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024-09-14 03:05:27 作者: 墨爾穎逸

  第4章

  齊祉還欲爭辯,被站在最前端的譚飛掃了一眼,立刻閉嘴退後。

  譚飛此前對於這位商丘太子只有不屑,此番初次相見,他三兩句話就把齊祉激得跳腳,看來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不過沒關係,既然商嶼丞入了歸梧城,那麼不管他想不想,願不願意,都必須得服從東丹的安排。

  

  商丘若是真有能力和東丹撕破臉,鴻暉帝就不會把自己唯一的兒子送來了。商丘都妥協了,他商嶼丞一個十三歲的半大孩子,就算再不情願,也無能為力。

  「商丘太子,陛下賜你入學博賢,是仁德寬宥之舉,你該尊賢敬長,虛心求教,莫要辜負陛下一番苦心。」

  與齊祉的咄咄逼人不同,譚飛直接拿出前輩教訓後輩的態度,「長幼有序,你今日入學,院中人皆是你的師長,長者所言不可違抗,這是院規。」

  譚飛此舉意在讓商嶼丞知道,縱使你往日再風光無限,到了博賢學院,照舊要聽前輩的話,受前輩訓導。

  沈初生怕自家殿下吃虧,更怕殿下再開口讓矛盾升級到無法化解的地步。他的東丹話不及商嶼丞那般自然,因此他說得很慢,顯得氣勢格外沉穩,「入學考核還未開始,等級未定,現在說輩分尚早。」

  齊祉再次跳了出來,得意洋洋的樣子如同即將開屏的孔雀,「我乃上舍齊祉。」又看向身旁兩人,「這是上舍譚飛,上舍丹鳴。我們都是你的師兄,還不過來叩拜。」

  沈初心下略過兩分驚訝,丹乃是東丹國姓,想不到這些人之中竟然還有皇子。

  叩拜?

  真把他們當傻子了!

  「原來博賢學子相見行如此大禮?」商嶼丞做恍然大悟狀,「不過,若是我不小心在考核中拿了頭籌,和你們成了同窗,這一禮你們還得還回來。」

  「便是你入了上舍,我們也是你師兄。長幼有序,此乃天理倫常!」這次開口的是那個名叫丹鳴的皇子。

  商嶼丞意味不明的笑了兩聲,「聖人言三人行必有我師,這話就連我們這等銅臭俗人都知道,莫非你們沒學過?」

  眼見吵不過,齊祉不由動了別的心思,對方只有兩個人,反觀自己這邊有七八個人,明顯動手更有優勢。

  他的氣勢又漲了三分,步下台階,打算給對方來個敬酒不吃吃罰酒。

  結果下到最後一級台階,腳下一空,直接朝前栽去,圓潤的在地上滾了一圈才堪堪停下。

  其他人見了,連忙七手八腳去扶。

  齊祉雖然站了起來,人也丟沒了,身上院服髒的看不出原來樣子,灰頭土臉,額頭還腫了一大塊。

  譚飛一指商嶼丞,喝問:「你耍了什麼花招?」

  這門他們走過幾百次,閉著眼睛也不會摔。

  商嶼丞比了一下自己和他們一行人的距離,意思不言而喻。

  「你還敢狡辯。」

  丹鳴氣惱,大步下來,也在最後一級踩空,不過剛剛下去扶齊祉的人還沒散,眼見他要摔及時出手,才不至於讓他也滾一圈。

  此刻,齊祉幾人的表情十分精彩,他們心中只有一個想法:

  這個商丘太子太邪門了。

  商嶼丞看看碧空如洗的天,沉吟道:「大約是祖師爺看不下去了。」

  他說的神乎其神,對面幾人神色變了又變

  齊祉和丹鳴接連摔了跟頭,下來扶人的卻無事發生,莫非真是他們仗勢欺人惹先祖生氣了!

  沈初卻看得分明,是自家殿下動得手。

  譚飛幾人交換了一下眼色,若是這般離開,豈不成了他們畏懼商嶼丞,之後還有何臉面在博賢學院立足。

  反觀商嶼丞,他半點不覺得得罪這群同門是什麼大事,反正曜文帝把他安排到這,又不是真的讓他來求學的。

  在雙方陷入更加尷尬的境地前,驀然而來一聲中氣十足的呵斥打破了僵局。

  「此時還未下學,為何都站在這裡?」

  白衣少年們聞聲面上表情俱是一變,紛紛低著頭朝左右退開,讓出條路來。

  齊聲道:「學生拜見穆監事!」

  說完,看清來的不止一人後,又朝其他三人問安,「拜見白司業!兩位監事!」

  對方一行四人,為首青年已過冠齡,卻未戴冠,墨發用一條霜色髮帶束著,眉目溫和,舉止文雅。

  與他同行的另外三人,年紀就大了許多。最右側那人,嘴角下垂,面色沉沉,一看便知是個嚴肅到有些古板的人。中間那個偏瘦的男人,長相平平,屬於那種讓人很難記住的樣子。最左的那個,長相在三人中算是最周正。

  三人此刻面上表情如出一轍。

  商嶼丞覺得這博賢學院真有意思,舉足輕重的司業竟是位二十出頭的青年,倒是把三位苦熬多年的監事給比下去了,不知是選賢任能,還是祖宗庇佑。

  那個有些古板的男人見這麼多人堵在門口,嘴角下垂的弧度越發明顯,他道,「還站在這裡做什麼?每人抄院規一遍,晚膳前交齊!」

  一群少年聞言,登時如霜打的茄子,行禮告退。

  商嶼丞見狀不由咋舌。

  趕走了圍觀人等,才輪到商嶼丞他們。

  那位古板的監事用審視的目光打量商嶼丞,對於這個還未入學便惹出亂子的學生,先生出三分不喜。

  本著伸手不打笑臉人的原則,商嶼丞先上前行了個禮,「學生商嶼丞,攜伴讀前來學院報到。」

  沈初跟著長揖一禮,「學生沈初,乃是太子殿下伴讀。」

  幾位監事彼此交換了一個眼色,聖旨上只說了商丘太子,可沒提還有什麼伴讀。

  穆監事朝前面擡了擡下巴,意思分明在說,聖旨我又沒見到,事情也不歸我做主。

  最終三人看向為首青年,等待他的決斷。

  白司業微頷首,道:「既是伴讀,那便一起入學吧。遠道而來,望你們在此學有所得。」

  「入了學院便是博賢學子,今後要遵守院規,尊師重道,友善同門。莫把不良習氣帶進學院。」說話的是那位古板的監事,這人姓穆,學院人人稱一聲穆監事。

  「學生謹遵教誨。」兩人齊聲回答。

  而後,那個長相平平的監事給兩人安排了住所,指了個褐衣侍役去給兩人帶路。

  博賢學院不愧為東丹第一學府,不僅依山傍水,而且布局精巧,頗有遺世獨立的風骨。一路隨著侍役向學院內行去,途徑藏書的千金樓,隔著蓄水的明池依稀能聽見郎朗書聲,再往東是一個占地頗大的訓練校場,可供千人在此操練。一直行到最東面,方才抵達學子住所,這裡屋舍儼然,排布錯落有致,一人一室,三人一院。

  打眼望去,屋舍近百,故稱為寢園。

  現在還是講學的時辰,寢園內沒什麼人,只有幾名負責灑掃的侍役在清掃路上落葉。看似做的認真,餘光卻在偷偷打量身著華貴的兩人,待人走遠了些便開始竊竊私語。

  不出半個時辰,博賢學院上上下下都知道商丘太子來了,並且伴隨著各個版本的故事,讓商嶼丞又一次揚了名。

  此時的商嶼丞正擡頭打量著院子門匾上的題字——寒來。

  一個不俗不雅的名字。

  不過,該不會是他想的那個吧?

  他又看向左右兩邊門上的匾額,一個叫列張,另一個叫暑往。

  果真是出自千字文,這取名方法,還真是簡單直接。

  「此處就住我們二人?」

  另外的兩個院子可都上了鎖的。

  侍役搖頭,「暑往院住著五殿下,只是他前些日子病了,不在學院。」

  推開院門,最醒目的便是那三十幾個黃花梨木的大箱子,那是連同聖旨一起送進博賢學院的行李。十個侍役搬了大半個時辰,那場面驚呆博賢眾人,早前譚飛進學時帶了四個箱子,都被當時的博士指責鋪張浪費。

  然而,與現在的商嶼丞比起來,譚飛只想大呼冤枉:我要是奢靡,這就是赤裸裸的驕奢無度。

  三十幾個箱子占滿了小半個院子的空間,讓這個還算寬敞的院子顯得有些閉塞。一條青石路延伸到屋門口,路兩側栽種著山間不知名的低矮花草。院中還有一棵碗粗的梨樹,梨花淡雅素潔,風吹過,花瓣簌簌落下猶如漫天飛雪。

  樹下一張石桌並四個石凳,適宜約上兩三好友,喝酒煮茶,賞月觀花。

  沈初評價道:「地方雖然偏了點,勝在清幽雅致。」

  聞言,領路的侍役意味不明的看了二人一眼,又飛快低下頭。原本將人送到後,他就該回去復命,但他有意拖延著。

  沈初見他不動,十分溫和有禮的上前與之攀談,「多謝領路,只是我們殿下第一次出這麼遠的門,因此行李準備的多了些,不知可否能多找些人來幫忙。」

  說著,他將一枚十兩的銀錠子放到對方手中。

  財可通鬼神,更能動世人!

  侍役看著手中的銀子兩眼放光,嘴角的笑壓都壓不住,一疊聲的答應著,「好嘞,小人這就去叫人來,保准一會兒就給您收拾好。」

  沈初淺笑頷首。

  那名侍役找來四五個與他穿著相似的人,進進出出,搬搬擡擡,沒一會兒就將院子裡的箱子搬完了。

  加之沈初親自指導,不出一個時辰,屋裡和屋外煥然一新。

  商嶼丞看著與從前別無二致的床帳地毯,桌几茶壺,就連多寶閣上擺放的瓷瓶都是他熟悉的。油然而生一種恍惚之感,也許這一個多月只是一場夢,夢醒後,他還在商丘太子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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