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開那十年

  分開那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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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預料不到，地震都沒能分開你們，那時候沈淮序的心都跟著你一起死了，如今你死而復生，兩個人在一塊，我們都以為你們這輩子都分不開了。你居然……居然把他弄丟了。」

  「看來當初要不是我一直執著著拆散你們，讓你們自己談，也許早就分了，一步錯步步錯，周承，你丟了為了你不死不活的沈淮序，你要是找不回他，往後餘生，你一定不會好過。我不信沈淮序能放得下你，你去找他，不要放棄，不能放棄。」

  門邊一個暗縫，裡面躲著豎著耳朵偷聽的沈逾白，聽完之後悄悄關上了門，然後在無人注意時偷溜出去。

  這段時間家裡兵荒馬亂，無人注意一個未成年小孩，只要他乖乖上學不要添亂就好了。哪會有人想到他也參與了一部分呢。

  他出了小區，時而回頭張望，鬼鬼祟祟，然後小跑著去了兩個路口外的另一個小區，他哥哥目前的藏身之所，也是沈逾白用私房錢老早用同學買下來的公園別墅，藏在不遠處的公園裡.

  只有三四間別墅，早早被沈逾白看中拿下，作為秘密基地，用來瞞著他媽做些自己想做的事。

  沒想到它的第一個大用處，是把他哥哥藏在裡面。

  沈逾白到了門前卻不開門，繞道側面從一座低矮的花房鑽了進去，隱藏在花叢中的小門，才是真正的進出口，外面的大門常年鎖起，給人一種這裡主人不在家的感覺。

  「哥哥，媽媽在家發火，把爸爸爺爺還有周承哥哥全部罵了一遍，罵得可狠了。」沈逾白圍著書房裡的沈淮序打轉，興致勃勃地傾訴所見所聞。

  「你都不知道，爸爸被罵得一句不敢說話，再敢逼你，媽媽就和他分居離婚！」

  沈淮序聞言面露擔憂，那天他離開之後不知道去哪，一個人在附近的公園晃蕩，坐到第二天天亮，日出時他內心所有的痛苦被壓下。

  他苦澀地想著，又能去哪，難道真的不管父親的病，放任病重的爸爸、憔悴的媽媽，還在上學的弟弟去支撐著家，而他這個兒子撒手不管。

  如果是十八歲的他，那天走了就不會再回去，但是三十歲的他，沒辦法忽視夏曼雲斑白的發，爺爺佝僂的腰，還有爸爸治療時痛苦的樣子，腫脹的血管。

  沈淮序接了公園的自來水洗把臉。冷靜下來，夠了，情緒的釋放已經夠了，該回去了，不能不負責任，真的撒手不管。

  他沒有去想周承，父母是他割不斷的枷鎖，他心甘情願地背上，也許周承說得是對的，如果他真的逼他與父母決裂去選擇周承，一旦把家人氣出什麼事，後悔終身的還是他。

  沈淮序嘴角苦澀，離開公園，在父母都還沒恢復時，他已經打起精神準備原諒父母走回去。

  然後……被沈逾白攔在了公園入口。

  「哥哥，你在這，終於找到你了，快跟我來。」

  「爸爸媽媽一直沒變，雖然因為你離家十年有所好轉，但還是那個固執的樣子，趁著生病就拿捏你，若是你這樣回去服軟，他們以後一定會更過分的，等我長大，哥哥現在遭遇的，我都會再體會一遍，為了我，哥哥你也不能現在回去，必須讓他們痛改前非！」

  「可是家裡不能不管，爸爸需要照顧，公司的業務停滯一天損失都是千萬以上。」沈淮序改不了心軟和操心的毛病。

  沈逾白眼珠一轉，趴在沈淮序耳邊嘀嘀咕咕，沈淮序不太放心，但選擇試一試。

  於是後來就一直住在沈逾白的秘密基地，換了新號碼可以對外聯繫，一直暗中指導公司的業務，通過沈逾白的執行。

  沈逾白在這件事後暴露了聰明才智，披著夏曼雲的名義指導公司業務，對外是夏曼雲擔起了公司大任，對里是沈逾白天生多智近妖，實際是沈淮序暗中指點，沈逾白也確實聰明非凡。

  幾人合力把公司運轉起來，家裡的亂子有沈逾白在家裡監視觀察，沒出大問題之前，沈淮序不會露面。

  但是沒想到他不在，反而沈志文的精神變得高漲，一直在尋找兒子，夏曼雲也從這兩年照顧病患的頹靡狀態，重拾以前雷厲風行的氣質。

  至於周承那邊，沈淮序不知道該怎麼辦，他需要時間好好休息，從十八歲後各種意外接連不斷，他從沒好好照顧過自己，這算時間就讓他偷偷懶，放空自己的心吧。

  沈淮序安心在弟弟的秘密基地住下來，第一次為了自己而呼吸著，沒有為了周承去尋尋覓覓，沒有為了父母背負上不喜歡的責任，一個人在家侍弄花草，查看以前所有的相冊記錄。

  這是他攝影這麼多年，第一次回頭欣賞自己的作品，他把喜歡的風景洗了出來，又選了幾個投了比賽。

  桌上照片有懸崖峭壁，烈日灼空，海浪波濤，極光閃耀。

  仔細想來，那十年一個人行在世上，雖然孤寂，但是也見識了許多人一輩子看不到風景，如今在家回味，也別是一番趣味。

  周承四處找不到人，工作又離不開他，假期請了半個月，還剩幾天，他找的偵探沒有動靜，他在家裡四處翻找，試圖尋找線索。

  里里外外被他翻了一遍，當初沒送出去的戒指也從柜子底部翻了出來。

  沈淮序最長呆的書房，周承一本本書抖落著，柜子抽屜桌底一個也不放過，用手一寸寸尋摸，終於，在底部一本用完的筆記本里夾著的一封信掉了下來，周承撿起空白外表的信封，手指飛快的拆開，快速的瀏覽完，手指把信攥出了摺痕。

  這是那年沈淮序生日時，準備第二日交給他而因為冷戰沒能交出去的，提到了小屋信箱裡的秘密。

  周承又飛回來西城，來到小屋，按照信中所說找到鑰匙，從室內一打開信箱，快塞滿的信件全部呼啦啦湧出，周承用手左右圍堵依舊掉落不少。

  他彎腰撿拾逐一碼起來放在床上，然後隨機拿起一封拆開，大部分是照片，背後寫著給他的話。

  【哥哥，我到了山頂，在這等了三天才等到天晴日出，可惜相機拍不出這裡的美景，我只能盡力去捕捉光線，但是最美的樣子我會在心中刻畫，見面時告訴你它又多麼壯麗。想你的1643天，愛你的寶寶。】

  【哥哥，我受傷了，沒想到會遇到山洪，當時趴在樹枝的分叉處，我以為我就要死了，想到能見到你，我一點都不怕。後來救援人員來了，為了不給他們添亂，我還是積極配合套著游泳圈從泥流中爬上岸。沒注意到腿被石頭劃破了，醫生說要靜養一個月。但是我一點都不疼，哥哥，一定是你怕我一個人在這個世界太痛苦，所以帶走了我的痛覺，才能讓我堅持下來，不然怕疼的我一定忍不住去找你了。】

  【哥哥，好疼，明明身體沒有感覺，但是我心口好疼，我的頭也好疼，我剛剛跌倒了，書包里的信全部都灑了，車從我後面掛過去把書包弄破了，以後信沒有地方放了，不過還好，我找到房東，她說這裡可以便宜賣，我把小時候的平安鎖當了，還好那塊玉值錢，以後我們的悄悄話就有地方藏了，我要定製一個信箱，把所有秘密都藏在裡面，等死之前，全部燒給你。有點疼的寶寶依舊想你的374天。】

  周承把所有信放在床上，按照新舊程度飛快尋找，然後找到了泛黃的信封，是最早的時候的。

  周承拆開的手有些顫抖，但是他必須知道，沈淮序一直不肯對他傾訴的十年，究竟發生了什麼，無人知道的那十年。

  【哥哥，爸爸媽媽要帶我走，帶我去首都治病，醫生說再不去，以後可能會站不起來，但是你還在地底下，我怎麼能走，我要帶你一起，要麼把你挖出來，要麼把我埋下去，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你不會來這裡，也不會被埋在塵埃里，要不是我跑得不夠快，你就不會死，該死的是我才對，為什麼我還會醒來，我好想你。】

  【哥哥，我掉進河裡了，我看到你了，你是來接我的嗎，我好想跟你一起走，可是不行，有幾個人下來救我了，我不能連累其他人，哥哥等我，等我下次找個沒有人的時間，偷偷去找你。】

  【哥哥，好冷啊，我到南極了，我拍到了大鯨魚，他身上的藤壺好醜，只會寄生著，哥哥，我不是對嗎，我才不是那種寄生蟲。】

  【……】

  一封封信在他顫抖的雙手中打開，信里的語氣從顛三倒四偏執瘋狂，到後來越來越平靜。照片也從簡單的記錄，變得豐富起來，這裡有沈淮序的成長、割捨與痛苦。

  接連多日，酒吧里周承都喝得爛醉，譚飛默默陪著他，等他徹底醉了才把人送回家。

  每天醒來的周承看著充滿回憶的三合院，想著那個盛夏里熟透了的甜蜜時光，一個人又是爛醉在家裡。

  他每天醉生夢死，不能接受有一天，真的會弄丟他的寶物，從河裡出現然後說永遠不會分開的寶物。

  「騙子，你騙我，你說永遠都不會分開，我才會……」

  才會這麼有所依仗肆無忌憚，因為確信你永遠不會走，因為每次看向你的眼神都在告訴我，你愛我愛得無法自拔。

  這樣毫無保留的愛，我怎麼能不膨脹，不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