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血古法
2024-09-14 02:56:10
作者: 天醉語
浣血古法
「對了,你們這邊的情況怎麼樣了?」賀風嚴肅道。
凌嵐向賀風備述今日審判之事。
話落,她漸漸凝重起來,沉聲道:「仙門這邊倒是沒什麼,只是尚輝的下一步謀劃,似是在拖延什麼。」
賀風:「何以見得?」
「之前在風源門中時,褚玉列告訴我,他們本欲將尚輝押往清行受審,不料反被對方四兩撥千斤,以借看守他為名而讓各派在凌霜輪流駐守之巧言,挑起了仙門內部的意見分歧。最後以一人之差多數壓倒少數,最終將尚輝關押在了凌霜宮。也就是老師今日在流雪川所說之結果。」
「尚輝費盡心機讓自己被關押在凌霜?」
「不止,據褚玉列所言,尚輝暗示他們說:『要我是你們,那麼現在當務之急就是捉回凌嵐,探出真正的凌宮是生是死,身在何處,而不是如何處置我。畢竟,我面前只有死路一條。』」
對於仙門中為大義的那一波來說,找到老宮主的唯一後人凌宮方能周全同道大義;而對於仙門中只為侵滲凌霜的那一波來說,真凌宮是生是死對他們更是至關重要。
「引你和仙門之間爭鬥,」賀風揣摩中忽明白過來,「他確是在拖延什麼!或者說,等坐收漁利!」
「尚輝肯定知道你我聯手後,那麼和仙門的對峙更多將會是陷入僵局,所以我更傾向於他是在為什麼事情而最大程度拖延時間。」凌嵐話鋒一轉,「所以,我便以退為進,主動被仙門所抓,看尚輝下一步又該如何,直接粗暴逼出對方的真實意圖來。」
賀風自是明白,卻依然看上去不太高興的樣子:「可是,當時若真是被帶到清行刑懲門,清行審判九九八十一道刑罰,你打算如何?」
凌嵐心虛轉移話題,語氣調皮道:「所以,多虧今日我們的甄老師及時趕來了啊!」
賀風一愣,看向甄老師。
甄老師解釋道:「是宵光告知我今日仙門動向,我才能及時趕來的。」
凌嵐心想:「怪不得今日仙門中又沒看到宵光。」
甄老師全程聽著二人的分析,並未插嘴,面上卻漾滿了欣慰的笑意。
許是,吾家有徒終長成!
燈燃長夜,澄黃悠悠,三人對影落。
「接下來,你們打算怎麼做?」賀風道。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們可能需要各自行動了。」
賀風似乎早已猜到,面上唇角微勾,但卻還是問了句:「為何?」
「大概幾日後,我就要易為霜客暗中潛入凌霜宮了。」凌嵐當日從禁地逃退時便已給對方留下暗示,十日後秘見。「掃除欲滲的各派混雜勢力,暗查尚輝這些時日究竟是在幹些什麼秘事!」
賀風淺自啜飲,道:「拖了這麼久,看來我也是時候該去查那樁事了。」
尚輝那不知真假的控人心智之術,無論何時看,都會是一把久埋地下的炸藥。
它不同於鬼魅的惑人術和魔族的附身術,沒有絲毫可察覺的特點,最細思極恐的是,被操控之人行為和平日裡無絲毫反常怪異。
若是真有此術,那麼尚輝目前在暗中拖延籌謀的秘事,說不定最後還真能成功。
「當時我們沒曾想明白的,如今還是躲不過。」凌嵐無端望向窗外,精緻窗格中囚著一輪孤月,她道:「這次,最多一個月而已,一個月後,我要雲銷雨霽,飛花萬里。還請甄老師做個見證!」
甄老師撫須道:「好,老師替你們見證!」
燈滅人去,夜色縱深處,賀風的背影漸遠。
凌嵐在一步步回走的腳步中,內心愈發糾結。
終於,她倏然回身,突兀問:「賀竹之,當初,你為何要徹底化魔?」
清泠之音纏繞寂靜流動的夜,潺潺飛向賀風的心頭。
賀風腳步驀然頓住。
自從上次在流雪川中聽到系統的那些話後,凌嵐一直被它久久牽擾著。
沉默中,凌嵐接著問:「若將來有一日海晏河清,你願意放棄一身無上的魔力嗎?」
這時,連在凌嵐身後的甄老師都不由一怔,隨即蹙眉。
她這句話說的其實是有問題的。
如尚輝所說,只要欲望之源在,就會有接連不斷的人為之徵伐。
若流著魔血的賀風一日在人世,世間就永不會有海晏河清;而等到世間真正復歸海晏河清的那一天,也便再不會有賀風這個人。
光影闌珊處,傳來一道短促的笑嘆,夾雜著苦澀:「我……不知道。」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走到如今,他已經沒得選了。
從他選擇徹底接受魔血化魔的那一刻就已經明白:此後,註定是一條沒有歸程的迢迢長路。
此夜過後,兩個人徹底開始了自己各自的行動。
接下來幾日的審問中,凌嵐做了一個決定,也是她自暴露身份後便已醞釀計劃許久的決定。
在萬人圍觀的仙門審判大會中,凌嵐孑然立於諸派掌門高坐,重重威壓逼近的殿前階下,將有關凌少宮的兩次身死,一一揭出。
一時之間,喧囂四起。
質疑有之,敬佩有之,好奇有之。
雖說在褚玉列保駕護航下,凌嵐替凌少宮向世人昭舊事,可是畢竟是她一人空口講述,信與不信不由她。
只不過不論真假如何,從修仙界到人間街頭巷尾,有關凌嵐的爭議卻是愈來愈尖銳。
這日凌嵐走在丹院中,冷不丁聽到了五個學生的談話。
「真正的凌少宮大愛無疆,神女澤世,潤物無聲,卻被眼前這個冒牌貨欺世奪名,她究竟是有多惡毒才如此厚顏無恥!」
「有的人救世濟生甘隱名姓,有的人追名逐利虛偽無厭。」
「誰說不是呢!這個假冒的妖女心機深沉,說不定她之前那些驚動四方、為人稱道的大事亦是她精心謀劃之舉。」
「我以前就這樣懷疑了,什麼臥底魔族,揭出幕後真兇,說不定啊,這只是她和賀風那個魔頭的姦情暴露,聯手設計的一出局。」
凌嵐扯起嘴角,仿若未聞,擡步欲走。
這時,對面「哎呦」一聲。
凌嵐回頭再看時,只見為首的學生被人踹了個臉朝天。而踹人的人,正是當日她和賀風在老師重歸後來拜望時在後殿遇到的那個藍衣女子荷涵,身後是她的同伴。
那個被踹地的人惡狠狠爬起來正要反擊報復,余光中忽然瞥到了什麼。
原來是甄老師從始至終就站在一旁。是他默許著荷涵的行為!
那人意識到情勢不對,忙向甄老師請罪,然後溜之大吉。
凌嵐調侃道:「你們幾個小傢伙,還願信我?」
沒想到最先說話的卻是沈宴:「為何不信?觀人觀骨,而非在皮。」
「還有,我們不是小傢伙了。」荷涵不服道,「大人之間那些齷齪心機勾心鬥角,我們也看不上。」
凌嵐一愣,微微怔在那裡。心想:「她以前應該也是如此之想吧,只不過如今還是被裹挾其中。」她笑著搖頭,隔著來往行人正對上了甄老師探究似的目光。
「為何會是這種眼神?」凌嵐心中疑惑。
二人並肩走到人跡罕至處,凌嵐問:「甄老師,如何?」
甄老師點頭:「雪蓮取來了。」
「褚玉列沒問老師什麼嗎?」
「問了,我如實以告。」甄老師輕嘆一聲,「他如常把雪蓮尋出給我,卻什麼都沒說,藉故有要務抽身離開了。」
千年雪蓮,這與凌少宮幼時所得那枚一樣,凌嵐還是從上次凌少宮的夢境中得知,這世上還有另一株千年雪蓮。
既然食之可以重塑經脈,蘊養洶湧的靈力。那麼,自然也可以作他用,例如,洗脈浣血,重聚靈息。
自那日系統提醒她將要推進結局劇情後,凌嵐便萌生了一個劍走偏鋒的想法。
既然魔血入骨,那為何不可重新浣洗之?逆天奪命,想來賀風那人應該也是挺感興趣的。
這些日子以來,她和甄老師每夜聚在一處,研究古法,兼學醫術,熬了好些通宵。重重死局走投無路時,凌嵐想到這株可以扭轉當下一無進展的僵局。
凌嵐:「若有這雪蓮,成功的概率有幾成?」
甄老師:「最多一成。」
凌嵐呼吸一滯。
甄老師:「畢竟是要將全身的血液重換一遍,兇險程度絕不會小。」
凌嵐沉默了。
心想:「難道有些事情真的註定無法改變嗎?我改變不了自己的軌跡,也改變不了別人的結局。一切,真的會像原書的結局一樣,最後落得個慘烈而終嗎?」
凌嵐原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可現在卻告知她,即使有強大如斯的千年雪蓮,也僅僅只有一成的概率!
「宮主!」一道聲音從隱秘處傳來。
凌嵐回神,只見不遠處沈宴和荷涵兩個少年人押著一個黑衣女子緩緩而來。
荷涵:「甄老師,我們在丹院附近發現了一個鬼鬼祟祟的女刺客,她一直不懷好意在我們丹院附近窺伺,準是憋著一肚子壞水。」
「……」霜客一臉黑線。
凌嵐尷尬地擺擺手,解釋道:「其實,不是這樣的,二位誤會了。」
「不可能吧。」沈宴狐疑道,「她一個女子穿著一身黑衣鬼鬼祟祟的,怎麼看都像是一個刺客。」
荷涵直接背後給了他一掌,拳頭威脅道:「怎麼,女孩子就不能穿黑衣了嗎?」
「啊,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沈宴這時認慫倒認得很乾脆。「我的重點是鬼鬼祟祟。」
「好了,你們先放了她吧。」凌嵐嚇唬道,「你們知道她是誰嗎?」
霜客被放開後活動著手腕,一臉傲嬌地走到凌嵐身邊。
「最多……」沈宴察覺到對方不簡單,掩蓋心虛道,「最多也就是個掌門嘛。」
甄老師:「她是凌霜宮掌宮兼首席大弟子,青女霜客。」
沈宴手中的劍啪地掉地。
對於少年人來說,一位年少成名天賦異稟的劍客顯然比大人口中引以為尊的所謂掌門更讓其欽佩艷羨。
荷涵:「就是當年那個年紀輕輕便已經能和清行首席大弟子介清混到並肩的青女霜客?!」
霜客看著那個小女孩的目光,忽然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凌嵐捂嘴道:「沒錯。」心想:「以後霜客應該也逃不出荷涵的手掌心嘍。」
這些時日在丹院,凌嵐被荷涵花式拜師已經整得快懷疑人生了。
這下終於有人來接替她的位置了。
「清貴冷艷女師尊,古靈精怪俏徒弟,妙極!」凌嵐心中咂摸著,不禁拍手。
「不過,」凌嵐狐疑道,「霜客憑你的伸手怎麼會被這幾個小傢伙抓了?」
霜客一愣,偏頭道:「沒什麼,偶有失察而已。」
那五名少年見霜客竟沒說他們什麼,心虛撓頭道:「其實,是我們害怕打草驚蛇反讓她跑了,所以,就近摘了一朵海棠,並在上面隱匿了一張迷魂符。沒想到那朵迷魂海棠隨風飛到她身前後,她不僅沒察覺到其中玄機,還伸手接住湊近了胸口。然後就被……」迷暈了。
堂堂凌霜宮掌宮霜客,竟被後輩的一個小把戲迷暈了!
凌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