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修】

  第23章【修】

  幾人進了林子，江瑜放慢馬速，還不時偷瞄一眼邊上的人。

  商嶼丞除非是瞎了才會注意不到這麼明顯的「偷窺」。

  「你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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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打定主意，但凡江瑜說一句「沒有」，他立刻把人拖出去埋了。

  江瑜沒料到他會先開口，看向他的眼神帶著憧憬，「你騎射很厲害，功夫也很棒，可以教教我嗎？」

  商嶼丞：「······你要說的就是這個？」

  「嗯嗯，」江瑜連連點頭，又覺得他的問題哪裡怪怪的，「你以為我要說什麼？」

  「沒什麼。」商嶼丞搖頭。

  「那你是答應了！」江瑜眼中躍動著興奮，「商嶼丞，我就知道你只是嘴巴凶了點，實際上人特別好。」

  商嶼丞：我不是，我只是一時忘記拒絕了。

  丹鳴忍不住翻白眼：你說出這麼違心的話，良心不會痛嗎？

  江瑜全然無視，一路上喋喋不休，為了和這個新玩伴拉近感情，順帶把自己的家底抖摟一空。

  他對習武有著濃厚的興趣，這要歸功於他的家學。

  江瑜祖籍姚州，其父乃是姚州總兵。

  江瑜幼時抓周便選了一方帥印，任憑母親和嬸娘們手中拿著文房四寶變著法兒的逗弄，小江瑜就是死活不鬆手。

  周圍賓客紛紛道賀，夸江小公子有其父的風範，將來定會前途無量。他家老爹全程黑著臉，他自己當了半輩子武將，愣是沒打過一場仗，這把年紀了還只是個從三品的總督。

  盛世之下，七國百年未起刀兵。無仗可打，便沒有戰功，武將升遷無門，只能像文官那般熬資歷，靠家世。

  現如今朝中身居高位的將領均已年過花甲。

  江父堅決不讓兒子走自己的老路，一心要把兒子培養成折桂英才，奈何江瑜只喜歡舞刀弄槍。江父把人揍了一次又一次，最後一咬牙把兒子送到了博賢學院，企圖讓這個明賢輩出的地方把江瑜也教導成才。

  江瑜的細胳膊擰不過他爹的大腿，只能乖乖棄武學文。

  說道此處，江瑜感慨萬千，不禁想為自己鞠一把辛酸淚，再轉過頭時，商嶼丞已經不見了蹤影。

  樹林深處，一位青年公子，一身竹色長衫端坐於馬背上，夕陽在他身後灑下金輝，晚風拂過衣擺，襯得他整個人如同神祇。

  他低垂著眼眸，模樣認真虔誠，一支通體焰紅的笛子橫在他唇邊，如玉般白皙的手指隨著笛音而忽起忽落。

  有馬蹄聲漸近，馬上的少年忍不住道：「你是只會這一首曲子嘛？吹來吹去還是這麼難聽。」

  笛聲戛然而止，青年聞言擡眸，一張風流不羈的面龐映入眼中。

  這人名叫雲霄，在家行二，雲家世代經商，乃是商丘第一商賈，其下商號、商隊，遍布商丘各地。

  天下財富，商丘獨占五分，然而商丘的財富，雲家占兩分。

  富可敵國這個詞，用在旁人身上是讚美，用在雲家身上，那是謙虛。

  「輕遠明明說有進步的。」雲霄將笛子在手中挽了個花，動作瀟灑的將其插在腰間。

  商嶼丞揭穿道：「你做什麼，他都說好。」

  雲霄撥弄著笛子尾部垂下的水色流蘇，說道：「有用就行，這不是把你叫來了。」

  商嶼丞問：「你怎麼會在這？」

  雲霄一臉憤慨，「聽聞太子殿下入東丹為質，雲某擔心不已，當即趕赴歸梧。一片愛國之心，可昭日月。」

  商嶼丞打馬掉頭，不打算和這二貨繼續說下去。

  「哎！你別走呀！我話還沒說完呢！」見他要走，雲霄當即叫道。

  商嶼丞瞥他一眼，「說重點。」

  「你如今住在明德大街東北角的鶴亭別院，曜文帝親賜的，沒錯吧？」雲霄傲嬌的擡起下巴，「你知道那宅子上一位主人是誰嗎？」

  商嶼丞一怔，不明就裡，想來之前住的人也是位身份不凡的皇親貴胄。

  雲霄緩緩說道：「那裡是允宸帝為頤歡大公主修建的公主府，本意是想讓她成親後居住，不想大公主愛上了前來求學的濟元太子，遠嫁去了濟元。後來到了先帝時期，又把這宅子賜給慶月公主居住，同年這位公主嫁給了征北大將軍。」

  商嶼丞不明就裡，「然後呢？」

  雲霄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揚，「一連有三位公主從那裡出嫁，坊間便為此處取了另一個別名，叫『月老府』。未出閣的各家小姐，每年都會借著辦花會的名頭來此處祈禱，以求將來能嫁得如意郎君。」

  商嶼丞嘴角輕抽，注意到他話中的用詞，問道：「三位？還有一位是誰？」

  雲霄勾唇，壞笑道：「祁林國，藍寂公主。」

  這的話除了打趣外，更想提醒他小心被人拿捏婚事。

  「我曉得，會注意的。」商嶼丞又問，「商丘如今與西黎戰局怎樣？勝負幾何？」

  雲霄將最新消息說與他聽，「東丹的援兵將西黎軍逼退至邊界線，而後雙方都不敢貿然進攻，只能保持如今對峙的局面。」

  自東丹軍隊駐紮赤雲城已經過去三個多月了，在此期間，兩軍再沒有過交鋒。

  這樣消耗下去不是辦法。

  赤雲城現在養著二十萬大軍，每日光是糧草都是一筆不菲的花銷。

  即便富饒如商丘，也經不起這樣沒意義的消耗。

  論起消耗，西黎鐵騎只會比他們更恐懼，畢竟商丘軍和東丹軍身後是商丘廣闊的沃土，而西黎是黃沙丘陵。

  商嶼丞腦海中分析當下局勢，又問：「西黎可曾陣前換將？」

  雲霄搖頭，「不曾。」

  此番兩國交戰，西黎領兵的乃是他們國家四將之一的左將軍，也是西黎三皇子——黎明晰。

  商嶼丞半眯著眸子，眼底情緒晦暗不明。

  七國之間雖然暗地裡波濤洶湧，但是表面上仍舊和平了近百年。此番，制衡的局面被打破，諸國之間的關係也變得微妙起來。

  西黎驟然發兵，商丘在措手不及之際，不得不向國力強大的東丹借兵，致使兩國有了更深的利益牽扯。西黎看似弄巧成拙，為東丹做了嫁衣，說不定真正得利的另有其人。

  商嶼丞思索片刻，問道：「你連二皇子宴會的帖子都能弄到，對他們可有了解？」

  「我來歸梧有這些日子。大把銀子花下去，什麼都能砸出來。」雲霄一撣衣袖，傲嬌的擡起下巴，「曜文帝共有五個兒子，長子六年前已經過世，二皇子丹睿，二十一歲，他是勛貴黨扶持的皇子，主要因為他的母親伊貴妃是丞相裴傾的胞妹。三皇子丹啟，年二十，他的生母早逝，由萱貴妃撫養長大，萱貴妃是厲國公的女兒，妥妥的世族出身。四皇子丹鳴，五皇子丹樞，這倆人一個十五，一個十三。如今和你一樣都在博賢學院上舍念書，想必你早就見過了。」

  商嶼丞點頭，「曜文帝今年不過才四十五歲，為何丹樞之後再無皇子降生？」

  雲霄呵呵一笑，反問道：「咱們陛下和曜文帝年紀相當，這麼些年不也只有你這麼一個兒子嗎！人家曜文帝好歹有五個。」

  商嶼丞難得語塞了一下。

  「說來也怪，往年歸梧安靜的很，今年倒是接二連三的有大事發生。」雲霄主動換了個話題。

  商嶼丞順勢問：「什麼大事？」

  「第一件便是東丹花十二萬兵馬換了個商丘太子回來，引得城中轟動。」雲霄語帶揶揄，「第二件，就是如今正熱鬧的太子案。鄭國公府全部下獄，林氏一族岌岌可危。」

  商嶼丞聽他提起鄭國公，或許是個契機。

  西黎出兵、東丹盟約、一切都太巧了，是以一直暗中打探參與兩國盟約的人，可他身邊的人對此事內情所知不多。

  他問：「你作何打算？」

  雲霄輕笑，「我？我來這當然是為了經商，城中那家一袖清風樓便是我的產業。」

  世上人各有所長，有人八面玲瓏，有人醉心鑽研，雲霄屬於善做生意這一類。凡是他看上的鋪子沒有不賺得盆滿鍋滿的，他能在小事中窺得商機，讓利益最大化。

  商嶼丞不得不嘆服，果然是術業有專攻。

  他從懷裡掏出不久前贏回來的八百兩銀票，「算我投資的。」

  雲霄只一眼，便大概看出具體數額，「殿下，這八百兩算您入股，屆時我分你三成利。」

  商嶼丞不應，半眯眸子看著他。

  不是對方給的少，正相反，是太多了。

  當一個生意人不和你談錢的時候，只能說明你身上有他圖謀的其他東西。

  雲霄笑的像只狐貍，說道：「月前，有人出了大價錢打聽關於宴公的下落。」

  宴公這個名字只要極少人知道，他特立獨行，隨心所欲，醫術精湛，卻不治病救人，亦不用此害人。擅長奇門遁甲，卻用在修園子上。平生最大愛好便是遊山玩水，想找他只能憑運氣。

  雲霄想的便是另闢蹊徑，從宴公的徒弟下手。

  商嶼丞問道：「尋他做什麼？」

  元宵答：「救命。」

  商嶼丞：「六國名醫無數，更有三大醫藥世家。想求醫找他們就是。」

  雲霄笑了笑，「我聽聞對方已經找過田家。」

  三大醫藥世家，各有所長。田家擅長醫術、常家的草藥乃當世罕見、方家對於醫毒方面頗有心得。

  商嶼丞蹙眉，去過田家還要找宴公，可見是田家人對這病束手無策。他問，「對方什麼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