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修】

2024-09-14 03:06:26 作者: 墨爾穎逸

  第39章【修】

  寨子大門敞開,商嶼丞從裡面出來,興奮的朝丹樞揮手,風一般來到他的馬前。

  「幾日不見,你竟學會了騎馬。」

  丹樞撐著馬鞍下來,動作間扯到腿上的傷。

  騎馬是需要經驗的,即便他聰慧,什麼東西一學就會,也需要時間磨合。

  策馬半個時辰,他大腿內側被馬鞍磨破,此前不覺得,如今一動痛感蔓延,傷處如火灼燒一般。

  商嶼丞按住他,笑嘻嘻道:「沒有多餘的馬,丹樞可願與我同乘?」

  丹樞朝前挪了挪,讓出後面的位置。商嶼丞接過韁繩利落上馬。

  回程不似來時那般,一行人自林間悠然打馬,禁軍不遠不近跟在後面,這個距離既聽不到他們說話,遇到突發情況也能第一時間救援。

  丹樞問,「你在寨中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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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嶼丞笑道:「還不錯。阿樞,東丹前些年有沒有楚姓家族獲罪流放?」

  對於東丹的政局變化,世家錯綜複雜的關係,丹樞都瞭然於心。

  流放這個刑罰並不多見,起不到震懾作用,反而會弄巧成拙。

  他道:「目前楚姓家族中以楚元宥家為首,族中僅有的兩個旁支也都在歸梧。倒是裴丞相族兄一家曾被判流放。」

  裴丞相?

  楚西裴?

  難怪商嶼丞總覺得楚家的人對於這個幼弟過分偏疼,且他的名字不在齒序之中。

  可看楚西裴行事舉止,似乎並不知其中內情。

  丹樞在他問起時,便猜到了大概,「裴相族兄那一脈幾近凋零,若是他們足夠聰明,有些事便該一輩子爛在心裡。」

  商嶼丞感慨:「若能一輩子不知,當個普通人未嘗不是好事。對了,益池知州如何處置?」

  丹樞:「韓程錦回去後將這裡的事情告到大理寺,他有爵位在身,大理寺卿不敢怠慢,當即上報。如今莊文庸已經被押解回去,新的知州不日就會到任。」

  商嶼丞點頭,「此番該好好整查吏治,這樣的人尸位素餐,百姓何辜!」

  忽然,他話鋒一轉,低聲道:「等會兒路過藥鋪,我去買些金瘡藥,你的腿得及時上藥,不然明日只怕走路都難。」

  丹樞脊背一僵,輕咳一聲,強作鎮定,「我想著騎馬快些。」

  商嶼丞笑著不揭穿他。

  一行人慢悠悠的走了一個多時辰才回到知州府,府中一行人已經收拾完畢,匯合後趁著時辰還早,出發趕回歸梧。

  回去的路上,氣氛沒了來時的客套,眾人也算得上共甘共苦過一次,相處起來隨意了很多。大家對在場幾位「皇親國戚」的態度轉變尤其大,首當其衝的便是丹鳴,沒了往日傲慢的五皇子其實很好說話。其次就是元帆,他本是個溫和的人,只因身份與眾人無甚交際,此番不少人與他熟識起來。至于丹樞,他那溫和卻疏離的笑,直接把人勸退。

  商嶼丞一左一右被沈初和元帆包圍,兩人對他事無巨細一一問過,確定他確實沒受傷,也不曾遇到危險,這才放下心來。

  沈初整個人瘦了一圈,這幾日吃不下睡不好,他雖知道自家殿下本事大,還是忍不住憂心,懊惱當時沒有堅持陪同殿下一起。

  一行人趕在入夜前進了歸梧城,回到熟悉的街上,眾人有了歸心似箭之感。同夥伴打過招呼,朝各家府邸奔去。

  轉眼間,一行人只剩下丹鳴他們五人,以及後面十幾名禁軍。

  丹鳴坐著馬上伸了個懶腰,「趕了大半天的路,我要回去好好睡一覺。」

  商嶼丞頗為贊同的點頭,「明日誰也別叫我,我要睡到日上三竿。」

  一陣噠噠噠馬蹄聲傳來,一個熟悉的面孔出現在幾人面前。

  「許久不見,諸位過年好!」

  丹鳴立刻轉為鬥雞模式,「你不在家待著,來歸梧做什麼?」

  江瑜一臉看傻子的表情,「你是不是忘了,明日是博賢學院開學的日子。」

  對面五人:「······」

  江瑜繼續輸出,「上元節都過了,你們沒參加歸梧的燈會嗎?」

  五人:「······」

  他們當時要麼被困在山上,要麼在想法子找證據拖延,哪有人記得起來上元節這回事!

  儘管他們內心波濤洶湧,第二日依舊要準時到博賢學院報導。

  商嶼丞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沈初擔心他騎馬睡著摔下來,執意要坐馬車去學院。商嶼丞拗不過他,只得爬上馬車,好在他實在困極了,顧不上暈車已經先睡了過去。

  昨日回來府邸後,他深夜出去了一趟,沒有驚動任何人。

  夜深人靜,家家戶戶都熄了燭火,街巷昏暗幽靜,這個時辰還點著燈的唯有人間極樂之地。商嶼丞來到一處燈火通明的樓閣前,樓前牌匾上龍飛鳳舞三個字——紅綃院。

  這是東丹有名的銷金窟之一,卻並非秦樓楚館之流,而是一處樂坊。

  此間姑娘擅長各種樂器,技藝精湛,堪比國手。

  若是哪家有宴席,還會被請去登台獻藝。

  少有人知,此間主人姓雲。

  商嶼丞輕而易舉的翻進後院,沒怎麼費力氣便鎖定了目標。

  屋內絲竹聲聲,白衣女子舞姿曼妙如同一隻蝴蝶在花叢中翩遷起舞。

  門突然被打開,舞樂聲驟停,眾人視線紛紛投向門口的不速之客。少年眼角眉梢飛揚,倚門而站。

  屋內,石輕遠護在榻前,手中劍已然出鞘半寸。

  「九離,你三更半夜不睡覺來逛樂坊,要是被博賢學院那些老頑固知道,你會不會挨板子?」雲霄朝屋中人擺擺手,除了石輕遠外,其他人流水一般退了下去。

  「只要你不告密,沒人會知道。」商嶼丞步入屋內,眉頭皺了皺,擡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你這屋裡的薰香哪來的?味道這麼沖!」

  雲霄嗅了嗅,屋內香氣淡雅,清新怡人,「你鼻子那麼靈,怎麼分不出好壞,我這可是花重金從盛文買來的。」

  商嶼丞走過去推開窗,新鮮夾雜冷意的空氣出進屋子,他這才鬆開眉頭,說道:「並不是什麼貴的東西都好用,這香你還是扔了吧,用久了傷人傷己。」

  雲霄回想起這幾日聞著這香味,每每覺得神清氣爽,便讓人一直點著。

  經商嶼丞提醒,他察覺到一絲不尋常。

  石輕遠當即把香爐壓滅,挪了出去,並且將屋內其他窗戶也打開,又取來狐裘為雲霄披上。

  雲霄任石輕遠為他系領口的帶子,一邊問,「你特意來此處來找我想必是有什麼要緊事,說吧。」

  商嶼丞也不遮掩,直言要在麓江一處買下一處莊子,以及周邊的幾百畝良田。

  雲霄狐疑道:「你買這麼多地做什麼?」

  商嶼丞將來必定要回商丘,在東丹置辦田產不僅毫無用處,反而是累贅。

  「你在博賢學院安心讀書就是,東丹朝堂亂的很,你還是不要摻和為好。」

  商嶼丞想起他消息一向靈通,打探道:「最近朝中可有事情發生?」

  雲霄聳肩,「最大的莫過於你們把益池攪得換了天。」

  商嶼丞心頭一跳,總覺得這不會是最終的結果。

  他道:「麓江的田地我要,你幫我弄到就行,所需銀錢,你從雲氏銀莊裡直接扣。」

  雲霄應下,「沒問題,十日內給你答覆。」

  商嶼丞搖頭,「三日。」

  「你等我消息。」雲霄神情不由鄭重起來,話鋒一轉,「你給我加兩個解毒丸,有備無患。」

  「一顆,我在學院,沒時間煉藥。」商嶼丞還價。

  「成交。」雲霄想了想,又提醒他,「世族黨近日頻頻受挫,不會讓勛貴黨的人順風順水太久,你小心別被捲入其中,著了別人的道。」

  「我知道。」商嶼丞復又想起一件事,問,「你可有宴公的消息了?」

  雲霄瞥他,氣哼哼道:「你是他徒弟,你都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

  他自小敬佩宴公,一心想要拜入門下,多年來天南海北追尋其行蹤。他便想出一個法子,只要他家的生意能遍布天下,什麼人找不到。

  他多年所求未能如願,倒是生意越做越大,遍布各國。

  「九離······商丘太子已經走了。」石輕遠垂眸稟報最新消息,「姚州軍隊供給比以往少了很多,城中巡邏加強,不日可能會生亂。」

  言下之意,那邊的生意可要停一停?

  雲霄略微思索,說道:「我們是生意人,不牽涉那些黨派鬥爭,繼續正大光明做生意就好。」

  他想了想,又囑咐一句,「阿遠,你和大家說,這段時間就不要東奔西跑了,好好在歸梧休息一段時間。這場權利更疊必定精彩萬分,未免不慎被波及,我們還是站遠些為好。」

  石輕遠應下,想起另外一事,「公子,西黎那邊遣人問,有沒有宴公的準確消息?」

  雲霄氣餒,「宴公若是那麼好找,就不是世外高人了。」

  他眼珠一轉,唇角揚起一絲笑,「你和他們說,我這有顆藥,問他們要是不要,至於價錢,就說宴公親手煉製的,讓他們看著給。」

  雁過拔毛,無本萬利,做生意還得看雲二公子。

  燭火下,他撐著下巴,擡眸問,「阿遠,你覺得魯王能成功嗎?」

  石輕遠坦誠回答,「不知道。」

  雲霄嘆了口氣。

  如今的鴻輝帝是位守成之君,放在前些年並無不可,可當下時局動盪,君主手段太過溫和,並非好事。

  雲霄對商嶼丞抱有很高的期待,一位有膽識的君王,也許能帶領商丘開創新的未來。同時也在為他擔心,商嶼丞這樣長久的離開政治中心,等他回國時,朝臣和百姓還願意信服他這位儲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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