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瓜子

  金瓜子

  【恭喜宋歡、蘇聞青、許存安。括弧，按名字首字母排序，括弧。贏得最終勝利。】

  秦安做事向來嚴謹，把台本上的內容一字不落地念了出來。

  一覺睡醒，天光大亮。

  直升機落在北城機場，蘇聞青睡得迷迷糊糊，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登上了一輛加長版麵包車。

  

  「蘇姐，待會就不困了。」vip通道上，工作人員貼心地遞上了一瓶水。

  而她大腦昏沉，並沒有注意到開車門時，工作人員的後撤步。

  砰！

  滑稽的禮炮，各色的彩帶噴了三人一臉。

  眼看蘇聞青如夢初醒，工作人員這才笑著讓她上車。

  「姐，快上去吧，垃圾咱們會處理的。」

  宋豫開車，機場距離周勻和工作室大約有兩個小時車程。早上6點的時間，沿途的早餐店已經開攤，豆漿和包子的香氣交織在暖風中，又從縫隙溜進了車窗內。

  前視鏡里，蘇聞青盯著窗外的早餐攤發呆。

  「後面有早餐。」宋豫提了一嘴。

  宋歡應了一聲。

  「你們兄妹倆感情真好。」沈思文頗為羨慕地看了兩人一眼。雖然在節目裡，二人的互動不多，但脫離了鏡頭還是很和睦美滿的。

  「還行吧。」宋歡在後備箱掏了許久，終於在某一處犄角旮旯里掏出三份牛皮紙袋。

  一模一樣的芝士牛油果歐包，還有老酸奶。

  「不聯繫的時候還是很和睦的。」她又補充。

  沈思文一噎。

  「我說，你們幾個人為什麼會先到？」

  人是鐵，飯是鋼。由於個人經歷，蘇聞青很能吃苦，但唯獨不能挨餓。現在一口麵包下肚，她才猛然意識到這個問題。

  秦安坐在後排，用力拍著不知道是誰的大腿：

  「本監獄長已經把你們的行蹤都摸清楚了。」

  肉碰肉的力氣不算小，沈思文齜牙咧嘴地甩開他的魔爪，秦安暗道一聲小氣，隨後換了右手，狠狠拍向……

  餘光看見是宋歡，他的右手又以一個十分詭異的姿勢，半路轉彎到自己的右腿上。

  隨後，他發出了和沈思文同款齜牙咧嘴地表情。

  「你們沒有發現，你們在空中兜了兩圈嗎？」

  「我們在睡覺。」宋歡看了他一眼。

  「……導演組租了兩輛直升機，我們腳底抹油往前沖，你們悠哉悠哉地繞圈。」

  短暫的討論過後，沉默已久的宋豫突然拔出藏在身後，那一片蔫了很久的淡綠色芭蕉葉，說要找一位大師修復成標本。秦安自然不甘落後，直接從地上撿起一塊小木棍，是小木梯的遺物，代表了自己的英勇事跡。

  至於沈思文，說藍色垃圾桶太大，已經讓助理寄回家裡去，永久珍藏。

  車上歡聲笑語，唯有蘇聞青和陳默，兩人一前一後，說不出半句話。

  一直等那股尷尬勁兒緩過來，蘇聞青這才從工裝褲的口袋裡掏出一枚小鏡子。她照向自己的臉，邊緣還留了一角，就著在前面的優勢，講究一個不露聲色地偷看。

  只見陳默拿著一本草稿紙，手上有紅的黑的兩支筆，在本子上寫寫畫畫。只是蘇聞青注意到，陳默拿筆的方式很獨特。

  黑筆像毛筆那樣握著，紅筆穿過拇指和食指，最後落在中指指，兩支筆在一隻手上，像十字型那樣架著。黑筆用得多，因此紅筆懸空，偶爾需要批註，只見他拇指往上一頂，中指輕快地扣住紅筆筆身，一下子就完成了兩支筆的翻轉——

  紅筆像毛筆那樣握著，黑筆則像紅筆之前一樣落在中指，並懸空著。

  這種握筆姿勢像變戲法，陳默的手指修長，指節均勻，因此握筆也很有看頭，蘇聞青不可避免地被這種姿勢所吸引住了。

  鏡子是圓形的，太小，她乾脆整個人都轉過去，上半身趴在椅背上，大大方方地盯著陳默看。

  等紅綠燈的40秒，宋豫又看了一眼前視鏡，卻只能看到蘇聞青的背影，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他剛想開口說什麼，只見宋歡在後排說：

  「蘇姐，墊個墊子，這樣舒服一點。」

  說話間，目光似是無意掃了前視鏡一眼。

  蘇聞青接過枕頭，隨意放在一旁。也正是這個動作，讓她的注意力從手往下，注意到了草稿本上的內容。

  陳默見蘇聞青在看他，於是把手上的草稿紙遞近了一些。

  《新媒體瓷器設計稿2》。

  器物的性質是一個圓形的盤子，盤心的長龍筆觸流暢，弓著身體，眼神不怒自威。

  如果她沒記錯，這應該是明代永宣時期的龍紋。

  非常優秀的畫工。如果在古鎮看到這張盤子的實體，她一定會拿在手裡仔細端詳。

  可光是端詳還不夠。這條長龍的腦袋上方，一團祥雲氣泡中赫然貼著與這龍紋格格不入的一句話：

  【直視我，崽種。】

  就是這句話，讓蘇聞青的欣賞變成了321上連結。

  「很接地氣，不是嗎？」陳默將她的表情轉變一一看在眼裡。

  「確實不錯，至少我挺喜歡的，」她把設計圖放在窗戶邊，借著太陽光，好看得更清楚，「普普通通的龍紋太嚴肅了，但這種有點病的，我肯定要買來收藏。」

  「非常符合我的精神狀態，以後罵人都不用打字了。」蘇聞青又補充道。

  回到酒店，進門的拐角處，徐瑤上來就是一個熊抱。

  「綜藝首秀，姐的節目效果還行吧？」蘇聞青朝她揚了揚眉毛。

  荒島上沒有信號，蘇聞青等於斷網一周，自然不知道外界對於綜藝的評價。不過綜藝背靠央視，又出自周勻和之手，雖然環節坑了一些，但也僅針對於mc，觀眾定然十分樂呵。

  所以她想，就算夠不到全網爆炸，打底也是個熱播。

  然後，徐瑤便一臉嫌棄地上了數據。這個嫌棄並不是對於綜藝，而是對蘇聞青本人——

  她也太小看自己了！

  《代號：溯源》是國內第一部文博探索類綜藝，雖說早些年國外也拍過類似的主題，但他們那些小東西，和我們的底蘊相比，自然差了不止一星半點兒。

  7位mc各有各的綜藝效果，表現最突出的獨屬蘇聞青。

  以往的真人秀，嘉賓往往根據導演的安排，按部就班地往下進行。而蘇聞青就像是一個巨大的bug，時刻和導演組對著幹：精準的吐槽，犀利的嘴，龐大的鈔能力，以及為了節目效果能把面子踩在腳下，徹底豁出去。

  更別說最後一期，她的那一張嘴，更是和許多人組成了莫名其妙的cp，簡直是行走的節目效果。

  比如和宋歡。

  人宋歡妹妹卯足了勁往上爬的時候，蘇聞青還在1樓，上來就和許存安聊了5分鐘的天。人宋歡妹妹一周目通關，蘇聞青還在2樓，又拉著陳默聊了10分鐘的天。

  後來，彈幕乾脆開始刷屏：

  《代號：溯源》又稱《宋歡和她沒用的聞聞姐》。

  「不僅如此呢，Amy剛才還托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徐瑤高深莫測地說，可嘴角抑制不住上揚，已經出賣了她內心的真實想法。

  「你的新劇，下個月就要網播了！」

  蘇聞青：「！」

  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蘇聞青第一次感受到了熱度帶來的巨大紅利。

  以至於她捧著一大包金條，絲毫不覺得重，甚至有股要飛上天的衝動。

  綜藝拍攝已經結束，想必是有意點名「節目組經費緊張」的理由，並沒有組織聚餐，結束後就各回各家休息。

  而蘇聞青的空降卻讓整個團隊都摸不著頭腦。

  「大家辛苦，我給各位買了一些小禮物。」蘇聞青墨鏡帽子口罩，全副武裝，和當初耍大牌照片上的打扮一模一樣。

  由於是第一次合作，工作人員對於蘇聞青還有些陌生，看見她這樣，只面露難色：

  「辛苦蘇老師，您這也太客氣，」第一排的兩人對視一眼，又說，「這，我們也不好收啊。」

  蘇聞青對他們的話聞所未聞，仿佛在此之前就已經聽了無數遍。

  她把帶子哐的一聲放在桌面上，隨後打開拉鏈，黃澄澄的金條頓時折射出富貴的氣息。

  蘇聞青離得近，因此聽到了幾聲咽口水的動靜，可她依舊聞所未聞，仿佛也聽了無數遍。

  在眾人驚訝又期待的目光中，她又從隨身鞋帶的包裹里掏出一個袋子。打開後，密密麻麻的金瓜子又讓眾人呼吸一滯。

  她看著之前推辭的那兩名工作人員：

  「你們不好收嗎？」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眼見眾人依舊不說話，蘇聞青又問：

  「你們誰有密集恐懼症？金瓜子的視覺衝擊確實有點大，密集恐懼症患者們不要勉強自己哦。」

  「……」

  往後相當一段長的時間裡，徐瑤都在安排工作人員領金條和金瓜子，期間再三確認患有「密集恐懼症」的人群。

  可奇怪的是，400多位員工，竟然沒有一個人患有密集恐懼症。他們臉上的笑容還燦爛得刺眼，對待蘇聞青也不是剛開始的那副生疏樣，一口一個蘇姐蘇姐的喊著。

  經後期說，《代號：溯源》會剪成13個部期，每隔一周上星，在央視綜藝播出。

  只是蘇聞青至今還有一個不明白的地方。

  「不是不允許出現牛蛇鬼怪之說嗎？為什麼還能上大熒幕？」

  聞言，工作人員沒有正面回答她。

  「節目組從來沒有說過他們是鬼，只是……」

  「只是長得比較獨特罷了。」另一個後期小妹這樣說。

  再回到公寓已經是下午6點。蘇聞青叫了餐，洗完澡後上床，厚重的遮光窗簾遮住落日的餘暉，房間黑漆漆的，只有手機屏幕瑩瑩發著冷光。

  在鏡頭前並不覺得累，這是演員的基本素養，可一旦放鬆下來，整個人猶如墜入一團棉花，四肢都提不起勁兒。

  更何況蘇聞青已經一天一夜沒睡覺。

  臨睡前，蘇聞青的腦海中一直浮現和許存安的談話。

  關於「綜藝cp」的談話。

  她和陳默認識不久，經歷得卻多。不同於「因戲生情」這一狗血例子，他們認識得更早，還有宋歡這一層關係在，她可以基本確認，陳默這人不錯。

  外表，人品，學識，再加一個「信息差」所帶來的新鮮感，非常合適她目前的狀況——心裡安慰，身體安慰，缺一不可。

  只是這人軸得很，蘇聞青心想。

  得找個由頭讓他乖乖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