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修】

2024-09-14 03:06:27 作者: 墨爾穎逸

  第40章【修】

  

  身負重任的商嶼丞在馬車裡睡意正濃,一路搖搖晃晃來到扶桑山下。

  來得早的學子,已經早早坐在學舍溫習功課,為一個月後的博賢院試做準備。

  入舍滿五年者皆有資格參加。

  此番,楚元宥有意下場一試,譚飛也報了名,最後算下來,上舍十之七八都要下場。

  商嶼丞有心無力,他入學尚且不足一年,只有旁邊看戲的份。

  除他外,還有兩人不予參加。

  商嶼丞問左邊的人,「阿樞,你為何不去?」

  丹樞:「我入上舍才三年,資歷不夠。」

  商嶼丞又問右邊的,「元帆,你又為何不下場?」

  元帆輕笑,「我來東丹求學,十七歲方可歸。」

  哦!懂了,需要在這熬資歷。

  一時間,他們三個成了上舍最閒的人。

  這日課業結束,重博士囑咐一句,「院試在即,你們閒暇時多溫書,少去外面走動。」

  重博士以往雖然看中他們的學業,卻不會這樣直白的督促,大家並未在意,只當他是為院試憂心。

  直到元帆看見來找自己的人時,才意識到風雨欲來。

  「殿下回來了。」說話的是位鬚髮皆白的老者,語氣熟稔,聲音溫和。

  元帆拱手行禮,而後語帶疑惑道:「夏老這個時辰過來,可是國中有什麼消息?」

  夏老客居東丹三十幾載,無人知曉他母國乃是濟元。他才華出眾,本可以高居廟堂,官拜一品,卻為了濟元的兩代皇儲隱姓埋名,在此當一個小小的講學博士。

  夏博士搖頭,「殿下別緊張,國中萬事順利。近日聽聞殿下涉險,老夫放心不下,特意前來探望。」

  元帆赧然道:「勞煩夏老惦記,我一切都好。」

  夏博士看著他,目光親切,如同長者在看孫輩,又似老師在看自己的學生。

  「歲月不饒人,殿下初來東丹時只有十歲,如今比老夫都高了。殿下自幼聰慧仁善,是君上最中意的皇子。您絕非池中之物,必定能為濟元開創新的天地。」

  元帆心下一跳,態度更謙遜了幾分,「晚輩慚愧,夏老為濟元嘔心瀝血,是國之棟樑。」

  夏博士擺手,另一手撫著花白的鬍子,「殿下不必自謙。臣已經沒有什麼東西可能教您了。唯有一點,請您記住,高處不勝寒,王者之路註定孤獨。」

  元帆抿唇,解釋道:「我與嶼丞都身處異國他鄉,每每看見他,我就不由想起初到博賢的自己。」

  「殿下受苦了。」夏博士神情帶了些感傷,「咱們濟元偏居一隅,地少人稀,多年一直受制於東丹。」

  濟元不似其他國家那般占據地利。商丘位於中原大陸與四國接壤,又與玖寧隔海相望,是聯通玖寧和大陸的關鍵;西黎疆土遼闊;東丹土地肥沃;盛文即便沒有前者的優勢,但在西黎的助力下,局勢一片大好。祁林和玖寧各有天險,占據著得天獨厚的優勢。只有濟元兩面臨海,西靠祁林綿延千里的山脈,北與東丹接壤。

  身為濟元未來的儲君,這些事情元帆早已爛熟於心。只能仰仗東丹的垂憐,若是哪天東丹的帝王一個不高興,輕而易舉便能滅了濟元,而他一直以來的心愿就是能讓濟元變得富庶強大。

  元帆沉默良久,方才問,「夏老,外面出了什麼事?」

  重博士奇怪的言語,以及今日夏博士的告誡,都隱隱昭示有大事發生。

  夏博士沒有瞞他,坦言道:「近來東丹朝堂頗不安定,兩黨動作頻頻,姚州總督被檢舉貪墨軍餉,人已經下了獄。殿下來博賢學院是為了求學,不必和東丹內政牽扯太多,這也是國主的意思。」

  元帆猶豫,「可是……」

  「濟元與商丘不同,您和商嶼丞也不是一路人。」夏博士見他神色,不由加重了語氣,「再過一年您就可以回國了,國主不想您涉險。」

  良久,元帆應道:「好,我知道了。」

  有些事情大約冥冥之中早已註定,人力無法轉圜。重博士等人極力阻止,這件事終究在院試前被江瑜知曉了,還是以一種排山倒海的方式。

  這日課業剛上到一半,重林遠便被侍役匆匆叫走,換做以往,重博士定是要發脾氣的,這事此前從未發生過,想必是大事。學子們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江瑜今日罕見的沉默,楚元宥關切問,「你怎麼了?」

  江瑜搖頭,「沒什麼,今日眼皮一直跳。」

  齊祉出去打探,帶回最新消息,「聽說禁軍副指揮使孟騫帶人在外面,好像同賀副指揮使起著爭執。」

  立即有人問,「禁軍不是負責拱衛皇宮嗎?怎麼到學院來了?」

  大多人臉色都凝重起來,無皇帝旨意,禁軍怎敢私自行動。

  丹鳴第一個坐不住,起身出去一探究竟。由他帶頭,齊祉、譚飛幾人緊隨在後,其他人也紛紛跟上。

  往日不常開啟的院門裡外,站滿了人。

  賀歲寒扶劍站在門前,他身後站著十幾名神武衛。他對面是神武衛指揮使穆柏楠和另一位從三品武官打扮的中年男子,正是齊祉口中的孟騫。

  此番,孟騫為辦差而來,因此只帶了五十禁軍。表明來意後,穆柏楠識趣放行,還親自陪他上山來。只是沒想到了學院門口,遇到個沒眼色的,死活不肯讓他進門。

  孟騫朝東邊拱了拱手,「禁軍奉命協助辦案。賀副指揮使,你阻止本將是想抗旨嗎?」

  「末將不敢。」賀歲寒手扶著腰間長劍的劍柄,面容肅穆,字字鏗鏘,「孟副指揮使,您奉旨查案,我等也是領皇命駐守扶桑山。若無明旨不能放您進去。」

  孟騫臉色陰翳,說道:「賀歲寒,奉勸你別趟這趟渾水。」

  眼見兩人下一句便要打起來,穆柏楠趕忙出來打圓場,「賀副指揮使也是忠於職守,孟指揮使,您見諒······」

  孟騫肅著臉更正道:「是副指揮使。」

  「是是是。」穆柏楠嘴上說著是,心裡卻明白這『副指揮使』是萬萬叫不得的。

  禁軍現任指揮使到了該卸任的年紀,原本兩位副指揮都是世族出身,可是孟家較林家比起來就遜色太多,這個指揮使的位置已經板上釘釘會是林庭的。誰承想,太子案把整個林家拉下水,當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現如今孟騫成了禁軍的新貴,所有人都忙著上去巴結。

  「您看,不若這樣。把江家那孩子叫出來,您將人帶走,既不需要闖入學院,您的差事也能順利完成。」

  當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孟騫沉吟片刻,點頭道:「可以。」

  「堂哥?你怎麼在這?」

  一道突兀的聲音響起,孟淳剛到門口,還沒來得及弄明白怎麼回事,便聽到了自家堂哥的聲音,忍不住出聲喚他。

  孟騫瞪了一眼這個倒霉堂弟,眼神示意他快回去,別問也別摻和。

  奈何,孟淳完全沒看懂,還以為堂哥是在叫自己,想要擠上前去。

  「你和他對著幹,吃虧的是你自己!快讓人把江瑜叫出來,交給禁軍。」穆柏楠上前同賀歲寒交涉,他雖壓低了聲音,附近的人還是聽見。

  賀歲寒肅著臉,堅定搖頭,「不行。」

  穆柏楠氣得想打他,榆木腦袋,怎麼就不懂他的苦心。

  就在此時,另一個聲音插了進來。

  「孟副指揮使!你不在皇宮保護父皇,到博賢學院來做什麼?」丹鳴自人群之後走上前。

  站在後面的江瑜,聞言臉上血色褪盡,雙手緊緊攥著。

  楚元宥抓住江瑜胳膊,朝他搖頭,示意靜觀其變,不要衝動。

  「參見四殿下。」孟騫朝丹鳴拱手行禮,「卑職奉命捉拿姚州罪將江轍之子江瑜。」

  此言一出,周圍人下意識去看江瑜,楚元宥向前一步,正正擋在他身前。

  「不知孟將軍奉誰之命?可有陛下旨意?又因何拿人?」譚飛開口,將眾人視線拉到自己身上。

  「江轍偽造兵籍冊,貪墨軍餉高達數十萬兩,陛下震怒,命刑部徹查,大理寺監察。我等前來緝拿江家嫌犯。」孟騫秉公回答。

  丹鳴朝孟騫攤開手,「證據呢!你說嫌犯便是嫌犯,總得拿出證據來讓人信服。」

  他此舉擺明了要管這事。

  孟騫面上如舊,心裡卻打起鼓來,朝中兩黨還爭的火熱,博賢學院的兩派這是要握手言和了?

  其他舍的學子心裡也在納悶,江瑜和譚飛這兩人是人盡皆知的死對頭,怎麼身為譚飛好友的丹鳴現在卻幫江瑜說話。

  「斷案是刑部和大理寺的事,卑職只負責拿人。」

  孟騫已經看到了人群之中的江瑜,朝身後禁軍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上前抓人。

  楚元宥語氣涼涼道:「孟副使好威風,博賢學院建立百年,你是第一個膽敢直接帶兵前來抓人的。」

  禁軍聞言不由停下步子,回看自家副指揮使。

  禁軍內部的事,大家心知肚明,對孟騫這個未來指揮使也格外敬重。便是外出辦差,那邊的大小官員哪個不是笑臉相迎,不成想在這碰了釘子。

  孟騫板著臉,「此案事關重大,江瑜身為江轍親子,理應同江家人一起收押!」

  江瑜欲要上前,卻被楚元宥死死按住。

  江瑜:「元宥,你讓我出去。」

  一旁的丹鳴聽到這話,壓著聲音斥他,「你當刑部大牢是你家後花園呀,真要是進去了,你還能全須全尾的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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