那些被困了許久的人放走。」

  管家也道：「是啊，那些參加宴會的人還在，讓更多的人知道總是對錢莊不好的。」

  昭顏皺起眉頭看向年歲已高的周叔，沈胥注意到昭顏的不滿，吩咐道：「我沒有想過要掩蓋自己的罪行，但疏散人群避免產生恐慌還是有必要的，你去給他們道個歉賠個罪，而後，就放他們走吧。」

  老管家也意識到方才自己所說十分不妥，不再多言，「是。」

  沈胥：「你們幾個，來把屍體擡走。」

  褚師羽「擡到我們所住之處吧，正好，我看我們住的那處院子裡有一個石台，放在那剛好。」

  下人看向沈胥，徵求家主的同意，沈胥點點頭，擺手讓他們抓緊去辦。

  昭顏覺著奇怪，向少年的身旁靠了靠低聲問道：「為何還要擡到咋們所住的院子？」

  裴淮卿「小糰子還在那裡，我們總不能就這麼走了，而且，事情還沒結束。」

  「？」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

  —雲棲小院—

  「媽咪～」小傢伙邁著小短腿朝昭顏奔來。

  昭顏配合的張開雙臂將他接住抱在懷中，低聲提醒：「不能再叫我媽咪了，你得叫我娘親。」

  小糰子有些不情願，在她胸前蹭了蹭，悶悶地叫道：「娘親。」

  裴淮卿眯起眼，一把提溜住小傢伙的後脖頸，將他與昭顏分開，小傢伙手腳並用地撲騰著可卻還是難以逃脫男人的魔爪。

  見小傢伙一臉的委屈樣昭顏莫名有些心疼，剛準備繼續抱他就被裴淮卿一個冰冷的眼神震地退了回去。

  昭顏：「……」

  這男人為了一個小孩子和自己置氣，不過是想自己抱著沒想到他竟會露出那樣的神情。

  昭顏也很是無奈，小傢伙知道抱著自己的人此刻正給自己的媽咪施壓，所以靈機一動嘴一撇就要大哭一場，想著自己一哭媽咪肯定就感覺心軟了，那這個男人施的壓就不值一提。

  事實也如他所料，只是沒料到男人不知從何處找來了一塊甜糕，一股腦地就塞進了小傢伙的嘴中打斷了他的「施法」，還不忘叮囑道：「男子漢不能哭。」

  小傢伙睜著大眼睛呆愣住，淚珠還在眼眶上掛著，最後所有的計謀變成了一個奶乎乎的氣嗝。

  裴淮卿被他可愛到，低笑一聲，昭顏見兩人相處的還不錯便也將注意力投入在正事上。

  沈胥問：「你們…打算如何處置我？」

  昭顏輕嗤一聲，反駁他道：「我想眼下不是我們要如何處置你，而是你要如何贖罪吧。」

  「是…是我，是我因一己私慾引狼入室，而後還不知悔改，害了那麼多人，讓望川城不得安寧。」

  「……」

  「我們沒有權利定你的罪，報官吧，官府自會給你定罪。」

  「不，不行。」

  「？」

  「官府早就爛了，現在裡面的都是些貪官，在這望川城中作威作福，你們將我交給他們是沒用的，最後他們也只會順便從我這裡撈一筆錢，然後將我放了。」

  「……」

  「你們，也要儘快離開這裡。」

  「為什麼？」

  「你們知道的太多了，不能再留著了，官府的人要殺你們。」

  「……」

  高遲：「我倒是有一個好辦法。」

  沈胥看著沒怎麼說過話的高遲詢問：「公子準備怎麼做？」

  高遲：「我們正需要一個證明這一切的證人，你和我們走，回上京，之後陛下自會將你的案子交給大理寺，你贖你得罪我們查我們的案。」

  「好，我願意。」沈胥答應下來，又擔心地看向屋外被鐵鏈鎖起來的沈奕歡和正陪著沈奕歡玩耍的沈從莊，「只是…我的這兩個孩子…」

  昭顏也循著他看向的方向望去，「沈從莊會是一個好哥哥。」

  季華安的屍身在石台上放著，沈奕歡害怕地看著想靠近卻又恐懼，還沒有人教過他什麼是死亡，沈胥滿眼不忍，「歡兒是個好孩子，是我和她母親對不起他，害他變成了如今這般不人不鬼的模樣。」

  「季華安本就是精怪，歡兒的體內有她的血脈，所以註定了他是半妖的一生。」

  「……我會將我的一半家財用作資助那些需要幫助的苦難之人，另一半…」

  「請你們允許我的私心，讓我將另一半家財留給我的兩個孩子，從莊從前從未因生計奔波發愁過，我不想將他逼的太緊，我欠他們的太多了，這是我唯一能給他們留下的。」

  「沈莊主，事情不一定像你想的那樣糟糕，你和我們回京面聖也不一定就會被斬首，不用過早的立遺囑。」

  「江姑娘，我們做父母的自然要為孩子們多籌劃些，總希望我們的孩子未來能過的好些再好些。」

  「我們總是不善言辭，可是…我們的愛都藏在行動中都藏在一聲聲嚴聲厲呵中，我們很笨總是用錯方式，讓父子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不管我此一去能不能活，我都要…都要做好再也見不到他們的準備。」

  昭顏沉默不語，此一番話讓她又想起了在梵音谷時自己親眼所見的那些過往，讓她又想起了她的素未謀面的父母，他們當時是不是也和沈胥一樣？

  「江姑娘，還有各位公子各位姑娘，我沈胥願擔下一切後果，只望大家能放過我的孩子，我太過擔心，只願大家能有空時常去看看他們兄弟二人，沈某在此謝過大家了。」

  沈胥說完便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朝著眾人磕頭，沈從莊不知何時從院子裡走到了門外，偷偷地聽著，聽到沈胥下跪的聲音他忍不住地沖了出去，一把抱住他。

  沈從莊：「父親！」

  眾人想去將人攙扶起來的手懸停在半空，見父子二人相擁後又都默契地收了回去，沈從莊跪坐在地抱著沈胥痛哭流涕，沈胥在聽到他叫自己父親時也是一愣而後釋然的笑著。

  沈胥的手也擡起摟上他的脊背，輕輕拍打著安撫他的情緒，「莊兒，你不是想知道為何我不認你黃大哥為養子而是認你為養子嗎？」

  「……」

  「我兒時有一位玩伴，他叫莊旭，他與我一起長大，而他家與我家是世交，莊家後來遭遇了變故搬去了雲淵，為了保護莊旭他的父母將他留在了沈家。」

  「我們常常出去行俠仗義，有一次我們救下了一個姑娘，她叫阿從，救下她後她一直跟著，我們見她安安靜靜什麼話都不說也不惹事便也沒趕她走，沒想到在一次打鬥中我和莊旭都受了重傷，是她靠著她精湛的醫術救下了我們。」

  回憶著美好的回憶沈胥幸福地笑著，「自那時起，我便認她為小妹，那段時間是我們三個人最快樂的時光。」

  「他倆啊，背著我私定了終身，我又開心又氣惱，他們那時沒少因為這事討好我。」

  「再後來他們成婚了，本以為他們可以就此幸福一生，可是誰都沒想到會有噩耗傳來，莊家被滅門了。」

  「莊旭身為莊家的人此刻必須要查清楚為死去的莊家上下討回公道，我沒有辦法阻止他也沒有理由阻止他，他為了妻兒的安全，拜託我替他多照顧一二，小從也知道了這件事，她選擇和他一起面對，毅然決然地隨他離開，只留下了他們的孩子。」

  「說到這想必你也明白了那個孩子是誰。」

  沈從莊紅著眼睛將緊抱著的沈胥鬆開，「是我。」

  沈胥：「是，他們一去便再也沒有回來，我為了掩蓋你的身份保護你讓你隨我之姓，名字取你母親的名和你父親的姓，這樣一來將你的名字倒轉你也還是隨你父親之姓。」

  「父親…」

  「永遠不要忘了你的父母，他們勇敢，正直，善良，積極，他們一定希望你也能如此，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活著。」

  「……」沈從莊慚愧地垂下頭。

  「這些特性在你的骨子裡都有，莊兒以後的日子裡萬不要妄自菲薄。」

  「好，兒子會謹記在心。」

  沈從莊終於放心地點點頭，「你的弟弟…」

  男人又看向屋外的沈奕歡，沈從莊也跟著看去，保證道：「我已經長大了，歡兒有我，我會像你保護我一樣保護他，愛他。」

  沈胥欣慰的眼神中含著淚水，他強笑著點頭。

  「沈姑娘，裴公子，還有一事未來的及同你們說。」

  昭顏：「何事？」

  沈胥：「我們沈家的宅子世代都在這，但是我年輕時曾聽家中的長輩說這宅子從前住著的並不是沈家的人，而是一位仙人，據說她救下了一個女子，將人安置在這雲棲小院，而那女子後來因恨墮魔，與那仙人同歸於盡了。」

  昭顏：「你可知那仙人的名號？」

  沈胥遺憾地搖搖頭：「不知，只知那仙人好像姓郁。」

  昭顏皺眉，這可真是個不常見的姓，「郁？」

  不知是不是提到了不該提只是，屋外突然起風將窗戶盡數吹開，發出巨大的碰撞的聲音。

  昭顏原先掛在屋外的鈴鐺發出清脆卻又躁動刺耳的叮噹聲，眾人臉色大變，紛紛心道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