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沈初原以為會由神武衛派遣專人送他們到學院，不成想對方只是隨手指了個路，見他們不明白，才補充一句，「沿著台階一直走就到了。」

  沈初：「······這山看起來也不像有第二條路的樣子。」

  那士兵毫無形象的翻了個白眼，意思很明顯，知道還問。

  

  沈初：「······」

  博賢學院位於扶桑山山腰，整個學院依山而建，層層疊疊，錯落有致。一條青石小路連通山上山下，因此進出的唯一方式就是靠腳走。

  作為東丹第一學府，博賢學院建立已有百年之久，院內的樓閣屋舍多有擴建，唯有這條蜿蜒曲折的山路始終保留。

  首任院首曾說，天道酬勤，地道酬德。

  同時警醒博賢學子要堅守本心，不為世俗所擾。人生不會永遠坦途，唯有心志堅定之人才能得見另一番桃園。

  一言以蔽之，求學之路無捷徑。

  商嶼丞對此嗤之以鼻，「世事難料，人心易變，豈是這一條山路能左右的。」

  沈初喘著氣跟在商嶼丞身後，只覺得兩條腿跟灌了鉛似的，擡都擡不起來了。商丘多平地丘陵，很少有爬山的機會，他能一口氣走這麼久已經是極限了。

  商嶼丞放慢腳步，對身後的沈初說道：「停下歇歇吧。」

  沈初擺擺手，咬牙堅持著，「算了······還是一氣兒上去吧，我······我怕我停下就不想再走了。」

  他雙手撐著膝蓋，氣喘如牛，反觀他們殿下，氣息絲毫不亂，心想：果然習武的人身體底子更強些。

  商嶼丞折了一根粗樹枝讓他拄著，同他閒話，「你說院首這是折騰誰呢？好好的書院非建在山裡，往來進出多有不便，這不是自找麻煩嘛。難道是怕有人逃學？」

  沈初一邊喘著氣，一邊幫他家殿下科普東丹歷史，「博賢學院又被稱為皇······皇家書院，它建立百年······為東丹培養了很多優秀的人才，王侯將相，文臣謀士皆出於此。博賢學院······也是一種身份的象徵，能進這裡的人無一不是顯赫的名門望族······進了這裡就等於一隻腳邁進了東丹朝堂。」最後在心裡默默補了一句，誰還想著逃學呀！

  商嶼丞挑眉，笑問：「這麼說來，這裡面的豈不都是東丹未來的國之棟樑！」

  人人都說，博賢出名仕。可究竟是名仕出博賢，還是名仕只能出博賢呢？

  沈初忍不住叮囑道，「殿下，博賢學院不比其他地方，裡面的人出身煊赫，在這裡咱們是外族，又初來乍到，萬事低調些。」

  沈初不指望博賢學院的人能對他們團結友愛，尤其是在發生了入宮覲見那事之後，現在他只希望對方別團結友愛的一起來對付他們就行。

  事實證明，他的擔心並非全無道理。

  兩人爬了一個多時辰的山路，只見一座莊嚴古樸的黑漆木門，門扉緊閉。高聳的白色院牆拔地而起，與此間山石草木相得益彰。

  沈初心想：這下馬威來的也太快了吧！

  他上前叫門，久久沒聽到裡面回應。他眉頭緊鎖，「如此明目張胆的將我們拒之門外，不知是誰的意思？」

  商嶼丞盯著那扇緊閉的大門，表情若有所思，「這麼關著門，他們難道都不出來的嗎？」

  沈初：「······」這是重點嗎？

  他不得不提醒道：「殿下，我們總不能這樣一直等下去。」

  商嶼丞靈光一現，說道：「要不等天黑，我們悄悄翻牆進去。」

  沈初身形一晃，扶著門柱才避免摔倒在地。

  殿下，你到底有沒有身為太子的自覺啊！堂堂一國儲君，就算沒有青蹕傳道，儀仗林列，也不能自己上趕著去翻牆吧！！

  現在不過四月中旬，天氣不冷不熱，就算把他們晾在外面幾個時辰也沒什麼。

  兩人在門口的台階上坐下，商嶼丞隨手摺了旁邊的一棵草把玩著，仿佛進不進去他真的不在意一樣。

  事實上，他也是真的不在意。他們是奉旨來讀書的，裡面的人總不會真的不讓他們進去。

  沈初想的要比他長遠些，這明顯是博賢學院給他們的下馬威，若是不能妥善解決，那他們往後的日子可想而知。

  他虛長商嶼丞兩歲，自覺要替自家殿下操心著大大小小的事。

  「沙沙」幾聲樹葉摩擦的聲音響起，像是被山間清風無意吹動，院內一棵枝葉茂盛的梧桐樹枝隨之晃動了幾下。

  商嶼丞忽而笑了，目光在地上逡巡了一圈，捏起一塊不大不小的石子，指尖蓄力。那枚石子徑直朝那棵梧桐樹的方向飛了過去，與一顆剛探出來的腦袋恰好相遇，然後就聽「咚」的一下重物落地聲，以及一句「哎呦」。

  緊接著就是一個少年人戲謔的聲音，「江瑜，翻個牆你都能從上面掉下來，用不用我去給你找把梯子？」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商嶼丞聽著動靜，勾了勾唇。

  看熱鬧的人還不少。

  來到牆角下，裡面的聲音更加清晰，一陣窸窸窣窣的樹葉抖動聲再次響起。

  商嶼丞仰頭看了眼這牆的高度，腿上使力，縱身躍起，輕巧的攀上牆頭。與對面的少年不期而遇，那人似是沒想到牆這頭還有人，兩隻眼睛瞪得溜圓，像叢林裡受驚的兔子。

  那人還沒回過神來，整個人便向下載去。

  商嶼丞不疾不徐的伸出手，在對方險些再次栽下去前一把將人拉住。

  「多謝多謝！！」

  江瑜穩住身形，連聲道謝。

  商嶼丞不動聲色的看了看院內情形，不出意料，下面果然站著好些看熱鬧的人。

  不過，這畫風似乎不太對呀？

  商嶼丞問：「你這是做什麼？」

  對方答，「自是翻牆出去，同窗你這是剛回來？」

  商嶼丞心想：我這是還沒進去呢。

  他不答反問，「好好的為何不走大門？」

  少年小聲說，「我這是有特殊原因。」

  商嶼丞點頭，這個學院的人也是夠拼的，為了為難自己，連門都不走了，寧願爬牆。

  他循循善誘，「同窗，你出去是要做什麼？」

  此言一出，對方臉上露出三分怒氣：「別提了，都怪那個狗屁的商丘太子。」

  商嶼丞：「······」

  朋友，你可別胡說八道，你連我人都沒見過，我怎麼就得罪你了？

  商嶼丞努力為自己辯白，「商嶼丞不是還沒到博賢嗎？」

  少年憤憤道：「就是因為他沒到，才害得我打賭輸了啊。」

  商嶼丞嘴角輕抽，這真是躺著也中箭，但他不能不明不白的被誤傷。於是問道，「你們賭的是什麼？」

  「自然是賭······」少年人到嘴邊的話戛然而止，他注意到牆下一身錦衣華服的沈初，目光在兩人間逡巡，終於明白了什麼。

  「你是商丘太子！」他臉上的表情說不清是驚還是怒，也不怪他沒在第一時間認出來，實在是商嶼丞的東丹話說得太過流利自然。

  商嶼丞沖他笑笑，「正是本人。」

  眼看著趴在牆上的兩人越聊越起勁，沈初猶豫著要不要提醒一下。

  院內已經有人替他開了口。

  那人喝問：「你是哪個學舍的？在那鬼鬼祟祟的幹什麼？」

  商嶼丞瞥他一眼，朝大門做了個手勢，又輕輕鬆鬆的下了牆頭。隨手撣了撣身上的塵土，口中感慨著，「真不愧是東丹第一學府，就連院牆都比別的地方高了好幾尺。」

  沈初：「······這兩者之間有什麼必然的聯繫嗎？」

  知道裡面有人，且還打了照面，想必他們也無需在外面空等。

  只是等了片刻，還不見裡面有動靜。

  沈初不由蹙眉，難道他想錯了，裡面人有恃無恐，就算看見了，也壓根沒打算給他們開門。

  商嶼丞不在意的笑笑，「沒準是在商量叫人出來夾道相迎呢！」

  沈初不好反駁自家殿下，只好「呵呵」乾笑兩聲。

  又過了半晌，總算聽到裡面起栓開門的響動，兩扇黑漆木門自內緩緩打開。

  七八個少年郎身著統一制式的院服，白衣束髮，頗有氣勢。一眼看過去，商嶼丞完全認不出剛剛在牆頭見過的是哪一個。

  齊祉學著監事的樣子，板起臉，用自以為威嚴語氣，說著並不熟練的商丘話，「博賢學院，閒人免進，爾等報上姓名。」

  商嶼丞與沈初對視一眼，各自說道。

  「商丘，商嶼丞。」

  「商丘，沈初。」

  齊祉見他們有問必答，乖乖配合，朝旁邊人得意的揚揚下巴，語氣輕蔑的與同伴說道，「我說怎麼遠遠就聞到一股銅臭味呢，我們博賢學院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進的。」

  他本以為對面兩人聽不懂，卻不想商嶼丞用字正腔圓的東丹話回答他，「阿貓阿狗不認人，吠幾聲可以見諒。」

  齊祉登時怒了，指著對方道：「你罵誰呢？」

  商嶼丞心裡嘖嘖兩聲，覺得這人氣量太小，他還沒說什麼呢，就一副氣的不輕的樣子。

  這樣不行，得練。

  於是，他坦坦蕩蕩的把話又重複了一遍，而後還問了一句，「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