質問

  質問

  「什……什麼？」

  林時蹲在代奶奶身旁。

  代奶奶的表情明明沒多大變化，但林時還是感覺到了一點……惋惜？

  代奶奶把手中捏著的一張圖片遞給林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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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時啊，給。」

  林時點頭接過，看了起來。

  是一張照片。

  照片裡有麥田，房屋，大樹，小草……還有一個身影，林時太熟悉了。

  七歲那年離開田間村時，也是這個背影。

  所以這是……田間村！照片中的人……是終風晴。

  林時好像明白了。

  這絕對是一個巨大的安慰，至少林時還能知道去哪找。

  「謝謝代奶奶！」

  林時的心依舊懸著。

  代奶奶向林時揮了揮手。

  林時起身往樓梯間跑。

  要快點，再快一點。

  林時拐彎進樓梯間，跑的太急，撞上了迎面走來的一個人。

  那人穿著黑色的外套，手裡提著菜。

  林時趕忙抓緊旁邊的欄杆，爬摔下樓去，那個人也下意識扶了林時一把。

  「你……慢點跑。」

  林時站穩後沒去看那人的臉，彎腰道謝就又往樓下跑。

  終正華看著那個遠去的身影，又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這小區里，還有除小終以外的高中生嗎？」

  「看這樣子，怕不是要遲到了，慌得嘞。」

  終正華笑著搖了搖頭，看了眼手裡提著的肉菜。

  「今晚等小終放學，做個他最愛吃的紅燒肉。」

  上了樓梯，終正華往走廊那邊看去，代買奶奶坐在屋門口。

  終正華表情也嚴肅了點，走過去找了個空凳子坐下來。

  「代姐。」

  -

  林時出了小區，忙招了一輛計程車。

  「去學校是吧？一中嗎？」師傅問。

  「不，去……」

  林時這才想起來，忙打開手機搜索。

  去田間村的車票。

  順便問師傅:「師傅，你知道去田間村坐哪個站的火車嗎？」

  「田間村？沒聽過啊。」

  師傅有點疑惑。

  「就是……」林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問，這麼多年了他只記得一個田間村。

  「我想想。」

  他記得當初那個火車站是哪兒來著？

  師傅等了一會，又道:「不過倒是有個田鎮我知道，你看是不是那裡。」

  「田鎮？」

  與此同時，搜索也出來了。

  安城田鎮田間村。

  「對，就是田鎮，師傅是那個站？去那個站！」

  「南站。」

  汽車駛出，林時坐在車上，手機界面還停留在搜索。

  車裡好熱。

  林時望了眼車外，怎麼又下雪了，真是陰晴不定。

  「師傅，你冷嗎？我能開窗嗎？」

  師傅笑道:「你開吧。不過小伙子，我看你穿一身校服，不去學校，去那個什麼田鎮幹什麼？」

  林時把車窗打開一點，讓冷空氣湧入。

  「我……有很重要的事。」

  明明有了尋找方向，為什麼心還是跳得這麼快。林時一隻手握住胸口，想讓心臟不再跳動。

  不跳動不就死了嗎。

  那還是跳吧。

  林時面向那些迎面拍打而來的冷風，把手機界面切換到那個沒有回覆的對話框。

  「終風晴……」

  對了，還沒訂票。

  林時又切換出去訂票。

  安城南站至安城田鎮。

  田鎮這個詞，林時不熟悉，印象最深的也就只有田間村。

  無論是地，還是天，都很熟悉，還有人。

  十年了，那個地方，他今天回去見它的變化了。

  -

  下了車，林時直奔取票口，九點二十發車。

  還要等一會。

  期間一直給那個沒有回覆的對話框發消息，電話不斷。

  雖然早已料想過結果。

  上了火車，林時坐在一個靠窗的位置，車裡沒什麼年輕人，大多都是爺爺奶奶。

  他們坐在座位上，大多都在睡覺，有一些也在坐著發呆。

  他們的座椅旁邊都多少放著一些菜籃或者背簍。

  不過是空的。

  林時坐落其中，像一個異類。

  坐在離林時近的一些大嬸和大爺都忍不住多看林時幾眼。

  林時依舊堅持不懈地給終風晴發消息。

  感覺到他們的目光:「怎麼了？」

  坐在林時旁邊的大爺說:「你是學生吧？」

  又是那個問題嗎？林時心道。如果終風晴在田間村，會不會也被問了這些問題？

  「嗯。」林時有點不耐煩。

  「這回田鎮的火車，少見到年輕人，學生那就更少見了。」

  大爺嘆氣一聲。

  林時有點疑惑:「為什麼？」

  大爺的皮膚黝黑，臉上皺紋也猶如水波。一雙粗大的手歷經滄桑。

  「還能為什麼啊，小城鎮落後了，年輕人要往外走打工，孩子要送去縣城讀書，也就只有我們這樣老了的才會留在這兒了。」

  林時沒說話，好像確實是這樣的。父母想要養活孩子，給孩子好的生活環境和教育。

  只有去往更發達的地方才行。

  林時又看了眼火車裡的爺爺奶奶，都是上了年紀的。

  他們坐在車廂里，很安靜，睡覺的睡覺，發呆的發呆。

  好像被抽空了一般。

  那個大爺見林時沒說話，又道:「家裡孩子都外出打工了，我們老一輩的，不想讓孩子太累，就會自己種點蔬菜，等成熟了就趕火車拿去縣城賣。」

  「現在還能使上力氣，能多干一點就是一點，我們吶……前半輩子在外打拼，後半輩子就回來守著自己的一方土地。」

  這位大爺是個開朗的人，說話時，都帶著幾分笑。

  笑聲淳樸。

  「我們老了，不期望子女賺很多錢來養自己，只希望他們能過好就行了。」

  大爺旁邊還坐著一個大爺。

  那個大爺也附和笑道:「是啊，他們過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了。」

  「在小城鎮啊，賺的不多，花得也不多。我還是喜歡農村的空氣。新鮮！」

  「哈哈哈哈……」

  兩個大爺把整節車廂的氣氛都帶動了起來。

  林時坐在窗邊，望了眼窗外，有山有水，有麥田。

  車廂里不再是剛開始的寂靜，他們好像不認識，但在此刻，又好像認識。

  可林時的心跳得越來越快。

  -

  下了火車，上了公交。

  下了公交，上了摩托。

  ……

  好像以前來的時候也是這樣的。

  林時坐在摩托車后座，摩托車師傅是個比較年輕的人。

  林時這一路走來，也沒見到幾個年輕人，以為真就像火車上那個大爺說的一樣。

  「師傅，你怎麼不外出打工？」

  摩托開的有點快，林時的聲音在風中凌亂，頭髮也在飛舞。

  旁邊的麥田來了又走。

  那師傅大聲道:「小伙子！大聲點！得虧我耳朵好～不然就聽～不～見你說話了！」

  「我呀——是守村人！無聊沒事的時候——就來干摩的！」

  「守——村——人——嗎——幹什麼的——」

  林時聲音也大了起來。

  那個年輕小伙笑了起來，笑聲淳樸肆意。

  「就是——守著——村——子——的——」

  「乾的可多了！村里辦事都要幫忙！不過啊——是——自願——的——」

  林時被冷風拍打著臉，此時太陽已經升起，林時的眼睛有些朦朧。

  感覺周圍的一切有點模糊。

  不過……馬上就能見到終風晴了。

  摩托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到了啊！」

  林時下了車，第一時間望了眼周圍。

  終風晴……

  「六塊！」那個年輕小伙笑道。

  「哦，哦。」林時忙打開手機，想掃微信。

  「微信啊？」

  林時擡頭去看:「啊，對。」

  「行吧，我們這兒沒多少人用微信，幸好你是打到了我，不然等會都沒現金付錢。」

  那個年輕小伙說著從褲兜里摸出手機，不太熟練地點了點屏幕。

  「諾，是這個吧？」

  「嗯。」林時掃了碼付了錢。

  林時把腦袋上的頭盔取下來，還給那個年輕小伙，年輕小伙笑著接過去。

  「走了啊！」

  揮了揮手，摩托往來的方向駛去。

  年輕小伙的衣服被風吹得飛起，和周圍的景色融在一起。

  林時回頭去看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遠處坐落著幾個房屋，麥田裡沒有麥子，因為在冬天，光禿禿的。

  林時一步一步往前走著，左看右看。

  「終風晴……」

  村落里沒幾個行人，所以哪裡有人影一定可以第一時間看到。

  林時望了眼這條水泥路上，只有他一個人，又望向田間的田埂。

  「等等！那裡是？」

  好像是個人影，不過怎麼在田裡？

  林時衝上田埂，離那個人影越來越近。

  「嗯……怎麼是個稻草人……」

  林時繼續往旁邊望。

  田間，一個身影站立在那裡，旁邊土地上有棵大樹。

  「終風晴！」

  林時忙跑了過去，邊跑邊叫著這個人的名字。

  「終風晴！終風晴——終風晴！！！」

  那個人聽見喊聲，頓了一會，驚訝地轉過身。

  「林時！」

  林時終於跑到終風晴的面前，明明一路走來都沒什麼情緒變化。

  怎麼到這兒眼淚就不爭氣地流下來了。

  終風晴趕忙扶住林時，把他摟進懷裡。

  林時的聲音有些抖，眼淚也一直在落。

  帶著哭腔:「終風晴……」

  「我在。」終風晴眉頭微蹙，一隻手慢慢撫摸著懷裡的腦袋。

  「你來這兒怎麼不和我說！消息也不回！電話也不接！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

  林時越說越氣，給了終風晴胸膛一拳。

  這一拳不重。

  終風晴蹙了蹙眉，溫柔地給林時抹去眼淚。

  「對不起。」

  「說對不起幹什麼。」林時自己抹了抹眼淚。

  「說吧！交代清楚了！！！」

  說完又從書包里拿出那個保溫袋遞給終風晴。

  「可能有些冷了，你將就一下吧。」

  終風晴接過袋子，溫柔地笑了一下。

  「好。」

  「所以快給我解釋清楚！」

  開始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