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籃球，難道打你嗎

  不打籃球，難道打你嗎

  第七章

  在這一刻，桌上古樸的鐘表里時間緩緩流動，分針與秒針像一對老夫老妻，攙扶著慢慢走過漫長而靜好的歲月。

  人在安靜的時候總是容易想的多。宋燃沒來由的想起蔣青那天彈琴的樣子，是蝴蝶振動翅膀飛過琴聲悠揚的花海，最後慢慢落在一片翻飛的竹葉上。很爛的比喻，宋燃想，他的語文是太差了點。

  看蔣青一針一針的在他的校服上縫縫補補，宋燃忍不住稍稍往前靠了靠：「那個，蔣老師，你這是跟誰學的啊？」

  「跟我媽，她喜歡擺弄這些東西，沒事的時候還喜歡往我衣服上縫個花啥的，搞的我小時候老被其他人笑，說是小姑娘縫花，別彆扭扭。」蔣青臉上浮起一種不可明說的笑意與哀傷，這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隨著他的一聲嘆息都隱沒在燈下的陰影里。

  宋燃心裡泛起些苦澀，從來都沒有過這種被人溫柔以待的時候，所以才會對這曇花一現的溫暖這樣貪戀，祈盼這一瞬能久一點，再久一點。

  「那天操場上，你是怎麼進來的？我們翻遍了整個學校，其他的門都是鎖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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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啊，我從後門來的。」蔣青擡起臉沖他笑笑。「學校一直有個後門的，你不知道嗎？」

  「我要是知道就不鑽鐵絲網了...」

  「啊，那個多危險啊。」蔣青把衣服遞給他，「你們幾個沒劃到吧？」

  宋燃穿上衣服，「沒，蔣老師，我以為你得罵我們幾個一頓呢，或者告到校長那裡，這樣我們就慘了。」

  「害，這有啥好罵的。你們沒事就行。其實要不是你那天主動找我，我還沒認出來你們。」蔣青眯起眼睛笑了。

  原來是虛驚一場啊，害，倒是讓自己搞的複雜了。「那我早知道不自首了...」宋燃小聲嘟囔了一句。

  「你說啥？」

  「沒，沒啥，我是說，謝謝你啊，蔣老師。」

  「不客氣，小宋同學。」

  回到家，已經八點多了。宋先民破天荒的沒在外面，而是癱在沙發上打著呼嚕。

  宋燃先把校服脫了用衣服撐子掛好了放在屋裡，然後宋燃放下書包，去冰箱看了看拿了瓶可樂，擰開蓋子鼓動咕咚灌了幾口，看見宋先民的啤酒肚露了一半，還好心給他找了個毯子蓋上。

  毯子一蓋，宋先民倒是有點醒了，半睜開眼嘟囔了句：「你小子今天吃錯藥了？」

  宋燃懶的搭理他：「睡你的覺。」

  宋先民於是又一歪腦袋睡著了。

  回到房間，宋燃把頭埋到被子裡，想了會兒是打王者還是打英雄聯盟，最後還是攤開了本語文書。

  我愛這土地。假如我是一隻鳥，我也應該用嘶啞的喉嚨歌唱...

  這麼矯情，還我是一隻鳥....宋燃背了一會兒，感覺果然沒有數學什麼的好學，但是看看牆上掛著的衣服，還是決定繼續看看。

  就這樣苦學了幾日，後來背課文的時候，出乎意料的宋燃背完了。

  侯傑他們驚嘆：「不是吧，你真背啊！」

  恰好蔣青此時下課路過，看了眼宋燃，點點頭：「加油吧，宋燃。語文還是有很多東西要學的。」

  宋燃忽然問了個問題：「我對那土地愛的深沉那篇課文，表達一個喜歡，為什麼要用那麼多矯情的話呢？」

  蔣青推了推墨綠色的鏡框：「因為愛有很多種，喜歡也有很多種，有時候我們要分清它們，就需要更多不同的語言來表達我們心裡的意思。淺嘗輒止，蜻蜓點水，這是一種喜歡；日久生情，細水長流，這是一種喜歡；轟轟烈烈，不知有盡，這也是一種喜歡。而艾青寫的，就是其中一種喜歡與熱愛。」

  宋燃垂下眼睛：「好了又聽不懂了...」

  蔣青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很輕很輕，像一陣微風略過蕩漾的湖面，然後他低下頭慢慢笑了，與窗外投下的陽光一齊照了宋燃滿懷：「或許等有一天，當你也有了一種喜歡，體會到了這種或熱烈或平淡的感覺，就會明白其中的分別。」

  蔣青的目光並不在宋燃身上，正相反，他望向窗外的梧桐，若有所思的樣子。他們的眼神並不交匯，宋燃看著蔣青，蔣青看著窗外，他們就像夏日的煙火，出現在不合時宜的季節，很快就要燃盡了，只是煙火貪戀夏日的長風，讓這一刻的親近，變成漫長歲月里一點點回甘。

  藍色的煙火。宋燃想，要是能在這個季節放一次煙火，他由衷的希望是藍色的，比青色更深，比海更淺，比這白日更加灼烈，比那夏天更加悠長。

  體育課，體育孫老師也開始為鎮上的籃球比賽訓練。聽說宋燃當了隊長負責這個事，他錘了錘宋燃的肩膀：「不錯呀小伙子，挺壯實的，好好弄！」

  宋燃一下子差點被他錘出口老血來，他被快兩米的孫老師摟住脖子，呼吸困難道：「先...先放開我，我去拿個...咳，球。」

  「去吧去吧，一會兒就開練！」孫老師鬆開宋燃。

  侯傑和林正陽也屁顛屁顛的跟去了，侯傑一臉興奮：「聽說是新球哎！不知道是什麼牌子的...」

  林正陽打破了他的幻想：「別琢磨了，怎麼可能用好球，學校連籃球場都捨不得換架子，你還指望一個比賽能讓他們買好球？」

  「看看吧，這次關係到推薦生拿獎，說不定大方一次呢。」宋燃漫不經心的一邊走一邊說。

  「不過比起這個，燃哥，你和李成林那孫子咋樣了？你倆上次差點打起來，他別訓練的時候偷偷使壞吧...」侯傑有些擔心道。

  「我無所謂。」宋燃開了體育室的門，拉出那一筐新籃球，點了點個數。

  正好，抱回去，看到李成林在一邊抱胸站著看，侯傑白了他一眼：「沒手嗎？來拿球！」

  孫老師吹了吹哨，厚厚的手掌用力拍了拍，「開始吧！孩子們，女生那幾個拉拉隊的去練舞，那幾個打籃球的跟著宋燃，其餘的跟著我上課！」

  宋燃略一點頭，帶著人直奔籃球場。

  「所以現在，我們要幹什麼？你教我們打球嗎？」李成林道。

  宋燃看都沒看他，專注於分球：「現在幹什麼？呵，來籃球場不打球，難道打你嗎？」

  「那我們分開打。分兩隊，打個比賽怎麼樣？」李成林拋起一個球，哐當一聲，球入筐。

  「三分！」班裡幾個男生驚呼，「帥啊班長！」

  李成林沖宋燃笑笑：「小意思，宋燃負責這個事，肯定更比我厲害，你說是吧，宋燃。」

  宋燃沒說話，躬身點地撿球，反手一托，一個漂亮的弧線延伸到籃筐，宋燃挑的角度很刁，直直貼著李成林的腦門飛過去，穩穩的落進了筐里。

  侯傑壞笑起來：「燃哥你瞄準不行啊，再往下點才好呢！」

  「是嗎？那我下次注意點。」宋燃瞟了一眼漲紅了臉的李成林，慢悠悠的說：「打球急不得，我水平有限，誰不服可以現在說出來，我們堂堂正正的比一場。但是，」宋燃一個眼神掃過去，在場的人一瞬間感到了一絲恐怖，雖然宋燃表面仍然和煦：「誰要是在背後搞七搞八，就別怪我打球的時候瞄不准。」

  這話明顯是在點李成林，他聽明白了，雖然看著宋燃那張臉很想一拳揍上去，但是考慮到上次的事，李成林也只是暗暗握緊了拳頭。

  「你們要開始了嗎？」王陳陳走過來，「剛剛看你們這邊已經開始投球了。」

  「馬上馬上！陳陳你來啦，要給我們加油嗎？」侯傑屁顛屁顛跑過去。

  「誰要來給你加油了？我陪露露來，是吧？」王陳陳捅了捅旁邊的於露。

  於露臉有點紅，「那個，我意思是來看看你們...」

  「來唄，我們正好要打一場，你們來的正好，在旁邊幫忙記下分吧。」林正陽沒看出來其中的道道。

  李成林看了於露一眼，撿起那個多餘的球遞給她：「那就麻煩你了，分成兩隊，我打宋燃。」

  宋燃攤了攤手：「我沒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