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之死
2024-09-14 03:15:40
作者: 江羨魚
安娜之死
得到心臟衰竭的死因後,顧朝朝給許言清打了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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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頭不知道在忙什麼,過了好一會兒也沒接,她正要掛,才終於接了。
「什麼事?」
許言清的聲音壓得有些低。
顧朝朝依稀聽到了有人在匯報演講的聲音,像是在聽什麼報告會。她不想繼續打擾他,快速組織了下語言,把屍檢報告的事情跟他說了。
許言清嗯了聲表示回應。
不過,報告會似乎臨近尾聲,聲音變得嘈雜了起來。
顧朝朝這才問他,「黃挺的案件,你有什麼想法啊?他可能是被謀殺的嗎?但是人為致使急性心臟衰竭,我怎麼想都不知道是怎麼造成的……」
「藥理學報告出來了嗎?」
「還沒。」顧朝朝解釋,「但是老師的報告裡排除了藥物影響,因為肝腎以及肺泡都沒有病理特徵。」
顧朝朝:「對了,你在參加報告會麼?和黃挺的死有關?」
「嗯。」
許言清的目光凝注在大廳的立牌上,上面寫著2031年第六十屆南市心理學峰會,他的父親正在和演講人熱情地探討著目前最新的心理學療法。
——NLP療法。
許言清頓了頓,聲音有些沉。
「我需要驗證一下我的猜想。我不確定,因為這個猜想實在有些匪夷所思。甚至,有可能是錯誤的。」
錯誤的?
許言清也會有覺得自己不正確的時候嗎?
顧朝朝很難想像。
「不過,我現在才覺得這個案子,開始變得有點意思了。」
他的話里,透露出了幾分戲謔。
顧朝朝眉頭蹙起。
*
秋季的南市總是烏雲繚繞,潮濕多雨。
大中午的,窗外已經暗沉了下來,大雨滂沱,夾雜著轟鳴的雷聲。
娛樂台的女主播一反常態地在講解傳媒大亨黃挺的死亡案件,採訪視頻里余遠山不耐煩的臉一晃而過。
李澤正要嘲笑一番,別墅的電閘忽然跳開了。
電視電燈一下子熄滅,緊接著樓上傳來一聲悽厲的尖叫聲。李澤心頭一跳,顧不得去檢查電閘,健步衝到樓上。
「溫小姐!」他站在溫思凝臥室的門口,大力拍門,「溫思凝,你怎麼了!」
門內卻毫無回應。
生怕這女孩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害了,李澤不再多想,即刻撞開房門。
想像中嫌疑人破開窗戶入室劫持,室內一片混亂的場面並沒有發生。
相反,臥室一片寧和靜謐,窗簾緊閉,室內光線昏暗。
李澤眼神犀利地掃過每一個角落,確定了並沒有人闖入的跡象,才試探地又喊了一聲溫思凝。
還是沒有人回應。
李澤眉頭皺了皺。
人不見了?
不可能,他一直守在樓下,沒看見溫思凝下過樓。
李澤走到窗戶邊,拉開窗簾觀察了下木地板的痕跡,沒有人離開的跡象。
這麼個大活人,還能憑空消失了?
突然,天空響起一聲炸雷。
這時,衣櫃裡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啜泣,像是某種驚厥的小動物在發抖。
李澤一愣,大步走近衣櫃,「溫思凝?你在衣櫃裡?」
他說著便要拉開櫃門,卻出乎意料地被裡面相反的力道阻止了。
他倒是可以硬拉,但是想起早晨自己的無意傷害,還是停下了動作。
「你是怕打雷怕黑?」
「電閘剛剛跳了,我等會兒把它拉上就行了。不用害怕的。」
「還有……之前在樓下,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知道你在接受NLP治療。」
他的話依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李澤並沒有失去耐心,他背靠著衣櫃單側門,反而支著腿坐在了地板上,「我以前也接受過這種治療,對心理創傷很有效……」
溫思凝目光微微一滯。
隔著櫃門,她看不到李澤的表情,只聽得到他沉悶的聲音。
「我很討厭下雨天。八歲那年,也是這樣的雨天。我媽帶我去參加了我爸的葬禮。」李澤喉結滾動。
「我爸是緝.毒.警,被毒.販抓住後折磨了整整45小時,鼻子被削掉,眼球被搗碎……」
「當時他的屍體被國.旗包裹著,我只能看到他臉上的傷,看不到其他地方了。」
「但是每到下雨天,我都會不自覺地想像,我爸的身體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可怕的想像,給年少時的李澤帶來了無盡的噩夢,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治療,他才逐漸恢復過來。
「你現在……還會討厭下雨天嗎?」
柜子里傳來女孩極其輕微的聲音。
李澤唇角勾起:「討厭啊,但是卻不會再害怕了。」
這時,衣櫃的另一側門從裡面被推開。
李澤轉頭,看見溫思凝抿著唇,臉色蒼白地蜷縮在角落裡,衣物堆疊。
「躲在衣櫃讓你覺得很安全,是嗎?」
「嗯。」
溫思凝點了點頭,她的神色有些呆呆的,濃密的睫毛顫抖了下,然後向李澤交換了她的故事。
關於三年前她躲在柜子里,被迫遭受的一切。
她說得很慢。
「明明當時昏迷了一夜,什麼都不知道才對。」
溫思凝的眼中翻湧著情緒,有些無助,「但是看到了她的屍體,腦海中卻不斷的想像她那晚的遭遇。」
「……聽到微小的聲音會害怕,閉上眼睛就會重新感受到恐怖,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辦法睡覺……後來發現躲在柜子里,就能睡著了。」
……
忽然,頭被粗糙的大掌揉了揉,頭髮變得亂糟糟的溫思凝擡頭看向李澤,他坐在離她不到五十公分的位置,單手撐著臉,正看著她。
「當時,你一定嚇壞了吧。」
溫思凝聽到他這樣說道,眼角忽然潮濕了起來。
她想,三年前躲在柜子里的自己,是想聽到這樣一句安慰的,而這句安慰真的來得……太晚了。
在她愣神之際,李澤從腰間的鑰匙扣上取下了一個徽章掛扣,遞了過來。
「給你。」
溫思凝下意識接過,那枚徽章上映著南市警局的徽記。
「這是什麼?」
「噢。」李澤嘴角隨意地勾了勾,語氣囂張又好像心不在焉,「這是我剛當上警察,破獲第一起大案時,得到的獎徽。」
她的手指微微一顫,「為什麼給我?」
「拿到這枚獎章後,我就再也沒有害怕過下雨天。」李澤的語氣帶著一股不在意,好似這枚獎章意義不算重大一般。
「希望你以後也可以擺脫過去的陰影。」
「可是給我了,你怎麼辦?」
「你好了,還要占著,不還給我?」
這句玩笑話,令她破涕為笑,「李警官,謝謝你。」
*
倫勃朗酒店,下午三點。
一個穿著復古黑裙的女人踏入了酒店,她帶著遮住大半張臉的黑色圓頂蕾絲帽,在櫃檯辦理了1503號房間的入住。
前台經理看了她一眼,微笑地遞過房卡,目送女人穿過大堂,拐入電梯廳。
也沒覺得她這身類似葬禮的裝束有些奇怪,只把她當作三樓那些來拍戲取景的演員之一。
沒過一會兒,前台突然出現了一對神色焦急的男女。
男人撐著櫃檯,額頭冒汗,氣息不穩:「1503,已經有人住進去了嗎?」
經理不解,點頭:「是的,1503的客人剛剛才登記,如果你們沒有偏好的話,我可以為你們推薦——」
沒等她說完,男人立刻掏出了警察證件,「我是南市重案組,刑警李澤。有人報警,懷疑1503室有人試圖自殺!」
經理想起三年前酒店那個房間也發生過自殺,臉色大變。她可不想再次出事了,於是,立刻拿了萬能房卡領著人匆匆來了電梯廳。
此時,距離溫思凝收到安娜疑似自殺的簡訊才過了不到二十分鐘。
簡訊的內容這樣寫著:是我對不起沈漫,也對不起你,我會去那個房間,為她的死付出代價。
那個房間——倫勃朗酒店1503室。
一收到簡訊,李澤便帶著溫思凝騎著摩托,一路加速趕來了酒店。
安娜也就比他們快了一步,估計是乘了上一趟的電梯。
電梯正在從五樓往下降,在三樓停頓了下,繼續往一樓降。
門打開,一群衣著奇異的演員走了出來,為首的是個光鮮艷麗的女子。
和李澤溫思凝幾人擦肩而過。
女人看向衣著樸素素麵朝天的溫思凝,先是意外地愣了下,而後紅唇慢慢勾起:「溫思凝?好久不見,差點都認不出來了。」
溫思凝沒有理她,也沒有時間與她虛假寒暄,和李澤匆匆按上電梯。
電梯門關上的那個剎那,依稀還能聽到那盛裝女人不屑的冷哼聲。
「你認識的人?」
李澤不關注娛樂圈,沒認出那女人是誰。
溫思凝點點頭,「嗯,是栗雲薇。」
李澤沒再多問,隨著電梯逐漸上了五樓,門一打開。
「左邊走廊還是右邊走廊?」
「右邊!」
李澤得到答案,順著走廊門牌數字,疾步走到1503門口,用力拍門大喊:「警察,開門!安娜,不要輕舉妄動!」
無人應答。
李澤皺了皺眉,難道說他們晚了一步?
慢一步的經理在李澤快要破門的時候,拿萬.能卡刷開了門。
「嘀——」
門內無人!
不僅如此,玄關處的卡甚至都還沒插上。
李澤:「你不是說,人已經登記入住了?」
經理也覺得奇怪:「是啊,我親自登記的,名字是安娜,眼看著人去的電梯廳啊。」
還是說人根本沒有上電梯?
李澤心想。
或許是他們的動靜太大了,安娜發現了他們,所以沒有上電梯,而是選擇走樓梯?
走樓梯的速度慢於電梯,所以她還沒有上來?
「她穿著什麼衣服?」李澤問。
經理快速比劃道:「黑裙子,還帶著黑色蕾絲圓帽!」
「你們兩個先等在房間,我從樓梯下去看看!」
李澤交代完,迅速前往電梯廳。
此時,電梯正在下降,由他們所處的五樓正往下走。
李澤盯著電梯的樓層指示燈。
說不定這會兒安娜特地為了避開他們,晚了一步乘電梯。或許她此刻正在一樓按電梯,準備上五樓……
只是指示燈停在了三樓,熄滅了,等了會兒也沒有再次下降或是上升。
他疾步往樓梯間走,保險起見先往上走,打開天台的小門仔細檢查了一番。
天台沒人,也就是安娜還沒上五樓。
只要她打算上來,他走樓梯應該能堵到。
李澤基本上可以斷定今天不會發生什麼情況了,但是腦海中還是有個聲音提醒他,不能大意。
他順著樓梯走下去。
四樓,三樓……
忽然聽到走廊傳來女人的尖叫聲,他猛地一驚,以為出了什麼事,但緊接著又聽到了眾人歡呼雀躍的聲音,還有導演拍板喊卡的聲音,氣氛似乎非常熱鬧。
噢,三樓有演員正在拍戲。
他繼續往下走,最後走到了一樓,一個人也沒看到。
出了樓梯間,他又看了眼電梯,此時依然停留在三樓。
也就是自己下樓梯這段時間,依然沒人用過電梯。
李澤心裡有點犯嘀咕。
那安娜人呢?
他往外走了幾步,在大廳里巡視了起來,試圖找到一個穿著復古黑裙的女人,這種裝扮怎麼看都不會認錯的。
可是,沒有結果。
當他邁步朝電梯廳走去的時候,背後傳來「撲通」一聲巨響。
強烈的刺激和冷意從李澤的腳底竄入天靈蓋,他知道那是重物落地的聲音,身體卻一時無法做出反應。
周圍傳來尖叫驚呼的聲音。
——有人跳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