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修】
2024-09-14 03:06:21
作者: 墨爾穎逸
第35章【修】
楚行深目光落到少年身上,每每看到仍舊會有驚艷之感,即便丹樞大多時間都是沉默,可他的容顏也很難讓人忽略。
楚行深:「我希望公子回到歸梧後,能將此事如實上報。」
他想要的當然不止如此。這些公子哥等同於一張護身符,但有期限,一旦他們離開,莊文庸就會瘋狂報復,作為益池知州,他輕而易舉掌握這些人的生死。
楚行深在兩位少年臉上沒有任何喜悅的情緒,似乎料定了他還有下一句話要說。
「穩妥起見,你們不能全部離開。」
商嶼丞輕笑一聲,「即便我們只離開一個人,山寨依舊岌岌可危,因為事情的關鍵在莊文庸身上。又或者,你本意就不是保住寨子,而是爭取更多時間。」
這一瞬間,楚行深的眼神中多了份審視。此前他的確是這樣想的,現在看著眼前少年,他有了一個新的想法。
口中說道:「小公子,不是我看不起你,強龍不壓地頭蛇,你或許在歸梧很厲害,可這裡是益池,是莊文庸可以隻手遮天的地方。即使他殺了你們,事後只需將罪名推到我們頭上,他仍舊是一方大員。」
商嶼丞攤手,「所以你更要放我們離開,一個人的力量無法引動海嘯。」
楚行深打量他,半晌妥協道:「你們二人留下,其他人離開。」
商嶼丞搖頭,「我留下當你的人質,放他們走。」
這個他們包含丹樞。外面的危機只針對於山匪,只要莊文庸不打算謀反,就一定會對丹樞他們以禮相待,再恭恭敬敬把人送回歸梧去。
「不行。」
楚行深還不曾下決定,丹樞先一步開口拒絕。
「讓韓程錦回去,人太多,目標太大。我留下,同其他人去莊文庸府上。」
丹樞知曉商嶼丞的意圖,卻不想留他一人涉險。
計劃定下,幾方同時行動。
寒風中,一騎快馬朝歸梧而去,很快消失在茫茫雪色中。
與此同時,一支黑壓壓的隊伍逼近山寨,將下山的各個路口悉數堵住。
有人圍山的消息已經傳到了寨子裡,三當家氣得火冒三丈,登時要出去教訓對方。
□□目光沉沉,直覺要有大事發生。
果不其然,守門的弟兄來通報,說山下集結了大群官兵,看樣子是來剿匪的。
三當家面色一變,「大哥,莊文庸瘋了嗎!讓人來圍剿我們。」
□□眉頭緊鎖,莊文庸突然的舉兵必有緣由,他能想到的便是前日抓來的那幾個少年公子。難不成是什麼了不得的貴人。
思及此,他吩咐道:「立刻去牢里,不,我親自去,將人請出來!」
三當家當即也明白了,斟酌問:「要不要叫老二過來商量一下。」
□□眸光一厲,「先等等,且看老二知道多少。」
牢房
□□兄弟二人到了牢房,看守的人滿心惶恐,還來不及說話,人已經進去了。
□□掃了一眼牢內眾人,到嘴邊的話頓時卡在了,冷厲的目光從裡面每個人臉上刮過。厲聲質問:「裡面的人呢?」
看守一臉惶惑,抖著聲音回答,「在,在裡面呀!」
「放屁!」□□怒而轉身,一腳將看門那人踹飛出去,「你當老子瞎啊!」
牢房不大,裡面有十幾人,少一兩個並容易發覺,可偏偏少的是最惹眼的那兩個。
丹樞的容貌讓人見之忘俗,無疑是人群中最矚目的存在;商嶼丞更是極具挑釁之能事,想不記得都難,是以□□一眼便發現兩人不見了。
「最近有誰來過,將人帶去了哪裡?」
看守從地上爬起來,慌忙搖頭,「大當家,我不知道呀,我是今日才來當值的,裡面一直是這些人,也不曾有人來過。」
□□冷笑,「那是見鬼了不成,大活人憑空消失。」
三當家只知抓了人回來,幾個人,什麼人,這些一概不知。可見此刻自家大哥的樣子,也知是出了大事。當即說道:「你立刻把這兩日值守的人都喊過來,我倒要看看人是怎麼沒的。」
□□心中隱約猜到了是誰——楚行深。
「竟然是老二,我這就讓人把他叫來!」
三當家說著,便要出去找人。
「不必了。」□□將人叫住,「莊文庸大張旗鼓的來,總要給他一個交代才好讓他收兵。且看老二主和還是主戰,正好藉此機會除了他,至于姓莊的,我一早便留了證據,防的就是他翻臉不認人。」
三當家眉心一跳,大哥這是起了殺心!
「大哥,這事說不定有誤會。老二許是找那兩人問些事。」
□□冷哼一聲,「他知道那群小毛孩有來頭,就搶先一步將人接走。眼下寨子的危機,還不夠證明他的野心麼!」
「那些人身邊連個擅武的護衛都沒有,會是什麼大人物?」三當家想不通其中緣由,更無法解釋老二這麼做的原因。
即便裡面有當朝的皇子,他們和莊文庸做場戲也能把人唬過去,何至於鬧到如此地步!
三當家思索道:「姓莊的若是為那幾位公子來的,應該會派人提前通知我們······」
□□擡手,打斷他後面的話,「你倒是提醒了我另一件事,大公子那日來寨子避雪,結果連夜就走了,這件事我總覺得有些古怪。」
莊文庸為人虛偽至極,一面借他們之手斂財,一面又裝成愛民如子的好官。相比於錢財,他更在乎他屁股下面的位子,這次卻來圍剿他們,一定有緣由。
這邊莊文庸派人查問當日寨子守門的弟兄。
另一邊,在商嶼丞的醫治下,楚佟章已經清醒,楚西裴上過藥後,也退了熱。經過這兩日觀察,楚行深隱約可以猜到對方身份。可誰能告訴他,為什麼堂堂一國皇子,會精通岐黃之術。
這位不是由鴻輝帝親自教養,當做儲君培養的太子殿下嗎!
楚行深試探問,「公子擅醫術,行事還帶著一股江湖氣,不知師出何門?」
商嶼丞挑眉,不答反問,「人總要有些秘密,不是嗎,二當家。」
楚行深一怔,而後爽朗一笑,「我不敢自誇楚家兒郎有多優秀,卻也沒有庸才。」
他眉宇舒展,唇畔不自覺彎起,臉上是一種有榮焉。他親自培養出來的孩子,不輸任何一位世家子弟,且品行端正,礙於身份只能困在這裡。而眼下,便有個好機會。
土匪頭子的手下是山匪,王侯將相的手下是府兵,這兵與賊的區別,在於奉誰為主。朝廷的招安令他從不曾放在眼裡,他想要的遠遠不止一個良籍的身份。
「良禽擇木而棲,我等願效忠公子,也請公子給我透個底。」
原來如此,這才是他將丹樞支開的原因。
商嶼丞輕笑,「效忠不是嘴上說說,讓我看看你的誠意。」
楚行深緩緩開口,「七年前,主家牽扯進一樁大案,十歲以上男丁斬首,婦孺流放。我們因著是家僕,跟隨主家的家眷一同去了北地。」
商嶼丞摸著下巴,如此重的刑罰,涉及之事必定很大。
「北地常年災禍不斷,那裡的百姓舉家搬遷,我們被流放到此,族人自是不能離開。直到三年前,盛文政變,造成兩國邊境動盪,我帶著族中子弟出來謀生。機緣巧合下,認識了□□,後來便做了山匪。」
商嶼丞嘴角輕抽,做山匪貌似也不是什麼好營生。
他問:「你想復仇?」
楚行深笑著搖頭,「無仇可復。我只希望楚家子孫可以堂堂正正行於世間。」
商嶼丞:「你們既是東丹子民,投在阿樞麾下不是更利於你重振家族榮光。」
「因為沒有人會信任我們,再多的功勞也無法抹去帝王的猜忌。昔年之事,我們無法忘懷,楚家不能再做無畏的犧牲。」楚行深眼眸平靜如水,他早已將退路想過千百次,又悉數否決掉,如今的楚家再經不起一點風浪。
商嶼丞朝他伸出左手,手腕翻轉,露出腕上的菩提手串,專供皇家的鳳眼菩提。
楚行深一眼便認了出來。
同時心中微微鬆了口氣,此前種種均是他的猜測,知道此刻得以證實,他的確沒有猜錯。
楚行深一撩衣袍,單膝跪地,一種臣服的姿態。
「屬下楚行深拜見主子。」
商嶼丞徑直站著,受了他的禮,「承蒙信任,我九離在此立諾,福禍相依,患難與共,爾等不離,絕不相棄。天地作證,山海為盟。」
門驟然被敲響,楚行深露出警惕神色,快速起身占據門側的位置以備突襲,說話的語氣卻是如往常般平和,「什麼事?」
傳話的人隔著門板,答道:「大當家請您過去一趟。」
楚行深並未因他的話放鬆警惕,口中說道:「我知道了,馬上就去。」
待人走遠,門被從外推開,這次是楚佟陽和楚佟慕。
楚佟陽風一樣衝進來,連珠炮一般說道:「二叔,您不能去,大當家這時候讓人來請您,分明是沒安好心。」
楚佟慕慢他一步,雖站著沒說話,面上顯露的也是這個意思。
楚行深濃眉皺起,肅著臉說,「不必慌張,我自有分寸,你們先來拜見主子。」
說罷,朝旁邊讓了讓,示意他們向商嶼丞行禮。
楚佟陽一時沒反應過來,怎麼一會兒功夫,人質變成他們主子了。他被楚佟慕扯著衣袖行過禮,還是沒想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楚行深並沒有向他們解釋商嶼丞的身份,知道的人太多,難免會有疏漏。此時的寨子就像是一個漏勺,無處不是破綻。
商嶼丞看了眼外面日漸西沉的天色,說道:「看來今夜是個殺人放火的好機會。」
「□□知道的太多不能留,三當家······」楚行深猶豫了一下,繼而說,「三當家可以成為拉下莊文庸的人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