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行兇
2024-09-14 03:14:38
作者: 江羨魚
白日行兇
顧朝朝翻到了自己提交的法醫綜合報告的部分。
「對送往解剖實驗室的遺體,我們做了初步的解剖分析,三十六枚屍塊全部都被浸泡過福馬林,屍體表面的DNA體表痕跡全部被破壞,在左大臂肱二頭肌部分屍塊上發現青色的注射針孔,已經送至檢測,還未有結果。」
這個注射針孔可能是兇手所致,也有可能是她近期去過醫院,畢竟輔導員說她請過兩天的病假。
「不過因為福馬林的緣故,屍斑非常清晰,是死亡一小時後形成的,但是也很遺憾無法從屍斑來往前推測死亡時間了。」
李澤皺了皺眉:「也就是說兇手在一小時內,完成了殺人,分屍和泡福馬林的全部操作?」
如此,說明這個兇手的手法非常嫻熟。
顧朝朝點了點頭:「可以這麼說,並且屍體的切斷面非常整齊,器官剝離的也很完整,初步判斷兇器應該是專業的解剖刀。」
兇手大概率鎖定在屠夫、醫生或者醫學院的學生和教授,這類具有解剖技巧的人身上了。
「至於死亡原因……」
朝朝頓了頓,嗓音帶著干啞。
「失血性休克至死亡。」
具體且詳細的屍檢結果已經全部呈現在報告中。
李澤仔細看著,思忖半刻,繼續問道:「那死亡時間具體是什麼時候?」
顧朝朝翻了一頁報告:「雖然遺體器官都被福馬林破壞,但是保留的胃部由於它是完整的,即使表面被固定,但是根據胃內容物可以做出判斷,死亡時間在9月26日。」
「能再具體一點嗎?」
顧朝朝遺憾地搖了搖頭。
「屍體的體表信息已經被福馬林全部破壞了,更加準確的時間我們沒辦法給你。」
「還有一點,屍體並不完整。」
「少了什麼?」
「生.殖器官。」
*
凌晨下了場小雨,許言清的頭髮上沾滿了水珠,霧蒙蒙的。
此時,顧朝朝和他正站在案發現場的門口。
半個小時之前,那場圓桌會議的討論陷入了僵局。
因為消失的女性生.殖器官——子.宮。
如果,在案發現場的搜查里,並沒有找到這個器官,這意味著兇手把李筱筱的子宮帶走了。
可是,為什麼要帶走呢?
或者,兇手其實沒有帶走……
顧朝朝聯想到了一些畫面,有一張廚房的照片,那些鍋碗瓢盆里像是強迫症一般,都各自放著少女身上的某個內臟器官,為什麼要把它們放在廚房呢?
廚房,食物......
難道說那個器官已經……
這樣的聯想,讓顧朝朝有種嘔吐的衝動。隨之而來的是渾身汗毛直立的恐懼,不祥的預感如覆骨之蛆一般無法剝離。
*
「許先生,沒有證件我不能讓你進去。」
長走廊中間戶的門口,案發現場值班的警員板著臉,嚴肅地對許言清說。
儘管,他認識面前的這個男人,知道他是李隊特聘的案件顧問,但是依然不買他的帳。
看來,警局裡除了圓桌會議上的幾個人,其他人對這位許先生似乎並沒有什麼好感。
許言清和警員並沒有僵持很久,因為……
他面不改色地拉過顧朝朝,並極為自然地從她外套口袋中掏出了證件。
在顧朝朝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笑眯眯地說:「法醫證件。」
此時,顧朝朝才算明白,為什麼李澤因為案子忙不過來,會把她拉上,讓她跟著許言清。
合著,她的作用就是個通行證。
*
這是顧朝朝第一次來案發現場。
朝陽小區是座老式居民樓,總共就六層,沒有電梯,一層三戶。
李筱筱就住在頂層,六樓的中間戶,兩室一廳的戶型。
進門左手是廚房,右手便是主臥和衛生間,往內走就是客廳,客廳的盡頭是沒有封窗的陽台。
在這個季節,儘管是涼爽的夜間,通風也很足,室內還是有一股悶熱帶來的血腥味,讓人無法忽視這裡曾經切實地發生過一起命案。
他們在門口帶上了鞋套和手套。
然後,顧朝朝走進了廚房,試圖尋找那個丟失的器官。
站在法醫的角度,他們負責的案件中,遺體的完整性是需要保證的。也就是說,如果沒有特殊情況,碎屍案中是需要找到全部屍塊的。
至於許言清。
他起初在客廳里不知道在看什麼,在沙發上坐了會兒,又聞了聞靠背的氣息,隨即走進了衛生間。
衛生間的浴缸出水口有著一圈鐵鏽色的血跡,浴缸壁還有刻刀劃痕。和它同在一個方位的臥室,相比較起來,床單被罩窗簾地板都很乾淨,一塵不染好似有人專門打掃過。
然後,他又走進了廚房,毫無疑問看到了一無所獲的顧朝朝。
他越過朝朝,打開了各個櫥窗柜子。
而後,盯著洗手池邊兩個倒置的玻璃杯,笑了笑。
「是這樣的嗎?」
「什麼?」
朝朝不懂他是什麼意思。
許言清也並不打算回答她,反而走出廚房在客廳里踱步,自言自語起來:
「門鎖完整,說明沒有強行闖入,也沒有搏鬥痕跡。就算她反抗了,也很快順從。假設如此,只有兩種方法,能在不使用武力的情況下立即得到順從,武力恐嚇或者預先建立信任感,但是武力恐嚇很難不在肢體上留下捆綁反抗痕跡。當然,無論哪一種,兇手對她都有相當程度的了解。」
「朝朝,你怎麼想?」
顧朝朝突然被他點名,有些莫名奇妙。
但是想了想還是說道:「在兇手動機不明的情況下,我沒什麼想法。但是,現場沒有打鬥痕跡,屍體上也並沒有其他捆綁掙扎痕跡,我覺得兇手可能是李筱筱的熟人。」
熟人作案,只要調查李筱筱的關係網,篩選出符合這些特徵的人,破案應當不難。
「不是可能,是絕對。而且還是她非常信任的人。」
許言清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然後走到廚房:「她走進廚房給兇手倒了水,他們甚至還在客廳聊了一會兒天,沙發上殘留著兇手攜帶的福馬林的味道,有點淡,估計是粉末。畢竟足夠浸泡一個成年女性的福馬林液體不方便攜帶。」
顧朝朝跟著他的腳步走進了浴室,便聽到他繼續說道:「死亡時間為26號白天。」
「白天?」
然後,在顧朝朝驚訝的眼神中,許言清對著浴室的窗戶大聲喊叫了一聲。
一時間,窗外亮起了許多燈。
無數人探出頭問情況,隔壁的老頭老太也趿著拖鞋來了。
樓上樓下全是走路發生的嘎吱聲。
門口的警衛黑著臉瞪了眼肇事的許言清,出去和老太太們解釋去了。
「你這是幹什麼?」
她的疑問換來了許言清有點看白痴的眼神。
許言清:「這裡的隔音效果還沒讓你意識到什麼嗎?」
「喊叫聲並不能代表什麼,無論是多隔音的小區,都遭不住夜裡這一聲嚎叫,好嗎?」顧朝朝反駁道。
「但是,兇手怎麼能保證襲擊被害人的時候,她一點都不叫呢?只要她叫喊了,必然會被發現,為保萬一,他絕對不會在夜裡行兇。」
許言清脫下了橡膠手套,肩膀甚至有些放鬆。
「這裡的牆很薄,聽到樓上樓下的聲音了嗎?在這種環境下碎屍,兇手不是膽子大就是沒腦子。恰好,種種跡象表明,殺死一個警惕性很強的獨居女性,需要兇手極其謹慎,聰明,以及耐心。」
不過,就算是白天,出現在這個小區,將一個成年女性制服並肢解屍體,甚至帶走了一個器官,也完全不會引起周圍人的注意嗎?
他拿手機搜索了一下小區情況。
朝陽小區有著90%的老人居住,甚至死者的隔壁兩戶都是老人家。
這意味著......
兇手甚至能躲過,串門密集又樂於嘮嗑,大部分時間都在家裡待著的老年人的眼睛。
這怎麼可能?
許言清的眉頭立刻皺得死緊。
就在這個時候,顧朝朝忽然開口問了一句:「我們的證物里,有李筱筱的病例本嗎?」
她知道許言清過目不忘。
許言清下意識地回道:「沒有。」
「那真奇怪,她不是請了兩天病假看病去了嗎?」顧朝朝疑惑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