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2024-09-14 03:05:31 作者: 墨爾穎逸

  第7章

  商嶼丞出了上舍,並沒有乖乖去罰站,而是沿著曲折的小路去了膳廳。

  昨天的事,他得和膳廳的管事好好「探討」一下。

  熟悉的飯香味越來越清晰,商嶼丞轉過一個拐角,就見一座眼熟的兩層小樓,匾額上書:膳廳。

  

  商嶼丞勾唇一笑,這就是鼻子靈的好處。

  就在他猶豫直接進去能不能找到他想找的人時。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同時還伴隨著兩個人的交談。

  「蔡管事,您果然料事如神,昨日的膳食,那位都用了,半句怨言都沒有。」說話人聲音諂媚,正是昨日給商嶼丞他們送膳的侍役,「小的還以為,那位吃慣了山珍海味,必定會大鬧一場呢。」

  那位蔡管事生了一雙三角眼,身量不高,肚子倒是能撐船了,說起話來一副勢利小人的嘴臉。

  他嗤笑一聲,「鬧?他有何證據?再說了,一頓飯而已,真要是鬧起來,看看監事們是幫我,還是幫他。」

  「還是管事您厲害,換了別人,定然沒有您這般氣魄。」侍役繼續恭維著。

  「人在屋檐下,就得學會低頭,任憑他有再大的本事,到了咱們這也只有吃悶虧的份。」蔡管事下巴微擡,神情輕慢,「要不然,別說饅頭稀飯,連殘羹冷炙都沒有。」

  對方初來乍到,又是一國太子,心氣高是難免的。對付這樣的人就得用綿里藏針的辦法,他只要想到一向錦衣玉食,被商丘皇帝捧在手掌心裡的太子爺,此時卻在他手底下忍氣吞聲的吃那些粗茶淡飯,就覺得身心愉悅。

  「那位定然帶了不少好東西,若是他······」侍役的話故意只說一般,但後面的內容不言而喻。

  蔡管事對於他小家子氣的舉動很是看不上,隨意的擺擺手,「若是他給了,你們只管收著就是。」

  那就是只拿錢不辦事的意思。

  侍役忙不疊點頭,「小的一定把事辦好。」

  蔡管事指揮道:「身下的人送雪蛤過來,你去盯著點。」

  侍役:「哎呦,這可是金貴東西,小的這就去!」

  他們二人說著話離開,絲毫沒注意到樹叢之後那片茶白色衣角。

  二人口中的冤大頭完整的聽了整段牆角,心想:人在屋檐下,除了低頭,還能······掀屋頂呀。

  商嶼丞進了膳廳很快出來。

  時間還早,他索性去內二舍看看沈初,他堂堂一國太子處境尚且如此,身為太子伴讀的沈初面臨的情況只會更糟。

  一個早上,沈初已經被同窗踢倒過四次椅子,踩斷了兩支上等狼毫。只是他知曉如今處境艱難,不願輕易與旁人起爭執,平添麻煩,有大半時間都沉默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但是內二舍的人顯然不打算就此放過他,他的隱忍,不僅不能讓對方收斂,反而讓他們越發放肆。

  授課的博士剛離開,沈初將用過的毛筆放入筆洗中,涮筆的同時翻看之前的內容。他來的晚,博士已經講完了一部分,那些內容他無處去聽,只得自學,加之書上不熟悉的文字,故而進度十分緩慢。

  沈初看到認真,一人從旁邊走過,衣袖將他放在桌角的幾本書碰落。對方回眸瞥了一眼,既沒有彎腰去撿,也沒有要道歉的意思。甚至在沈初擡頭的時候,朝他挑釁的一笑。

  沈初並沒在意,側身彎腰打算自己撿起來,腰只彎到一半,頭皮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拉扯感。

  他想直起身,頭卻被一隻手死死按住。看不到頭頂上的情形,沈初只能雙手費力掙扎,然而這只是徒勞。他的髮帶被人綁在了椅子上,頭也被人按著,這個姿勢讓人難受是一方面,更多的則是難堪。

  那些人不加掩飾的笑刺痛了沈初的耳膜,他不顧被扯得生疼的頭皮,反手握住頭髮,想要解開發帶。結果頭頂上的人加重了力道,掙扎之間,桌上的硯台掉了下來。

  「咚」

  說笑聲戛然而止,如同被人掐住脖子一般。

  沈初只覺頭上傳來一陣劇痛,溫熱的液體從他的黑髮間淌出,從額頭到臉頰。

  按著他頭的人也意識到玩過頭了,慌忙收回手。

  沈初終於得了自由,擡起頭只看到眼前血紅一片,血流進他的眼睛,他費力的眨動了兩下,可視線依舊模糊。臉上的血混著墨,頭髮散亂,此刻他的樣子已經不能用狼狽來形容了,簡直是慘烈。

  商嶼丞進來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沈初狼狽萬狀,茶白色的院服髒亂不堪,臉上血跡斑斑。

  他如同遇了火的炮仗,頃刻炸了。

  從他們到歸梧之日起,前前後後遇到過無數人,或陰陽怪氣,或明嘲暗諷,他從不曾真的放在心上。

  早在他自請來東丹時,就知道這不會是一條輕鬆的路。

  可是此刻,當這群與他年紀相仿的少年,用他們自以為是的優越感,肆意踐踏傷害沈初的時候,商嶼丞發現自己忍不了。

  他三兩步跨過去,幫沈初解開發帶,扯過自己的衣袖去擦他臉上的污漬。墨汁混著血水,連同髮絲粘在臉上,越擦,商嶼丞臉上的表情越冷。

  他回過頭,眼神如刀鋒掃過在場眾人,寒聲問:「誰幹的?」

  一屋子的少年此前見過最厲害的人就是穆監事,哪裡見過這般氣勢,不禁被那冷銳的眼神嚇得倒退幾步。

  剛剛動手的少年還站在最前面,也是此時距離商嶼丞最近的人。

  商嶼丞看向他,聲音帶著不加掩飾的憤怒,「你弄的?」

  「是······是他自······」少年嚇得一時竟磕巴起來,而後想著學舍中都是自己人,又有了幾分底氣,「他自己打翻了硯台,關我什麼事!」

  商嶼丞也懶得和他廢話,徑直朝他走過去,直接一把扯住對方的衣領。那青年雖沒有商嶼丞高,卻也不矮,此時被人想拎小雞一樣拎著,一時間心裡不知該怕還是該氣,求饒的話到了嘴邊,愣是硬氣的不肯說。

  可巧,商嶼丞也沒打算聽他懺悔,直接將人拖行到窗邊。

  內二舍正對千金樓,窗外便是千金樓用來蓄水防火的明池。

  商嶼丞手腕一甩,將人直接從窗戶丟了出去,只聽到「撲通」一聲,水花四濺。

  屋裡屋外的人紛紛朝明池裡看,見有人落水,有些會泅水的人脫了外衫正要跳下去救人,就見水中的少年已經自己站了起來,波光粼粼的池水也只剛剛到他肩膀而已。

  這一摔除了丟臉,倒是沒讓人受什麼實質的傷。

  剛剛動手綁沈初頭髮的那位少年早已嚇得面色慘白,目光觸及到商嶼丞時,更是直接一屁股癱坐到椅子裡,生怕下一個被扔出去的就是他。

  商嶼丞卻沒有理他,沈初的傷需要儘快上藥包紮,再者恐懼才是最好約束,經此一事,那些人至少在沈初傷好前能消停一段時間。

  二人不知博賢學院裡有沒有醫館,幸好商嶼丞隨身的行李中有各種常見藥。

  沈初只當是負責收拾行李的姑姑心思細膩,連這個也想到了。

  商嶼丞伸手在一堆瓶瓶罐罐中拿出一個,轉而去準備其他東西。沈初看著那十幾個大差不差的瓶子,上面既沒有寫藥名,也沒有任何用作區分的標識,自家殿下是如何在眾多藥瓶中一下子找到需要的藥的?

  沈初尚且來不及問,剛剛洗過臉,轉頭就見自家殿下左手拿著一把剪刀,右手拿著一卷白布,說要給他剪頭髮。

  「殿下······嘶~~」沈初忙搖頭拒絕,結果不小心牽動了頭上的傷,「要不還是算了吧。」

  商嶼丞舉著剪刀,隔空對著他的腦袋比劃著名,「不上藥,這麼大的傷口,你打算血盡而亡?」

  「不不不,我想上藥,但是我······我不想剪頭髮!!!」沈初雙手虛虛擋在頭上,誓死也要守住自己的頭髮,「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輕易損毀。」

  「你腦袋都被人開了洞了,當時怎麼不想著身體髮膚呀!」商嶼丞上前一步打算把人拉過來,「趕緊過來!」

  沈初雙手抱頭,「不······你別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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