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留個窗

  給我留個窗

  都過去了。

  雨過天晴了。

  公司按部就班地運轉，沈志文後面沒收到員工的告狀了，偶爾想起去搜一搜新聞，公司也沒有什麼負面消息，最新一期的季度報告數據理想，沈志文在晚餐時，高興地多吃了半碗飯：「好兒子，厲害啊，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就是這樣保持住，咱們家不需要再往上了，你只要守住家業，等小魚長大，你們兄弟兩個靠著這些就能一輩子不愁錢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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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淮序敬了沈志文一杯，絕口不提他裁掉的那幾條常年虧損的業務線，才保住在多筆賠償之下，財報依舊呈現盈利的事，反正沈志文也不會細看。

  沈逾白無憂無慮地吃著，沈淮序看在他讀高中，也沒為難：「幸好，再過兩年，小魚就考大學了，等上大學後，大一就可以來公司實習，提前鍛鍊了。」

  沈逾白筷子一僵，在哥哥面前暴露過智商的他，聽出來哥哥是在提醒他：最多只給他三年愉快的高中時光了，後面的責任，必須他分擔了，別想都甩給哥哥了。

  沈逾白露出一個諂媚的笑，哥哥這段時間日夜不休，確實忙碌，過意不去的他，不再躲避，開始幫著一起參與公司的事，提前開始學習大學的金融知識。

  放學後就跑去公司，在沈淮序的辦公室里打雜，沒多久，公司的業務和流程都掌握了。

  對於他們這樣的家族繼承人來說，管理是一門從小耳濡目染的學問，從小身邊的保姆、司機、保安，就像是小型的團隊，管好這些人不偷懶，就已經在鍛鍊如何用人，如何收攏人心，如何激勵下屬了。

  而專業知識，只要你會管人，自然有人給你做好，看不懂的地方，自然有專業的人給你最細緻地解釋，如果沒人解釋得清楚，要麼有鬼，要麼人有問題。

  所以帶起團隊來，對沈淮序和沈逾白來說，遠比之前沈淮序在周氏負責具體的業務要簡單，助理的工作有很多瑣碎雜事，都是沒有標準沒有參考完全按照上位者習慣去辦，一旦交接或者執行過程中有阻礙和隱瞞，就會出現小漏洞。

  但是一個大公司的運轉，每個人都在各司其職，首腦只需要在下決定時，從各方帶著自己角度的意見中，把握大方向，暗中公司的戰略思想做下決定就行。

  沈淮序今天有一場跨時區的全球線上會議，會上對於國外的部署掌握情況並沒有提出新要求，聽完匯報，抽查進度，提問幾個關鍵崗位的掌握情況，確保進展沒有問題。

  三小時後會議結束，他掛斷會議，椅子轉了半圈，對著旁邊小一點的辦公桌上的電腦前的沈逾白問：「怎麼樣，這一次旁聽季度全球經營分析會，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嗎？」

  沈逾白自信地擡著下巴：「除了日本地區的負責人英語口語嚴重，影響我腦內翻譯，其他和國內也沒區別。」

  「國外的業務占總公司25%，雖然占比不大，但是也需要關注，既然你覺得沒問題，那這幾個月全公司的業務線你都沒問題了。」

  沈淮序關上電腦拿起鑰匙，「那接下來，小少爺您多費費心，需要簽字的留給我，其他的您都給辦了吧，我要去約會了。」

  沈淮序和周承已經快半年沒有約會過了，每次都是周末匆匆見一面，在外面吃個飯，再去酒店度過一個極其效率的下午，然後各自回家。

  終於在沈逾白上手之後，他能擠出時間和周承好好約會一下，明天他們要完整地過一個周末，誰也別來打擾。

  「哥哥！我好心幫你，你怎麼可以逃跑。」

  「什麼幫我，我可不想繼承家業，這些都給你，我就是幫你代管幾年。」

  「說好的平分，你說不要就不要，爸爸可不答應。」

  「我不愛管，這幾年的打工生活，還真不如以前滿世界跑，如果不是周承走不開，我才不會一直待在海城，我攝影掙的獎金都花不完，不需要額外再打工了……」

  兩人吵吵鬧鬧離開辦公室，一起回家了。

  那個小辦公桌，是沈淮序不顧人事阻攔雇用童工，也要搬進去的，十四歲的繼承人，可算不得童工，他在為他自己打工。

  沈志文的身體在半年的療養下，恢復了些許精力，也可以在附近散散步了，爺爺也有了幾分想走的心，但是又放心不下，看著頭髮先白了的兒子，只得答應留到過年，過完年就要回到山下，他在城裡待得太悶了。

  而更悶的是沈志文，忙碌幾十年一朝閒下來，多出來的時間能把人憋壞，現在也不需要定期去吊水，除了每個月的複查，基本是在家閒著，寫字下棋，被迫按爺爺的喜好去體會那些退休後打發時間的東西，爺爺是真的喜歡這樣，有鳥兒陪伴還不算無聊，但是沈志文對這些嘰嘰喳喳的小東西毫無興趣。

  看著老爺子又背著杆子，前後墜著兩個鳥籠準備去遛彎遛鳥，無聊到發霉的沈志文說：「兩小的白天不在家，晚上回來才能見著，老婆忙著舞蹈課拍視頻，天天和小姐妹逛街美容，你爺逗貓遛鳥，就我一個人憋著，還哪都不讓去，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老爺子不搭理他，跟自己的小寶貝們說著話，就出了別墅大門。沈志文在庭院裡，躺在搖椅上無聊地扇扇子，翻看著家裡的相冊。

  沈淮序不回家過夜的次數，從偶爾一次，變成一周一次，又變成一周兩次，終於讓每晚都要找兒子們聊天打發時間的沈志文發怒了。

  在周末的一次晚餐上，大發雷霆，不許沈淮序再夜不歸宿：「成天不回家，像什麼樣子。」

  沒人說話，沈志文氣不得，現在大家找到的方式，就是在他無理取鬧的時候，忽視他的話，這忽視從夏曼雲先開始，然後是爺爺，後來兩個兒子也學會了。

  但這和家庭冷暴力有什麼不同，說的話被不當回事，是縱橫商場地位不凡的沈志文能面對的嗎，他已經失去了對企業的控制，不能再失去對家庭的控制。

  妻子那邊因為之前他的胡攪蠻纏和埋怨，現在對他雖然悉心照顧，但是不滿意的地方就躲出去，他不敢惹，多年的妻管嚴還沒敢翻天。

  老爺子畢竟是長輩，比他還老了二十歲，也不能發火，小兒子又沒長大，還在讀高中，正是人生的分岔路口，於是沈志文憋出來的閒氣，唯一的出口只有沈淮序了。

  「我說怎麼一直沒人跟我打電話，端午節連個消息問候都沒有，共事幾十年一朝下崗，連一句話都沒了，誰知道是你給我的號碼換了！」

  沈志文想到今天偶然發現的事，一氣之下，把碗筷往地上摔了，這下沒人再動筷子，都看著他，令他又仿佛找回了以前萬眾矚目的地位。

  「爸……」

  沈淮序嘆了口氣，自從幫他說話轉移火力會受到連累，甚至把事情弄得更糟後，爺爺和夏曼雲也不敢插話，怕刺激到沈志文那顆敏感覺得所有人都站在他對立面的心。

  沈淮序解釋了換號碼的好意，沈志文沒了藉口，又回到了夜不歸宿上糾纏：「你成天跟男人鬼混，連家也不回，不像話，以後每天下班就回來，不許夜不歸宿！」

  沈淮序眉頭皺起，不贊同道：「爸，那也是我的家……」

  這句話猶如水潑到了油鍋上，把沈志文炸翻了天，恨不得掀了桌子大聲呵斥道：「你哪門子的家，你的家在這裡，只有這是你的家！你跟著他不明不白地廝混，你們結婚了嗎就你的家，你是出錢了，還是房子寫你名字了，狗.屁都不是，還白白送上門去讓人家笑話……」

  沈淮序臉色青白，忍無可忍地站起來。

  還沒說什麼，沈志文就捂著心口大喘氣，這一招嚇得夏曼雲和爺爺連忙去拿急速救心丸，沈淮序手腳冰涼站在那，直到沈志文呼吸恢復平緩，才鬆開懸著的心。

  父子倆的僵持，最後是爺爺打得圓場：「好了，老大你最近多回家，你也知道你爸爸無聊，每天晚上愛去找你聊天，聽你說兩句公司的情況，他又想你陪著他，又放心不下多年的心血，你也要體諒體諒。沈志文你也是，幾十歲的人了還沒個度量，幾句話就氣得要犯病，你忘了你不能生氣，再住院了，受罪的不還是你自己。」

  又是這樣，讓沈淮序忍讓，讓沈淮序體諒，然後讓沈志文自己注意。

  但是他能注意嗎，每次找麻煩之後，所有人都關心著他，唯一能說他兩句的爺爺，在他生病後，心全偏到他身上了，說是責怪，更像是關心他的身體。

  全家這副縱容，漸漸地，把沈志文縱得越發不知收斂了。

  「哥，爸爸現在用這招的次數也太頻繁了吧，上次說你沒告訴他就把業務砍了，上上次是給他買的人參換了牌子，還有這次說你換了手機號和夜不歸宿，不到一個月，鬧三回了……」

  沈逾白看著沈志文胡攪蠻纏，母親無可奈何，爺爺拉偏架，萬分慶幸自己還小。

  「幸好爸爸不知道我在公司幫你忙，要不是我在讀高中，他連我都不會放過，他就是閒著無聊到處找茬。」

  沈淮序何嘗不知道，但是束手無策，什麼招數能對付現在身患重病的老父親呢。

  沈淮序的煩惱只能和周承傾訴，周承體諒他地夾在中間，安慰他：「沒事，出不來怎麼辦呢，只好我送上門去了，你給我留個窗戶，想我了，我就翻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