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血手腕

  鐵血手腕

  蘇聞青沒有起床氣，但除非特殊原因，徐瑤也很少在半夜給她打電話。

  出道6年，一共就兩次。第一次是在葉浮屠單人cut霸占首頁的時候，第二次則是現在。

  「徐瑤，什麼事？」

  房間內，蘇聞青睡眼迷濛地看著手機，凌晨兩點。

  看到時間的那一瞬，她又想打一個哈欠，可徐瑤的話卻讓這個哈欠硬生生卡在嗓子裡。

  「聞聞姐，恭喜，人生第三個黑詞條登上熱搜了。」

  蘇聞青的大腦停止運轉了幾秒。

  「啊？」

  這個消息是一磅炸彈，把她潛藏的睡意炸得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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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聞青掛斷電話，擡頭望著黑漆漆的天花板。那股久違的，山雨欲來的坍塌感又湧上全身。

  為什麼總是這樣？葉浮屠出圈後黑熱搜，《遇見國寶》後黑熱搜，現在好不容易綜藝火了一次，即便是半夜，也能空降黑詞條。

  為什麼每當自己有一些成就的時候，外界就總來搗亂，看不得自己走一步上升之路？

  某本專業書上說過，內心難過到極點的時候，是哭不出來的。

  於是蘇聞青抹了把臉，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弧度，笑著打開了微博。

  微博界面，周勻和大手筆，給《代號：溯源》包了前三的熱搜，像北城化工廠的502，死死地粘在頁面上。

  下面緊接著就是屬於蘇聞青的黑詞條：

  ＃蘇聞青父母老賴＃

  「？」

  蘇聞青的手指僵在手機屏。

  這個熱搜離譜得嚇人，短短几秒內，蘇聞青嘴角的弧度甚至緩和了一些，然後弧度逐漸擴大，到最後竟真的能看出笑意。

  正當她想再看幾眼，來確定消息的真實性時，手機又震動起來。

  「想好怎麼處理了嗎？」

  Amy的聲音全然不似從前那般，語調平靜，像是在問候早安。

  蘇聞青猶豫了一會兒，並沒有馬上回答。

  她點開刺眼的熱搜。

  【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老賴，這麼有錢了還讓子女在娛樂圈撈金？】

  【讓子彈飛一會兒，等反轉。】

  【蘇聞青平時發紅包用的是不是工人的血汗錢？】

  【一點小恩小惠就想博取路人緣？貪婪的嘴臉真讓人討厭。】

  【最有望飛升的半路墜機咯，我很難評祝你成功吧…】

  低下的言語並不激烈，由於是半夜空降，點讚和轉發也不過3千。

  這分明是好事，可蘇聞青的眼底卻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

  她剛入圈的時候，Amy就曾跟她說，對於黑詞條，一個優秀的公關團隊足矣逆挽狂瀾，不僅可以完美澄清，還可以圈上一大波路人緣。

  更別說這個黑詞條假得讓人發笑，光徐瑤手上就有無數個死證。

  蘇聞青猶豫了一會，眼底的那抹複雜逐漸被堅定取代，並愈加濃重。

  「Amy，在詞條下面買些水軍，多說一些難聽的話，把熱度衝到第一。」

  隨著這句話說出，蘇聞青心底的久違的戰火像被點燃了，眼前已經看到了結局，激動和狂喜在她的臉上扭曲。

  蘇聞青知道這表情並不好看，於是又抹了把臉，試圖讓自己回歸正常。

  「你確定？前三都是周勻和的手筆，這錢得花去不少。」Amy沒有對她的行為產生質疑，像是早就料到。

  「沒關係，我早就留了棺材本了。」

  「讓躲在背後的陰溝老鼠看看，什麼才叫真正的黑詞條。」

  Amy在電話那頭笑出聲。

  「也只有你，發起瘋來連自己都黑。」

  掛斷電話，蘇聞青無所謂的聳聳肩。

  讓子彈飛，多飛一會兒。

  黑吧，黑吧，最好能沖爆博客，別讓她的錢浪費。

  蘇聞青不在乎詞條的價格，另一邊的Amy看得有些肉疼。

  太妃椅上，Amy接過年輕男人遞過來的咖啡，輕輕吹了口氣。

  「小周，是我。」

  等了數秒，周勻和的聲音才從電話另一頭響起。

  「姐，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半夜打來電話，聲音有些含糊，像是剛剛睡醒。周勻和對於Amy的叨擾並不敢有微詞，甚至還鄭重其事地清了清嗓子：

  「哦，我知道，蘇聞青的事情嘛。我馬上就聯繫那邊，把那個詞條撤了。」

  「別撤。」

  Amy正要放下咖啡，年輕的男人似乎能讀懂她的心思。他彎腰，雙手捧過咖啡，起身時露出一截精瘦的腰。

  Amy不動聲色地往那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幫我把那條黑熱搜頂到熱一。」

  一夜無夢，蘇聞青睡得很香。

  她摸出床頭的手機，密密麻麻數十條微信消息，都是圈內的熟人或現實朋友的關心。

  至於許存安，她仍沒什麼好話，只發了一坨屎的表情。

  蘇聞青緊接著發了數十個炸彈的表情包。

  十條消息回復完，始終看不到陳默的頭像。

  「切。」

  蘇聞青的眼睛正要上翻，手機卻震動起來。

  【你還好嗎？】

  沉寂已久的頭像框出現在首頁，蘇聞青撇了撇嘴。

  【我很不好，這個詞條太離譜了。】

  【需要我幫忙嗎？】

  陳默回消息的速度很快，蘇聞青閉上眼睛，能想到他在上課空閒的時間裡，瘋狂戳鍵盤的滑稽樣子。

  【你沒辦法幫我。】她回復。

  【我認識幾個朋友，他們可以為你的家人做財產公正。】

  蘇聞青盯著這一長串的字。

  【我是孤兒。】

  她實話實說，主打一個真誠。

  陳默的狀態欄一會兒變成「對方正在輸入中」，一會兒又變成他的名字，迴環反覆了幾次，卻一條消息都沒發出。

  蘇聞青的耐心耗盡，把手機扔在枕頭上，起身去衛生間洗漱。

  衛生間是個偉大的地方，世界上有多少曠世名著在此誕生。

  蘇聞青蹲在馬桶上，心裡打著明天一早澄清的草稿。

  既然要把自己的血肉撕開，讓淋淋的過往毫無保留地呈現在眾人面前，她就必須要有一番準備。

  出生證明，孤兒院照片，近幾年來為孤兒院的捐款證明，還有拜訪老院長的時間，她都要搜羅得整整齊齊。

  這些都是瑣事，幸而Amy那裡早有備份。

  剛入圈的時候，Amy說這些資料可以成為她將來翻身的工具，並讓她把每年三分之一的收入都用來捐款，和建造希望學校上。

  起初，蘇聞青並不懂Amy的用意，只是聽話的照做。可隨著入圈時間的增加，她看過許許多多的藝人因為財務和債務的糾紛，被公司雪葬，被觀眾厭棄。

  那一刻，她懂得了自身的優勢，也懂得了為何在千千萬萬個人中，Amy唯獨選擇了她。

  她的身世乾淨得像一張白紙，在富二代雲集的演藝圈，她是位數不多的清流。

  在鏡頭前，她的苦難會成為最突出的優勢，人們誤傷她的愧疚感，會讓她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在輿論的中心立於不敗之地。

  蘇聞青不介意消費苦難，不介意把它作為談資，更不介意被打上「賣慘」的標籤。

  20歲以前，她是真的很慘。

  而現在，這些統統都會成為她事業上一股強大的推動力。

  蘇聞青坐在馬桶上，毛孔舒張，連拉屎都順暢了許多。

  洗漱完畢後，蘇聞青回到房間，陳默的聊天界面發來了三條消息。

  【對不起。】

  【我沒想到是這樣。】

  中間隔了五分鐘，像是說錯話的補救。

  【你最近忙嗎？我請你吃飯。】

  蘇聞青拿起手機，眼也不眨的打字：

  【鮑魚，帝王蟹，澳龍……】

  那邊秒回：【好。】

  一個好字讓蘇聞青嗤之以鼻。

  【你…】

  你那點工資，還是留著自己吃飯吧。

  話到嘴邊，被蘇聞青硬生生打了個轉兒。

  【你說的是真的嗎？什麼時候？】

  【你來定，我隨時有空。】

  蘇聞青數著日子。這周不方便見面，自己要澄清黑詞條。而下周末兩天，陳默正好沒有公事。

  至於他說的隨時有空，九成九是犧以犧牲全勤為代價的有空。

  心地善良的巨星。

  蘇聞青默默給自己畫上這個標籤。

  下午，徐瑤來電。

  「姐，上節目前的那家金店願意給你證明，還有《代號：溯源》的工作人員都願意為你站台，現在要發酵一下嗎？」

  「不用，現在把所有正面消息都封死。等明天一早，我澄清了以後再放出來。」

  徐瑤在電話那一頭連連應聲。

  「對了，粉絲們安撫的怎麼樣？」

  「姐，工作室已經對接好了，粉絲們哪有閒心去對線，在群里忙著搶紅包呢。」

  「對了，」徐瑤才想到一件重要的事，「Amy把熱搜頂到熱1了，周導幫的忙，咱們一分錢沒花，省了一千萬呢！」

  蘇聞青眼神一亮。她知道Amy的人脈廣，沒想到與周勻和也有交情。

  「省下的錢你和Amy各分20%，剩下的……」蘇聞青慎重的思索了3秒。

  「就平分給團隊吧，就當我請大家吃飯。」

  一天過後，蘇聞青的博客發布了一則爆炸性的文章。

  字字泣血，感人淚下，詳細說明了她的身世，前20年的過往，以及這幾年默默捐給孤兒院的巨額金錢。

  她沒有讓人買熱搜，而是任其自然發酵。

  藝人的澄清，往往是工作室告黑，發發律師函，就算是是藝人親自發博，也只是幾句語句不通的廢話。

  可蘇聞青的這則澄清，語句通順，感情真摯，附圖9張，沒有絲毫隱瞞的給眾人公布她的過往。

  「姐，可以發了嗎？」徐瑤捏著幾則消息蠢蠢欲動。

  「不要買熱搜，先讓人在匿名論壇里，發幾條捕風捉影的消息供人討論，等帖子蓋高之後再安排人在博客說明。」

  比起直接將真相放在面前，人們還是更喜歡自己探究。公然買熱搜是可以迅速博取眼球，但難免有作秀的嫌疑。

  要讓網友順藤摸瓜的發現，才更有說服力。

  當天，匿名論壇上又曝光了一則帖子。

  帖子的內容是一條非常規角度拍攝的視頻，正是蘇聞青扛著一大袋金條摔在桌子上的畫面。

  評論再往後翻，有一個自稱是金店的工作人員，詳細說明了蘇聞青當天在店裡購買了40斤黃金的故事，自己也因此收到了數萬元的提成。

  有了這則評論的加入，把帖子火熱程度更填上一層樓。

  一直到當天下午，周勻和才在博客慢慢悠悠地澄清黃金事件。

  對工作人員大方是真的，但不完全真。

  除了金條，還有金瓜子。

  劇組的工作人員人人有份，唯獨沒有導演的那一份。

  周勻和為蘇聞青站台，而潛台詞也很明確：

  這傢伙心眼不多，送禮都送不到關鍵人員。

  晚上，蘇聞青把買熱搜的錢打給工作室的人員以後，工作室的那幾個活躍份子也紛紛在帖子上留言。

  【不裝了，我是友軍，是蘇姐工作室的人。蘇姐討厭團建，乾脆折現，給我們每人發了60w的小紅包意思一下。】

  粉絲：【不裝了，我是蘇姐的粉絲。發生了什麼？工作室一直在群里發紅包啊？（人均1000的紅包.jpg）】

  截圖一出，這下網上是真的炸了。

  明星的私生活是私生活，可實打實的金錢才是最吸引人的地方。

  蘇聞青的微博瞬間漲粉，連黑詞條下面都充滿了吃瓜樂子人的討論。

  【重新定義小紅包！工作室還缺人嗎？我當職粉也行啊！】

  【成天炒cp產出工業糖精的能不能看看啊！】

  【就是，拉拉手對對眼親親嘴就想讓全網震驚的！網友不是你們play的一環！有種和蘇姐一樣發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