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微調】

  第63章【微調】

  這是一個死巷，巷子盡頭是一堵高高的牆。此時牆上坐著一個少年，他擡手作勢要搭在籠屜上，被熱氣燙了一下，急忙收了回來。

  牆下一群狗仰著頭，伸出舌頭，不時沖他叫兩聲。

  商嶼丞換了姿勢，兩條修長有力的腿自牆頭垂下，還悠閒的前後晃動。下面的狗又躁動起來，後腿下蹲，猛地朝前躍起，張開的嘴巴尚未夠到商嶼丞的腳，便先摔了下去。

  商嶼丞打開籠屜，肉包子的香味愈發濃郁起來，他拿起一個熱騰騰的包子。

  「嘶~」剛出爐的包子燙得他倒吸一口冷氣，又香又白的包子在兩隻手上來回倒換著，下面的狗頭隨著他的動作而左右擺動。

  

  他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玩的，把包子在空中拋來拋去，看著這群狗狗渴望而希冀的目光。

  「被你們追的滿街跑，小爺就沒這麼狼狽過了！」感慨完，他手腕一揚，包子落入了狗群中。

  與他想的不同，並沒有發生一群狗爭搶的情景，雖然所有狗都盯著那個包子，但是在一隻狗叼起包子後，其他狗就轉回了頭繼續瞪著商嶼丞了。

  商嶼丞吃著一個包子，為了能儘快趕到雀州，他們不眠不休趕路，別說吃飯，連喝口水的機會都沒有。

  他從籠屜摸出包子丟下去，每一次都有且只有一隻狗跳起來去接，前頭的狗叼著包子跑去最後，後面的狗自動補上去，整個過程，這些狗都井然有序。

  他嘖嘖稱奇。

  「小伙子不錯呀！你是第二個敢坐在這群傢伙面前吃東西的人。」

  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接著商嶼丞身側便多了一個人。來人二十幾歲的樣子，一身樣式簡單的深藍色勁裝，看起來幹練穩重，長發高高束起。

  商嶼丞看了他一眼，擡手遞給對方一個包子，「多謝誇獎，要不要來一個？」

  長發男哈哈一笑，毫不介意的坐下一起吃。就這樣，兩個人和一群狗吃完了五屜肉包子。

  有了一頓早飯的交情，商嶼丞覺得鋪墊的差不多了，神情鄭重的開口，「司馬大人，我冒昧前來有一事相求，還望大人能施以援手。」

  司馬季不訝異少年的敏銳，挑眉道：「說來聽聽。」

  商嶼丞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講述了一遍，從歸梧丹樞被劫到一路尋人至此。

  司馬季的反應很耐人尋味，問道：「哦？五皇子被劫，那你是誰？」

  商嶼丞直視他，語氣輕鬆，神情嚴肅，「商丘，商嶼丞。」

  司馬季沉如深井的眼眸這才有了微微的波動，他詫異的不是商丘太子的身份，而是他坦然的態度。

  司馬季毫不知避諱，直接問道：「你一個商丘太子，為了我們五皇子這般奔波拼命做什麼？」

  「我為之出生入死的是丹樞，不是東丹五皇子。」商嶼丞看了眼有當空之勢的太陽，按照商隊的行進速度，中午便能到達主城這裡。

  「如何？我急得很，司馬大人可願意幫忙？」

  「倘若你說的是真的，我的兵要是連這點小事都發現不了，那他們就不用當兵了，趁早回家種地去吧。」語氣中是毫不掩飾的自負，他的張狂源自他身後的弟兄們，那是戰場上可以將後背放心交給彼此的信任。

  話音剛落，便有一名士兵匆匆跑來，要不是兩人坐在牆頭這般顯眼的地方，他險些錯過了。

  「主帥，連將軍剛才在城門口發現一支可疑的商隊，請示主帥如何處置？」那士兵話說到一半，才看清他們之前追了半天的細作正坐在自家主帥身邊。

  司馬季朝商嶼丞揚了揚下巴，那神情仿佛再說，看吧，我說什麼來著。

  「走，去看看。」

  南城門口，一支商隊停在這裡。丹鳴帶著人直接擋在後面，堵住對方退路。一時間，城門口變得水泄不通。

  才剛過元宵，天氣冷得很，趙老四卻出了一身冷汗。他不是第一次做這買賣了，卻是第一次有這麼重的不安之感，他按了按一直跳不停的眼角，揚起笑臉迎上一身甲冑的年輕將軍。

  「小將軍，這是怎麼······」

  連小將軍擡手，將他後半句的話攔下，同時還有他暗中塞過來的一疊銀票。

  司馬季朝緩步朝這邊來，與他同行的還有一人。連小將軍目光死死盯在商嶼丞身上，眼神仿佛能將人刺穿一般。

  今日是他輪值，在他管轄的時間裡出了問題，這是他的失職，他認罰。這人在他們眼皮底下進了城，還惹出一場鬧劇，讓他對這個不速之客實在難有好感。

  一眾守衛行禮，「拜見主帥。」

  趙老四一看便知來的這是大人物，頓時臉上笑得又多了幾道褶子，「大人，草民是做藥材生意的，路過貴地，還請多多關照。」

  說著，再次將那疊銀票不動聲色的推了過來。

  司馬季斜睨他一眼，大方接過，爽朗一笑，「好說。」

  趙老四頓時喜笑顏開，他就說嘛，這世上怎麼會有不喜歡錢的人。

  商嶼丞將兩人的動作盡收眼底，這麼光明正大的收受賄賂真的好嗎？還有其他人，為什麼都是一副「我什麼都沒看見」的表情？

  丹鳴也是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正準備開口，被商嶼丞按下了。

  司馬季給連弋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立刻讓士兵上前搜查。

  司馬季隨口道：「你這車上全是藥材？」

  趙老四忙不疊點頭，「正是正是。」

  司馬季：「為何不用麻袋來裝？」

  趙老四唉了一聲，「我們是要去盛文那邊做生意的，路途遙遠，麻袋容易破損，萬一不慎濕了潮了，減了藥性，可就得不償失了。這才選用更為穩妥的木箱。」

  司馬季點點頭，算是同意他的話。

  衛兵手持撬棍，輕而易舉撬開木箱，露出裡面的各式藥材。

  商嶼丞用肩膀碰了碰一旁的連小將軍，問道：「你們連箱子都沒打開，怎麼斷定這隊伍有問題的？」

  連弋傲嬌的轉過臉，一副拒絕交流的表情。

  商嶼丞也不勉強，本就沒覺得人家會願意同自己交流。倒是司馬季開了口，「藥材是輕便之物，後面那幾輛車的車轍印明顯太重了。」

  不遠處的趙老四牢牢盯著檢查的幾人，他之前過了那麼多處關卡都沒問題，這次肯定也不會被發現。想到此，他稍稍放鬆了一直緊張的心情。

  可是下一秒，他便恨自己這口氣松早了。

  後面突然傳來一句，「大人，有發現！」

  趙老四身形一僵，面上的笑容險些維持不住，後背也驚起了冷汗。可是顧不得這些，他快步趕上前面的幾人。

  丹鳴一馬當先來到有問題那輛車前，箱子蓋被掀開，露出裡面的藥材。

  司馬季淡淡掃過裝滿藥材的木箱，對趙老四淡淡道：「你這藥材直接裝在箱子裡，倒是不怕濕了潮了，減了藥性。」

  這話被人家原封不動還了回來，趙老四費力扯動嘴角露出一個笑，卻發現自己全身肌肉緊繃，如同等待宣判的囚犯。

  藥材被翻倒出來，衛兵撬開木箱下面的隔板，箱底的夾層里正倒著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趙老四腿一軟癱坐在地，陸陸續續傳來撬動木板的聲響。在後面的三輛車中，共找出十個昏迷不醒的小姑娘。

  沒有丹樞？

  衛兵還在撬剩餘的箱子。商嶼丞卻知道丹樞不在其中，與這些尚未完全發育的小姑娘不同，丹樞長手長腳壓根就不能躺在裡面。

  商嶼丞雙手緊握成拳，腦海中飛快的盤算著。按照商隊正常的行進速度，這個時候應該早就進入雀州才對，可如今這群人才到城門。

  腦海中一個念頭閃過，商嶼丞目光掃過商隊的所有人員，果然，人數不對。

  他立刻扯住一旁的連弋，問道：「之前有一行十幾人的藥商隊伍進城嗎？其中有一個人昏迷，或者睡著了被人扶進去的？」

  連弋正要掙開，聽到他的問題下意識張口回答，「沒有，凡是商隊我們都有仔細查驗過······不對，早上有一行十人進城，是一家出來玩的小少爺，不小心誤吃了有毒的蘑菇，被隨從用軟轎擡進去的。」

  商嶼丞拔腿往城內去。

  司馬季拍了拍一路跟著他來的黃毛，把什麼東西塞到它背上的口袋內。

  司馬季下巴朝城內方向一點，「你吃了人家的包子，去幫他找人。」

  「汪！」

  黃毛叫了一聲，那意思仿佛是在說，你也吃了。

  叫完，不等自家主人動手，撒腿就跑。

  商嶼丞並不是漫無目的的亂找，而是先去了兩國邊境接壤的隘口。他只能期盼對方會在城中等待匯合，若是已經出了邊境，要找人就如同大海撈針了。

  如果丹樞真的被帶到盛文境內，那麼盛文國綁架東丹五皇子意欲何為？那群人是否知道了丹樞的身份？又會將他帶去哪裡？

  商嶼丞此刻腦海中千頭萬緒。

  一聲狗叫乍然響起，他險些拔腿狂奔，這一天被狗追的經歷，讓他聽到狗叫聲都產生下意識反應了。

  見他回過頭，黃毛由坐變站，沖他又叫了一聲，與他一同去了隘口。這是邊境的第一道防線，光是駐守的衛兵便有三千人，他們不認識商嶼丞，自然不會告知他邊關機密。但是有黃毛跟著就不一樣了，人人皆知這是主帥大人的愛狗，且這狗脖子上還掛著主帥大人的令牌呢。

  守關士兵不敢耽擱，立馬找出過往人員記錄的冊子，果然找到一條十人出邊境前往盛文的記錄。

  商嶼丞頓時覺得心口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