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白茶花
2024-09-14 03:14:36
作者: 江羨魚
一朵白茶花
晚上十點鐘的南埔路320號,路燈昏暗,從外側看公安大樓只稀疏地亮了幾個房間的燈,門口停了兩三輛捷達的警車,紅藍色的警燈熄滅在夜色里。
就像暗潮中短暫的平靜。
顧朝朝加快腳步跟著走在前面的許言清,他並沒有出示證件,警衛很輕易地放他進去了,好像很熟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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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樓的自動門打開,穿過走廊,映入眼帘的是一個可容納十餘人的集體辦公室,室內橫斷成兩層,小二樓有兩個分開的獨立辦公室。
此時,只有三四個警員的辦公桌是亮著燈的,稀稀拉拉的。
迎面走過來的男人,有一頭深褐色的短髮,隔著深藍色的刑警制服也能看出刻苦鍛鍊的精壯體格。
他邊開著玩笑,邊摟住了許言清的肩膀,一副好哥倆的樣子。
「你可總算是來了,不是說十分鐘就能到了嗎?我在辦公室等了快半小時,再沒看到人,我就要問問交通部的小趙晚上有沒有事故了,然後直接開警車去接你!」
顧朝朝看了眼男子左胸膛上警徽標籤。
——這就是她和老師對接的案件負責人李澤,刑警大隊的隊長。
許言清頗為嫌棄地將李澤的胳膊推開,面無表情的把裝著三明治的紙袋扔給他:「小枝讓我給你帶的夜宵。」
「啊,有妹妹的人真好,就連加班都有人惦記著。」
李澤順勢收回手,扒拉著妹妹送來的愛心夜宵,笑得一臉蕩漾。
然後便聽到許言清一臉面無表情地繼續:
「而且,王府大街和華僑路交界口,是全世界交通最擁堵的地區之一,交通擁堵指數常年在2.0以上。」
「哦,你從哪裡知道的?」李澤敷衍道。
許言清:「今年的政府報告上就有相關說明。」
「哦,這樣啊。」李澤繼續敷衍。
許言清鄙夷:「你一個為政府工作的人,居然連政府報告都不看嗎?」
「誰要看那種老太太裹腳布一樣的文件……」
李澤邊說著話邊領著許言清往小二樓的辦公室走,撕開三明治的包裝袋,咬了一看側頭看到旁邊默不作聲的顧朝朝,嘴裡含糊著問:「這位美麗的女士是?」
朝朝從外套口袋中把證件拿出來,打開:「我是新來的實習法醫顧朝朝。」
李澤自上而下打量了她一眼,點了點頭:「王老師的學生?」
「對。」
嘖,女性法醫,實習的,新來的,一臉學生氣。
這幾個詞語疊加到一起,李澤幾口吞下了一個三明治,想想就有點頭大啊。
*
小二樓的辦公室其一是刑警隊長李澤的辦公室,另一間是個圓桌會議辦公室。推門進去,裡面已經坐了兩個警員。
一男一女。
兩人年紀看起來都不大,尤其是男生,最多二十歲。
「這是蘇櫻,負責信息分析的。這是銘宇,負責現場搜查的。」
刑警部門的警員在辦案時多為兩人一組,一個管行動,另一個管技術支持。蘇櫻是李澤一直以來最可靠的搭檔,至於趙銘宇……是他帶著的新人菜鳥。
「這位是法醫鑑證科的顧博士。」
「來,妹妹給的三明治,你們夜宵有福利了!」
朝朝意識到,李澤在給雙方介紹的時候,明顯用了點語言技巧。果然,她的博士學位應該比她本人還沒被大家發現的專業能力更能唬人一點。
她沒在意,兀自坐在了圓桌後。
*
李澤把食物袋拆開放在桌子上,蘇櫻和銘宇都各拿了一個,就連顧朝朝也有份兒。
許言清沒拿,他認為人的消化器官在工作時,大腦的思考能力會分一部分到胃腸道唾液腺的消化上,某種意義上降低了專注力。
眾人吃完夜宵。
圓桌前的希沃投影被蘇櫻打開。
顧朝朝垂眸看著蘇櫻分發的案件檔案袋。
文件的首頁便是一張少女的學生證件照。
細細窄窄的瓜子臉,明亮又稚嫩的眼睛,陽光開朗的笑容。
「死者李筱筱,二十歲,清大,大二學生。」
——在花一樣的年紀,成了冰冷灰色的死者。
蘇櫻按著遙控器,繼續翻頁:「屍體於9月28日今日上午十點半,在校外獨居住宅被輔導員發現。」
銘宇隨即翻開記事本,補充搜查方向的信息:
「根據輔導員證詞,李筱筱在9月24日和9月25日也就是上周四周五連續請假兩天,今天上午因為曠課被任課教授通知了輔導員,輔導員電話聯繫未果,於是找到了她的住宅。現場大門半掩,輔導員在客廳沒有看到死者李筱筱,但是在廚房的鍋碗瓢盆里看見了各種人體器官,於是立刻打電話報警。」
蘇櫻點擊了下一張PPT,是被害人的相關信息。
「根據戶籍資料庫的搜索,被害人李筱筱戶籍地是G省縣城,父親李偉母親張梅,務農家庭,有個正在上高中的弟弟。兩年前來南市上大學,在朝陽小區有租房信息,也就是案發現場。在校期間多次獲得國家獎學金,品學兼優,所以她周一上午曠課才令任課教授和輔導員覺得奇怪,以為是病情嚴重,所以才上門看看,誰知道……」
蘇櫻欲言又止。
下面就是警察到達現場後,取證的照片了。
其中一張便是臥室。
——小雛菊碎花床單上,橫陳著支離破碎的少女裸體。
這便是送進顧朝朝解剖室的李筱筱的遺體,頭部,軀幹,下肢,三個部分總共被分屍三十六塊,全身臟器皆被剝離,空洞的三十六塊屍塊被完整的放置在床單上,拼接成一個完整的人形。
少女蒼白的肌膚,一點血絲和傷痕都沒有。
屍塊的血液放干,處理得非常乾淨。
她就那樣躺在碎花床單上,乾淨地不惹一絲塵埃。
「根據現場判斷,死者浴室的浴缸里檢測到了大量人血,第一案發現場應該是在被害人的浴室,在浴室被分屍後,屍塊被沖洗乾淨,轉移到了臥室……被害人的胸膛處還被刻意地放置了一朵……白茶花。」
銘宇說完,露出了無法理解的表情。
這朵白茶花便是整個案件中最為詭異又令人無法理解的部分了。
*
許言清將卷宗合上,眼神微微眯起,目光凝聚在那張碎屍照片上,語氣淡淡的說道:
「在全國已知的碎屍案中,動機主要分為三類:
41%因為極度的憤怒,以至於殺死後還要將憤怒延續,表現為對屍體的破壞行為,即過度行為和肢解;
37%是自保性藏匿,通過將屍體肢解丟棄,加大警方對死者身份的鑑定以及對犯罪人的搜尋的困難,以便於逃脫;
最後的22%是為了獲得畸形的性滿足,極端的性犯罪者會通過部分切割屍體來獲得性滿足。」
他斂下眼帘,語氣淡淡:「白茶花多用於葬禮儀式,代表……人生的終結和輕柔的死亡。」
聽到這話,李澤有點氣笑了:「這都碎屍了,還踏馬輕柔的死亡?把人殺了還給人送花送葬,這混蛋噁心誰呢?!」
喏,這便是最奇怪的地方了。
如果兇手的碎屍動機是自保性藏匿,他甚至毫不掩飾地把屍塊完整地拼了起來;如果是為了性,法醫報告上少女並沒有受到性.侵,現場也沒有精.液殘留;如果是極端憤怒而碎屍,那為什麼還要獻上一朵白茶花?
種種矛盾,似乎將兇手碎屍的動機掩埋了起來。
會議室里的氣氛,頓時,窒息而悶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