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衣風流
2024-09-14 02:56:06
作者: 天醉語
鮮衣風流
這次,小朗路過凌嵐門口,瞥了一眼,然後急急地跑走了。
不知過了多久,風源門上下全都聚集起來。
「你確定從昨晚到今早賀竹之都沒出去吧?」高翊又問了一遍。
守門弟子點頭:「我從昨晚守到現在,真的並未見門主出去。」
高翊面向被他一一搖起來的門中眾人,道:「不應該啊,明明我找過梨木林後居處,也沒見人啊。」
「不會是……」一上了年紀的老門人忽想起來什麼,「跟上次瘋魔攻上清行之巔一樣,又去毀天滅地追尋自虐快感了吧?」
「不好!我去找凌嵐詳細一問,說不定她知道些什麼內幕」高翊在前跑,眾人在後追。
然鵝,高翊在快到梨木林前時驟然頓步。
身後眾人反應不及,慌不溜秋地來了個急剎步。
待他們同時跟著高翊的視線望去,竟也愣神定在了那裡。
梨木林前,兩道一白一藍的身影相隨而出。
只見那白衣男子輕裝簡練,目若朗月,身後半束的發中一抹藍帶如顛狂柳絮隨風舞,肆意地蔓延拉長。
賀風牽著凌嵐的手,身後是翻湧梨雪,身前是光暈流疊。
恍惚中,高翊竟一時忘了今夕何夕。
幾位年輕小弟子喋喋不休。
「那是誰,那是門主嗎?」
「應該是吧,門主換了身衣服你就認不出了?假忠心。」
「你眼瞎嗎?那是只換了一身衣服嗎?總感覺哪裡不對勁。」
「沒錯,給人的感覺有點奇怪。」
「不必奇怪。」一位隨高翊從仙門而來的年長修士道,「只是時間太久了,好多人早已忘了,其實他原本就是如此模樣的。」
小弟子訝異道:「什麼?原本如此!門主以前竟是這樣的嗎?和現在差別也太大了。」
一女弟子道:「論那些年,我們究竟錯過了什麼人間美景。」
賀風凌嵐二人走近,前者滿臉疑惑:「大清早的,你聚集起這麼多人幹嘛?」
「你……」高翊張口無言。
賀風調侃道:「怎麼,終於看不慣我,要起兵造反了?」
高翊:「沒錯,猜對了,你看著辦吧。」
「不過嘛,」凌嵐忽道,「不管是不是造反,在這之前,狗叫還是要學的。」
高翊一怔,神色複雜起來:「你不會是為了這個賭注,才故意穿的吧?」
賀風但笑不語。
高翊差點跳起來:「好啊,你們兩個,狼狽為奸!」隨即甩袖便走。
萬千梨雪過,賀風清楚地知道,自己所為為何。
賀風對凌嵐道:「我們走吧。」
為博一人莞顏如花,黑衣去,白衣歸。
而他不知道的是,對於此時的自己,長路乍曉處,猶有少時顏。
通往議政殿的一路上,所過之人皆背後私語。
一女弟子:「天哪,白衣門主,我覺得我要呼吸不過來了。」
同伴:「真的,太帥了吧!雖然以前我也一直覺得門主俊朗挺拔,可總覺得有些淡然陰悶之感,如今走在凌宮身旁的這個人,明明骨子裡透出的是一股風流不羈!」
「白衣風流,所言不虛。」
「凌宮真是太厲害了,輕輕鬆鬆就把門主玩弄於股掌之間,甚至還改變了一個人的穿衣喜好。吾輩楷模!」
「有沒有一種更驚悚的可能?」
「什麼?」
那女弟子有樣學樣道:「為博美人一笑,故搖身一變,變成了個人間風流白衣俏郎君。」
俏郎君本人此時不動聲色地壓著嘴角,偷偷斜眼覷了一下凌嵐。
凌嵐感覺臉有點兒微微發熱,拽上賀風的胳膊就跑:「快點,快遲到了。」
議政殿上,無非是討論上次擒住尚輝後的一些仙門動勢。
自那次凌嵐出逃後,短短三日間仙門已先後給賀風發了五次的信函,皆是想約他面見相談有關尚輝的事宜。
無一例外都被賀風拒絕了。商討尚輝是假,有關凌嵐才是真。
喧雜論議聲中,凌嵐早已神思脫離,陷入別的事中。
四人走在梨木林之際,只聽賀風忽道:「還在想呢?」
凌嵐回神,點頭道:「我把所有的事從頭理了一遍,還是有很多迷惑的點。」
「既然猜不透對方的下一步,那就先保持好自己的狀態,進可攻退可守。」
「怕就怕,對方突然來個大的。」
這時,一弟子驚慌奔至:「報,門主,外面……外面有人來了。」
賀風不屑道:「誰來了也不管用,告訴對方我不見,也別想換著法兒地打凌嵐的主意。」
弟子話還沒說完,喘氣道:「可那個人是仙首褚玉列!」
四人同時一震。
話剛落,梨木林中已傳來一陣飛花掃葉之聲,一個青衣人踏著飛葉倏然而至。
高翊驚駭道:「褚……褚玉列?!你是怎麼進來的?」他看向報信弟子:「外面沒有留人嗎,機關防禦呢?」
褚玉列一派溫和從容,話卻極盡挑釁:「不好意思,這個地方我比你更熟。」
高翊一愣。
凌嵐補充道:「他的修為本就高深,若是輕功修到極致,加之對這裡的了解,想孤身潛入並不是難事。」更何況,剛才褚玉列飛來的腳法中,明明有半分掃花游的殘影。
壓抑氣氛中,賀風、介清、褚玉列三人誰都沒有說話。尤其是介清和褚玉列,暗流涌動中仿佛有些陳年舊事就要衝破禁錮,抵開封印多年的火山口,然後一觸即發。
凌嵐趕緊站出來,道:「褚玉列,你來幹什麼?」
褚玉列終於收起了全身的氣壓,道:「我此番前來,只是為見凌宮一面而已!」
高翊:「你別想了,凌嵐是不會跟你走的,你也別想從她處得知任何消息。」
凌嵐卻是沒有多想,鄭重道:「好。」
院中,只剩下了凌嵐和褚玉列兩人。
「早已料到你會來找我,卻沒想到這麼快。」凌嵐開門見山道,「褚玉列,你想問凌雲的事,對不對?」
褚玉列淺眸半垂:「望告知,這對我很重要。」
「抱歉,若你心中本還留存著最後一絲微弱的希冀,那麼接下來的話可能對你有些殘忍。」凌嵐輕嘆一聲,道:「凌少宮,確係已身隕。」
儘管早已猜到,褚玉列垂落的雙手還是不自覺地痙攣起來,他控制著神情,使自己看起來並沒有那麼失態:「何時離去?如何離去?」
「在你還未遇見她之前,她便已經死了。」
褚玉列一怔。
「你還記得少時在丹院修劍時,你們奉命一起前去凌霜宮相助那次嗎?」
「記得。」
「其實那次在霜客前去丹院求助前,凌少宮便已死於魔樹。」
褚玉列雙眸驀然睜大,顫道:「可後來她明明……」仿佛是想到了什麼,他突然住口。
空脈、將死之息、久未脫下的面具,一切的一切,都昭示著她只是這人世間的一個白衣惆悵過客。
凌嵐繼續道:「她當初本就是為庇佑蒼生萬民捨身獻祭魔樹而死,死後執念未消,故殘靈憑藉本體雪蓮逃出魔樹重回這人世間,去彌補她生前的最後一道遺憾。可沒成想,卻是又生出了另一道執念!」
褚玉列苦笑:「是因為遇到了我,所以她這一次又沒能赤條條無掛牽地走。」
眼前幾近崩潰卻竭力隱忍於無形的褚玉列讓凌嵐忍不住地心酸起來,她道:「可惜,有些事情從一開始便好似形成了一個無法改變的軌跡。凌少宮一開始以身祭樹,就註定了後面她還是會捨棄紅塵萬丈,重新回到魔樹中,只為補齊那一塊缺陣。」
褚玉列微揚起頭,右手手背虛虛地搭在雙眼上,許久,許久……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從情起的那一刻,就註定了二人的餘生,只會是無盡的等待和綿綿的思念。還有,北冥山上,永遠都不會等來的人!
那個失約之人!
當手再次放下,褚玉列已重新掩起了自己的情緒。
只留那一雙猩紅的眸,昭示著剛才獨屬於他自己的一場天地色變,朱海無涯。
凌嵐:「褚玉列,從夢軸親觀往事後我才驚覺,其實當初你在流雪川第一次見到我之時,便已經知道我並非她了吧?」
「是。」褚玉列坦然道,「因為你是她選定的人,所以,我會傾盡所有,相扶凌霜,只為她此生放不下的遺憾。」
凌嵐的心驀然一震。
為一人,守餘生?!
「可是,」凌嵐疑惑道,「當日禁地中,我欲逃走之時,你為何又要來助我?若是真為凌少宮著想,不該是跟仙門其他人一樣將我扣下,誘我說出真相,竭力襄助凌霜宮穩定下來嗎?」
「可是那樣,你會受傷。」
凌嵐微怔,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你當時選擇逃走是對的,群情激憤,他們根本只會以惡意揣測你的解釋。若是真將你扣下,經過仙門的層層審問,你可能會脫層皮。」褚玉列道:「而且,當時你選擇身退,居於劣勢,恐怕還有其他的考量吧?」
「不錯。」凌嵐又道:「可是,就因為我會身陷囹圄,所以放棄了當時對凌霜宮更有利的選擇?為什麼呢?」
這下輪到褚玉列張口無言了。
半晌,他緩緩道:「凌嵐,不管你相信與否,內心深處,我其實是將你當成好友的。」
「我不知道你這些年經歷過什麼,以致禁地夢軸中的你和現在截然兩人,也可能一開始我們之間並未真正相互了解,可是漸漸地,越到後來我越來越覺得,跟你有一種恍若舊識的怪異感。再加上宵光對你的親近,更加深了我這種感覺。」褚玉列從桌前起身,朝門處走出數步,回頭道:「我不知道我們之前究竟是不是真的認識過,但是禁地中你被圍攻的那一刻,我心中有一個聲音告訴我,我應該去幫你!」
凌嵐手中的茶盞忽地一顫,一如溯洄時在褚玉列小院中破盞的那個夜晚一樣。
心緒久久顫動。
只不過,這次是沒有誤會的真切之情。
不遠處,一弟子飛奔而來:「凌宮,不好了!外面十大仙門集聚流雪川外,說是要捉拿你回仙門!」
褚玉列欲離的腳步忽頓:「不是我帶來的。」
凌嵐好笑道:「我知道。」
弟子繼續道:「門主聽到消息後還說挺有意思,已經親自率人出去了。」
「好,我知道了。」凌嵐皺眉,轉而制止住褚玉列,道:「等一下!現在你不能離開了。你不應該在此時此地出現在眾仙門面前。」
褚玉列一瞬瞭然。
趕往流雪川山門前的路上,系統突然詐屍。
「叮!恭喜宿主,男女主感情進度100%,完成感情線任務。」
凌嵐忽懵,完?!成?!了?!
不過情勢緊急,當下她來不及細想。
系統仍在喋喋不休:「奪雙劍和感情線任務均已完成,下面即將進入結尾劇情。請宿主及時回憶結局劇情,推動劇情落成。」
凌嵐腦中嗡的一震。
結局!這個世界的結局是什麼來著?
正道男主打敗反派男二,恢復海晏河清。然後呢?
然後,賀風的結局是……作為魔欲重開魔樹而被正道仙門打敗,從此被長封魔樹,永世……不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