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到戒同所

  送到戒同所

  沈淮序撲哧笑出聲，愁容總算消散些：「這樣什麼時候是個頭，難道要一直把我拴在家裡。」

  周承大度得很：「我還不了解你，世界上除了我，你最在乎的就是家人，你父親生病後，不喜歡管事的你直接挑起大梁，天天忙成這樣也沒一句抱怨，你啊，根本拿你父母沒辦法。」

  沈淮序有些歉疚，這些時日，他支撐著家裡，而周承支撐著他，要不是他全力支持，不論是公司還是情感上，恐怕沈淮序都會焦頭爛額。

  他抱住周承靠在肩膀，慶幸地說：「幸好有你。」

  周承摸著他的腦袋，另一隻手不停地拍拍他的後背，用溫暖的懷抱和溫柔的動作安慰著他，給他充電。

  兩人以為只是一段時間的見面機會的縮減，以為是父親想要家人的陪伴，卻不料，父親的動作越來越超出大家的預料。

  公司突然新入職的秘書，超出工作界限帶著曖昧的試探和舉動，在沈淮序拒絕和躲閃之後依舊不依不饒地靠近。

  沈淮序怒意喊來人事把人辭退，卻被告知是股東家的女兒，是老董事長安排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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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淮序不知道沈志文是故意的還是試探，難道以為他被女人勾引幾次就會和周承分開，他不顧人事勸阻，執意把人攆走。

  那邊沈志文聽說這次無功而返後，在家沒說什麼，悄悄看沈淮序有什麼動靜，結果發現兒子什麼也沒說。

  沈志文恍然發現自己的病如此好用，好用到若是換成以前，早就被兒子大吵一番離家出走的試探，居然被忍下去，沈志文為自己的驚喜發現陡然生出了更貪婪的想法：

  原來兒子這麼在乎他，那麼這時候逼他和周承分開，是不是也可以……

  多年前無奈妥協的選擇，是不得已而為之，是沈淮序用離家十年換來的不得不接受，但是沈志文內心對於同性戀始終是反感難以認同，不同於夏曼雲的失望和對兒子的擔憂，他還有更多一層的封建古板。

  當初夏曼雲發現兒子的戀情後，自己暗地裡用了很多辦法分不開，直到一年半以後實在沒有辦法了，才告訴了沈志文。

  一開始她甚至是瞞著沈志文的，只要兒子能改掉，她不會把這些在她看來是家醜的事情告訴別人，這個別人，是除了她和兒子以外的所有人。

  當她用盡全力卻發現沈淮序的反抗越發激烈，變成逃課逃學都要去見那個人後，她瘋了般砸了家，然後喊回來沈志文，讓他想辦法。

  她說：「瞞著你，是怕你工作太忙，兒子的教育一直是我在管，要不是管不住，也不會讓你放下公司抽出空來……」

  她從沒讓任何人知道，一開始她是想瞞著所有人，讓兒子悄悄改了就好了。

  而那年沈志文的辦法是，聯繫醫生，把沈淮序送到了戒同所——精神病院，整整兩個月。

  夏曼雲忍了兩個月才去看，然後見到頭髮脫落瘦得脫形變樣，精神恍惚的沈淮序時，她一秒都等不下去，把人接了出來，轉學在南城重新入學。

  為了讓沈志文同意，她還說一定會嚴加看管，請了保鏢和保姆，家裡裝了無數的監控，她也一起到了這個陌生的城市。

  而沈志文把兒子關進戒同所的事，在她被兒子指責時，她從來沒有透露過一次，不是她關的。

  她心想著：兒子對她有十幾年相處的感情，比起父子之間生疏的情分，還是她來擔這個罪名，看在多年的母子之情，兒子長大後懂事了會理解她。

  ——只是沒想到那場地震，和意外懷孕以及抑鬱症，讓他們母子分開十年。

  現在，夏曼雲出於愛子之心，已經明白讓沈淮序選擇自己愉快的生活方式，而不是逼著他按既定的道路去走。

  沈志文卻因為這一場病，徹底暴露出他的控制欲，只是之前他的這些掌控欲都在公司里實現，回家少所以沒人發現。

  現在——他全部的心思都在家裡時，其他人他又有所顧忌不敢反抗，沈淮序，成了最好拿捏的那一個。

  沈淮序身邊的巧合、偶遇越來越多，公司、停車場、商業應酬，多年不見的同學、公司股東的女兒、父母遠房親戚的外孫女。

  沈志文的意圖太過明顯，沈淮序躲來躲去，終於被逼上家門。

  現在除了外面，竟然把人都帶到家裡了！

  沈淮序僵硬地坐在客廳沙發上，一個女生毫不客氣地擠在他旁邊，沈淮序往一側挪了挪，腳步一動想要走。

  「老大你過來，我這老同學聽說我生病了，攜妻女來看望我，可惜我這老胳膊老腿，招待不周多失禮，我和他們下盤棋，你們年輕人不用在這兒守著，你帶著妹妹去逛逛吧。」

  沈淮序冷著臉起身，良好的教養讓他克制住，不將情緒牽扯到無辜之人身上，陪著女生在附近散步。

  快步躲開偶然的觸碰和試探，屏蔽掉耳邊嗲聲嗲氣的話，沈淮序溜完一圈就要到門口回去，然後躲出家門。

  「喂！我知道你不喜歡我，聽說你是同性戀，不過沒關係，反正是聯姻，我們婚後各玩各的，以後生個孩子交差就是了，省得他們沒完沒了地催。」

  沈淮序回過頭：「不知道我父親怎麼和你們說的，但是我有想要相伴一生的愛人，我不需要沒有感情的聯姻。」

  女生聞言一愣：「你有對象，你爸說那是你玩玩的。」

  沈淮序額頭青筋暴起，對於沈志文在背後搞鬼，不僅侮辱周承，還侮辱他的感情，把他當成什麼了。

  「不好意思害你們走這一趟，賠禮稍後會安排管家上門送上，父親那邊我會和他好好溝通，不會讓他再打擾你們。」沈淮序冷臉冷聲保持著風度說完歉意，頭也不回地走了，直接回了臥室。

  等沈志文送客，沈淮序在屋裡聽到汽車離開的聲音，他才帶著憋了一下午的氣下了樓，把這一個月越來越頻繁的「偶然」說出來，「爸，你究竟想幹什麼！」

  「外面一個接一個的還不行，現在都把人帶到家裡的，下次是不是要藏我床上！」

  沈淮序覺得父親現在的做法簡直沒有下限，完全不是這麼多年他眼裡寬正威嚴的樣子。

  「女人有什麼不好，你哪個都看不上，我給你找的這些，論家世論人品，哪個不比周承強，你非要跟個男人過算什麼樣子，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丟不丟人啊！」

  沈志文嘲諷看不起的話把沈淮序氣得兩頰漲紅，有這樣說自己孩子的嗎！

  「哪不明不白，哪不清不楚，哪丟人了，丟誰的人，丟你的人你別讓我回來，我在外面沒人嫌我丟人，你嫌丟人就別讓我回家！」

  沈淮序氣得不想再多說轉身要走，沈志文一看他沒吵幾句就要跑，和小時候一模一樣，「新仇舊恨」湧上來口不擇言：「你要跑哪去，要不是我身體不好，我就把你腿打斷，給你關起來，看你往哪跑！那些年還是管教少了，要不是你媽攔著，在戒同所待上一年半載，肯定給你這毛病改了，我前幾天還刷到那老師的朋友圈，他好多學生都改了，都結婚生子了！」

  沈淮序回過頭眼神痛苦，語氣難以控制帶著撕裂問：「打斷腿，關起來，你把我當什麼，你養的一隻狗嗎！讓和誰配種就配種，不聽話就棍棒伺候，實在不行就關起來，你知道當年在戒同所是怎麼戒的嗎！電擊、脫敏治療、吃藥、抽鞭子、不改就不給吃飯，絕食就鼻飼去灌營養液，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沈淮序從不提前那兩個月生不如死的記憶，他恨不得像周承一樣失憶，忘乾淨才好，偏偏沈志文還要提，心底多年積怨翻湧上頭：「我以為是媽媽送我去的，結果是你嗎！你憑什麼！」

  「怎麼，之前以為你媽把你送去的，你就不吵不鬧，換成我就瞪著眼恨不得殺了我，她是你媽，我就不是你老子嗎！我不能管教你，你……你想氣死我……」

  隨著沈志文逐漸提高音量，以及意識到在孩子眼裡自己不如妻子，對家庭地位的失控讓他呼吸急促，捂著胸口站不穩了。

  沈淮序眼神一晃，腳尖挪動，剛從朝外的方向轉了半步，身邊的擔憂聲止住了他上前的步伐。

  ——是爺爺他們都回來了，他們三個下午被沈志文支出去，讓夏曼雲給他們添置衣物去了，才趁著家裡沒人，把人帶回來和沈淮序相親。

  夏曼雲扔下袋子，快速上前拿藥倒水灌藥熟練迅速，爺爺緊緊按著沈志文的人中，扶著他坐在沙發上休息，沈逾白也從茶几下面拿出血壓儀量著。

  幾人在半年多都配合出熟練的默契，這一次唯一不同的是，沈淮序站在兩米外，沒有動彈。

  沈志文半天緩了過來，看到老爺子和兒女都圍著他，關心著他，一時又是欣慰又是膨脹，此時遠處站著沒有過來服軟認錯的大兒子就格外刺眼起來。

  他先發制人就開始告狀：「你們不在家，我快被他氣死了，就是老朋友帶女兒來探望我，他就跟我又吵又鬧，我讓他跟女生多接觸接觸怎麼了，萬一他遇到喜歡的人就改變主意了呢。」

  這話說得又漂亮又有理，也說到老爺子和夏曼雲的心坎上，他們雖然接受了沈淮序的性向，但是也不無期待有一天，沈淮序會改變心意。

  「只是接觸一下，不喜歡就當作普通朋友，何必跟你爸吵鬧，他不能生氣你忘了嗎？」爺爺唉聲嘆氣，不成器地看了眼大孫子，心疼他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