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沉滄海(Ⅳ)

2024-09-14 03:46:16 作者: 霧知竹

  珠沉滄海(Ⅳ)

  少年昏睡後,昭顏盯著他不禁有些發呆。

  

  聽到呼喊,她才回過神來。

  「尊主。」

  莫止將找到的柴火放到一旁,將剛盛的水遞給昭顏。

  昭顏看著手中簡易的瓢,笑出聲。

  「沒想到,你手還挺巧。」

  莫止有些害羞,低了低頭,畢竟這是他第一次被人誇讚。

  昭顏沒有繼續說什麼而是讓他將眼前的少年扶起來,自己則是往他嘴裡一點一點地餵著水。

  「尊主為何對他如此好?」

  昭顏瞥了一眼他,並未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淡淡地警告著。

  「跟著我做事,最忌諱的便是話多。」

  明明她只是正常講話,卻還是讓莫止覺得滲人,默默記下噤了聲。

  歇息了一陣,昭顏便趁著夜色離開了,少年警覺的要命,即使昏迷,在她有動作時也能清醒片刻。

  無奈之下只能趁他手無縛雞之力時,給他強制餵了迷藥。

  見裴淮卿抗拒,昭顏的耐心散盡,將藥含於口中,對著他的嘴便親了下去。

  反正自己也不在乎這些,在她眼裡哪裡分什麼男女。

  可少年哪裡經歷過這些,心跳終究還是漏了一拍,被昭顏找準時機將迷藥餵了進去。

  次日清晨…

  裴淮卿從噩夢中驚醒,清醒時昭顏早已不見,如他想的一般,眼底藏不住的失落。

  想起昨天他吸了昭顏的血,應該已經和昭顏達成了死契,才放下了心。

  只要有死契在身,除非她死了,除此之外不管她在哪自己都能找到她。

  腦海中零星的畫面掠過。

  昨晚…

  她好像親自己了…

  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到勾起的唇角和滿心的歡喜。

  都說少年時不能遇到太過驚艷之人,而他,遇到了。

  在他即將被抓到斗奴場的那一年。

  那年冬天格外寒冷,也是他做小乞丐的第二年。

  那時的他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醒來時已然沒了幼時的記憶,找不到家便只能流浪街頭。

  他只記得自己叫裴淮卿,只隱隱約約地知道他的家裡很富有,剩下的一概不知。

  天天都是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一天又一天。

  直到在那個冬季遇到了她。

  饑寒交迫使得他昏倒在街頭,不一會兒便聽見一個女孩的聲音,女孩遞給自己了幾塊熱饅頭,便消失了。

  本以為她走了,可偏偏她又回來了,手上還抱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麵。

  「吃點這個吧,喝點湯能暖身子!」少女的聲音還尤為稚嫩。

  原來,她是去買了一碗麵給他。

  「對不起哦,今天我還有事,改日再來看你吧!」

  臨走前,還將不忘將身上的狐裘脫下也一併給了他,明明被凍的瑟瑟發抖卻還要安慰他。

  「我家裡還有很多這樣的狐裘呢,我一點都不冷的!」

  她好傻…

  裴淮卿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卻遲遲沒有問出那句話。

  「你叫什麼名字?」

  看著身上雪白的狐裘,他觸碰的手頓了頓而後無力地垂下,半掩的眼眸里藏著的是更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冬去春來,其他的乞丐既然覬覦起了他視若珍寶的狐裘。

  果不其然,他和那群乞丐廝打在了一起,狐裘終究是髒了,她也失信了,再未來過。

  廝打時的狠勁被如今斗奴場的場主看中,將自己抓去了斗奴場,成為了奴阿七。

  後來逃跑,沒想到自己竟又遇見了她,只是當時的她身受重傷,樣貌也與兒時大不相同,可自己還是僅憑聲音認出了她,背著她逃命。

  好不容易等到她清醒,卻又讓她逃之夭夭,只留下一句話。

  現在,自己應該慶幸…

  因為他明明就不是個多管閒事之人,可那天卻還是不受控制地救下她,知道了她長大後的面容。

  不過,現在看來…

  七年前他所見到的她應該是易容後的樣子了。

  裴淮卿垂下頭想著這幾年的種種,似乎在強忍著什麼。

  只是短短几秒,他便恢復如初。

  伏魔殿內…

  回魔界後昭顏換上一身紅衣,長發披散下來,盡顯鋒芒。

  「尊主,接下來屬下需要做什麼?」

  昭顏並未說話只是盯著方才踏入殿內的婢女。

  侍婢上前,端上一盤嫩綠色的葡萄放於習案上。

  她捏下一粒,仔細端詳著,質問道:「我未曾見過你的面容,新來的?」

  「是,尊主。」

  昭顏輕蔑地笑笑,婢女並未察覺異樣。

  「你,上前來讓我仔細瞧瞧。」

  「是。」

  婢女向前,靠近昭顏,頓感下巴一緊。

  昭顏抓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擡頭。

  婢女略加反抗迎來的卻是下巴的劇痛。

  「尊…尊主。」

  見眼前的婢女還是不知她犯的致命錯誤,昭顏忍不住「好心」提醒了一番。

  「魔界之人從不叫我尊主。」說罷戲謔地看著她,看著她露出惶恐不安的神情。

  果然,眼前之人一頓,方才反應過來,竟是自己漏了馬腳,可剛剛那男人明明…

  昭顏看出她的疑問,有些輕蔑地笑笑。

  魔族之人只會稱自己為魔尊,而不是尊主。

  這麼蠢,也有勇氣來刺殺她。

  人在走投無路之際總是喜歡做些傻事,例如…眼前這位。

  少女一改剛剛卑躬屈膝的態度,眼神狠厲起來。

  「魔頭,你怎麼還不去死,今日我便要為我師兄報仇雪恨!」

  昭顏挑了挑眉。

  她師兄?哪位?

  女孩從袖口抽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徑直向昭顏捅去。

  「自不量力。」

  昭顏絲毫不慌,仍舊坐在王座上紋絲不動,沒有一絲要躲的意思。

  就在刀尖即將刺到她時,昭顏猛地擡眼看向刀尖,眼神里的殺意驚得女孩身體一顫。

  她與匕首之間也不知何時竟形成了一塊屏障,將女子拒之在外。

  少女感覺自身無法動彈,拼命掙扎,卻是在做無用之功。

  「魔頭,活該你親人橫死,待在你身邊的人全都不會有好下場!」

  昭顏危險地眯起了眼,下一瞬從她體內爆發的魔氣將女孩掀飛出去。

  魔氣所及之處的人皆被擊倒。

  女孩挨得最近,自然也被重重擊落在地,受傷最重口吐鮮血,奄奄一息。

  「宋…宋懿,我恨你!是你殺了師兄,是你作惡多端,你會遭報應的!」

  昭顏很快就抓住了重點,看著她漠然地笑了笑。

  「你說我殺了你師兄,證據呢?」

  「虛空師尊都同我們說了!就是你!只有你才會亂殺無辜,六極鏡預言的果然不錯!」

  「你和雲淵的那些人都是一路貨色!都該死!」

  女孩用胳膊支撐著坐起,用盡全力嘶吼著。

  「呵…」

  昭顏已經猜出了大概,她說的師兄定然是那晚同虛空一起來殺她的那人。

  真是可笑…

  想必是虛空害怕自己有心魔的事暴露,才會殺人滅口,將這莫須有的罪名嫁禍到自己身上。

  至於她說的雲淵…

  自己倒是也有所耳聞。

  「你們就那麼相信他的一面之詞?」

  「虛空師尊是玄天宗宗主,他是個好人!我們不信他,難道還信你這個魔頭不成!」

  「你說得對,我確實是個十惡不赦的大魔頭,但你要報仇,恐怕是找錯人了,你師兄可不是我殺的。」昭顏遮起眼底浮起的情緒,嫣紅的嘴唇勾起妖冶的笑,就連說話間都帶著隱隱的笑意。

  站在一旁的莫止顯然沒想到尊主會承認自己十惡不赦,眼中有些不可置信但也只是一閃而過。

  「我今日不殺你,回去告訴虛空,讓他洗乾淨脖子,等著我。」

  昭顏仿佛在說平常事一般,漫不經心地說著。

  女孩緩過勁來,不認輸地又向昭顏攻去,只是這一次她甚至沒能靠近昭顏,就被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的莫止一劍刺穿身體。

  女孩還沒來得及慘叫一聲便命喪黃泉。

  上座的昭顏見此,輕嘖了一聲。

  「莫止,你殺了她幹嘛?我都說了讓她去報信呢。」

  「尊主,此人要殺您!」

  「呵…」

  「她太弱了,還不配讓我動手。」

  昭顏從王座上走下來,走到女孩身邊蹲下,再一次擡起女孩的臉。

  「長得還真不錯,可惜了,空有一副好皮囊。」

  「莫止,從今天起你去跟著英姑修習仙宗功法,我只給你一月時間。」

  「是,莫止遵命。」

  *

  「這時間過的還真是快…」昭顏看著即將落山的太陽,思緒如潮,不禁又想起了那個少年。

  「殿下是在想什麼?在想昨日那人麼?」

  昭顏回過神,衝來人笑了笑。

  「英姑,您怎麼來了?」

  「聽說殿下給我安排了一個人類徒弟,想著來看看是個什麼樣的人。」英姑總是滿臉笑意,讓人不自覺地放鬆。

  「此人是這次計劃關鍵,交給他人我實屬不放心,在這裡我最放心的就是您了。」

  「殿下,這個人就是您心中之人嗎?」

  「不是…」

  「我不曾有什麼心中之人。」

  仔細觀察,英姑便猜到昭顏心中的那人確實不是莫止,而是另有其人。

  「看來,殿下因為那人很是苦惱。」

  「我同他僅有一面之緣,可還是時常想起他,想要將他從深淵中拉出。」

  「這種感覺讓我十分不安,我始終覺得以後這會令我萬劫不復。」

  「遵從己心也許會是最好的答案。」

  「世人都覺得我的力量來的如此輕鬆,都對我充滿了惡意,就如同他們對待魔界一般。」

  「魔界接納了我,就註定了我必須守護好魔界,又如何遵從己心,更何況大仇未報怎能讓情緒左右。」

  「唉…殿下…」英姑收起了笑容,有些擔心地看向昭顏。

  「英姑,不必多說,我有些累了,你退下吧。」

  「是,魔尊。」

  「對了,後面一段時間我要去辦些事,就不用讓他們每日向我匯報了,等我回來再說。」

  「是。」

  「魔尊,可需要派遣一些人跟著您?」

  「無需,我一個人應付的來,你留在這莫要讓人鑽了空子才好。」

  「想來,您又離目標近了一步。」

  「……」

  昭顏並未回答,只是擡起了頭看著忽然暗下來的天空。

  「要變天了,英姑…我們也該準備準備了。」

  「殿下放心,魔域這幾年被您管理的極好,您已無後顧之憂!」

  「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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