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軸造境

  夢軸造境

  「邪術生成了！」尚輝激動道，「至惡至邪的魔血果然能喚醒這道古老的邪術！」

  他用一道古老的禁術重新聚回了銀泠的魂魄！

  美人圖中，人像漸漸隱滅，密密麻麻的血紅眼睛開始接連交錯出現，一時布滿了整個畫軸。

  凌嵐駭然：「這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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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風皺眉，半晌吐出兩個字：「夢軸。」

  凌嵐一瞬想起來了。

  丹劍院的文修課上，甄老師講過的。

  夢軸，可寄生溫養死人殘碎的魂魄。可若一旦利用殘魂強行將死去之人的整個魂魄重聚召臨，夢軸便會觸動防禦機制，然後……將所近之人全部拉入夢軸之中！

  凌嵐：「不好！快走！」

  賀風無力地搖頭：「來不及了。」

  尚輝已經極度癲狂，道：「賀門主，你只是貢獻了些血而已，不虧的。你馬上就可以見到她了，興奮嗎？」

  高翊忍不住憤怒道：「你是不是瘋了，你也會被拉入夢軸中的。」

  「那又如何？」尚輝收起了臉上的不堪，慢慢轉向畫軸，溫柔道：「我想見她！有一件事我一直沒告訴她！」

  幾乎是話落的一瞬間，畫中似是無形中飛出一隻鬼魅之影，強勢地將凌嵐推入其中。

  混沌中，她感覺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臂。

  但是當她再醒來時，卻是一個人躺在一隻床上。

  外面傳來了窸窸窣窣的微雨扣窗聲。

  這場景感覺仿佛有些似曾相識。

  她走到窗邊伸手想要推窗，剎那，忽然腦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對了，這是凌霜宮！這是她初次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天！

  這時，系統機械的聲音響起：「宿主，反派因意外事故已經走向既定必死的結局，您的任務已經完成，請選擇是否回到現實世界。」

  凌嵐一瞬驚愕，繼而很快反應過來。

  不對，他們是被拉入了夢軸之中。

  既然自己如今安全，其他人應該也暫時是安全的。

  系統的提示框靜靜地浮於半空，下面有兩個選項：「回去、留下。」

  凌嵐勉強地閉下眼，努力回想著甄老師在課上所說。

  記憶中，甄老師手持書簡踱步在大殿之上，口中在喋喋不休：「一旦進入夢軸，就會被夢軸窺探到你內心最難以面對或最無法釋懷的東西，然後利用你的弱點誘惑你，一旦你被其迷惑，就會被它永留夢境之中。」

  凌嵐猛地睜眼，嘴裡不住呢喃：「最難以面對的東西？最難以面對的東西！最難以面對的東西。」

  不對，這是夢軸為她設下的陷阱！

  可是，為什麼會是這件事？

  凌嵐不暇多想，儘管心中仍有懷疑，還是謹慎地擡手起，輕輕點下了「留下」選項。

  一瞬間，四周景象開始破碎崩塌。

  甄老師的聲音穿過光陰的長廊，迴響在耳畔：「夢軸中，需要摒除雜念，一心想著想見到的那個人，便可以在夢軸中隨意穿梭，尋找同伴。」

  凌嵐閉眼凝神，再睜眼，眼前景象果然一變。

  這裡是……丹劍院！

  這個位置簡直是太熟悉了，凌嵐一睜眼就知道，此刻佇立在她正後方的，是歲華園！

  仿佛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般，凌嵐腳步一點點輕移。

  回身的第一眼，她看到了正背對著她，越走越遠的那個背影，

  不出所料，是賀風。

  仿佛並沒有意識到身後出現的人，賀風仍舊一步一步，有些失魂落魄地慢慢向前走去。

  凌嵐莫名感覺，他的背影好似蒙上了一層落寞的影子。

  一如久經風霜的旅人，穿行在茫茫的暴風雪中，忽然有一天，他看到了一所亮著昏黃燈光的破舊小屋。

  於是，便再顧不得其他，他用儘自己的所有理智，選擇向屋中走去。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凌嵐靜靜地站立原地沉默著，耳邊卻煩亂地響起混雜的聲音：

  「……心底最難以釋懷的東西……」

  「一旦被迷惑將永困夢軸……」

  「……尋找同伴。」

  凌嵐仿佛在進行一場驚心動魄的豪賭，又仿佛只是為了印證什麼：

  他最難以釋懷的事情，會是什麼？是少年時的歲華園？

  她的心在擂鼓，鼓點劇烈急促，難以平息。

  她還是沒有叫住對方。

  賀風終於走到了歲華園的大門前。

  只見他定定立在門檻之外，雙手熟練地推開了朱紅的大門。

  同時，一株如雪的梨樹，隨門打開如畫而出。

  因為背對，凌嵐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見他呆呆地站在那裡，好久，好久……

  不知是在思考什麼，還是回憶起了什麼？

  凌嵐似痴傻般，就這樣安靜地站在遠處。

  忽然，那人輕擡起了右腳。

  凌嵐內心狠狠一跳。

  他要掉入夢軸陷阱了！

  尚沒有意識到要說什麼，話便已脫口喊出：「賀竹之！」

  話出口，她驟然一怔。

  賀風邁出一半的腳頓時停在半空。

  他猝然回頭，眸中湧出石破天驚的洪流。

  那一刻，風雲變色，四周一瞬破碎崩塌，仿佛末日降臨。

  賀風忽地一驚，回過神的瞬間，不假思索向她跑來，拉著她的手腕向遠處而逃。

  其實，這只是夢境崩塌，是不會傷人的，但是凌嵐沒有提醒他。

  跑出丹劍院，二人氣喘吁吁，喘了半天才直起腰。

  一擡頭，便見高翊正抱臂站在他們之前，安詳地看著二人。

  凌嵐隨著他的目光，看向了中間賀風拉著她的手上。

  凌嵐：「……」

  凌嵐抽出手，先發制人問：「你怎麼找到我們的？你沒遇到夢境？」

  高翊傲慢道：「這些東西，我以前在丹劍院上課的時候就知道了。」

  對哦，她忘了。

  高翊：「至於夢境，我都知道置身夢軸了，怎麼還可能那麼傻，中它設下的詭計呢？傻子才會被迷惑。」

  ……

  凌嵐奇怪地看了賀風一眼。

  對方顯然並沒有生氣或有回懟之意，一派不合時宜的平靜之色。

  「甄……」高翊頓了一下，「……說過，只有被拽入夢軸的人全部安然破障，才能打破夢軸中的世界，從中出來。那我們現在是不是還要……」

  「要，去找尚輝。」凌嵐果斷道。

  三人依照之前行為，閉眼，又睜開，眼前的景象馬上煥然一新。

  竟然又是丹劍院！

  他們站在拐角處，隔著高高的院牆，一道熟悉活潑的聲音清晰入耳。

  「尚輝！」銀泠歡快喊。

  凌嵐賀風俱是一愣，隨即跑過拐角，快步至熹微園的大門前。

  大門沒關，銀泠就那樣站在外院中央，面漾春風，一襲雪裙風華如初，衣袂翩躚。

  凌嵐鼻子頓時酸澀起來。

  「銀……銀泠！」

  園中人卻仿佛沒看見她般，依舊在看著別處。

  「她是夢軸根據尚輝內心幻化出來的夢境，不是真的銀泠！」高翊這時突然從二人背後冒頭，不忍提醒道：「看不見你們的。」

  凌嵐被一盆水澆的清醒過來，沉默地低下了頭。

  賀風瞥了她一眼，終是沒說什麼。

  高翊疑惑道：「只是有一點我不太理解，為什麼尚輝好像也看不見我們呢？」

  凌嵐這才注意到畫面中的尚輝。

  只見他從北院月洞門中走出，正正對著大門的方向。

  幾個大活人，不可能看不見。而且，他也沒有必要裝。

  賀風：「他和夢軸暫時的主人，也就是寄生魂魄，連通共鳴了。所以他完全陷入了與夢軸主人生前有關的夢境之中，且無法被同伴相救。」

  高翊一愣，道：「這是他用在夢軸上的邪術，你對邪術竟然也知其詳細？」

  凌嵐也微微側目。

  賀風沒搭理他，繼續說：「大夢臨尾，若夢中人沒有清醒過來，就會被邪術反噬，魂飛魄散。」

  凌嵐雙眼微微張大。

  高翊也是一驚。

  賀風：「現在，我們只能等他醒，別無他法。」

  微風吹拂中，尚輝終於走到了銀泠身後。

  他看了一眼旁邊石桌上的一個包袱，不解問：「你這是作何？」

  銀泠聞聲回首，笑容明朗，道：「幫你啊。」

  「幫我？」

  「對啊。」銀泠篤定道。

  當初從凌霜宮禁地出來後，銀泠感其因自己而受傷之情，讓他有什麼事就來找自己幫忙。「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竭盡全力幫你。」銀泠當初拍著胸脯如是說。

  後來在養傷期間，銀泠好轉後便每天跟著歲華園其餘人玩樂事宜安排的滿滿的。

  好不容易多出來的休閒日子，那段時間除了梨下集會可沒少其他的玩樂。

  盡歡肆意許久，重新恢復正常上課後，銀泠早就將那件事忘到了腦後，尚輝自然也沒來主動找他幫忙。

  過了許久，有一次放學後銀泠因事留殿，尚輝正好是最後一個走的，無意中兩人目光相遇，尚輝自然溫和地向她點了下頭，然後夾著一本書離開了。

  銀泠站在原地愣了一下。

  對方溫和有禮，舉止正常，可是，卻總好像少了一絲真實，那是一種陌生的距離感。

  就好像，他們也只是關係平平的同窗，並沒有因禁地中的生死之交而比別人交情更深一些。

  銀泠承認，她確實有一段時間有些驚詫和不解。

  但很快，兩人又交集在了一起。

  習劍台上，銀泠休息間隙偷偷觀察著某兩人對劍，不覺內心暗笑。

  目光收回，無意間，銀泠忽然瞥到了一個落單的身影。

  在兩兩成對的對練學生人海中，那個人就顯得異常尷尬和落寞。

  銀泠盯著對方的背影看了半天，終於認出來了。

  那是尚輝！

  同組人正好走過來，見她神情有異，主動道：「那是尚輝，跟他同組那人因為家裡的事被打傷了一條腿，沒個半年應該是好不了了，也不知道會不會耽誤明年的劍榜大比。」

  銀泠在原地思忖良久。

  同組人瞭然，故作老成道：「別想了，你就這樣過去邀請他，像尚輝這種性情的人只會覺得你在可憐他，是不會答應的。」

  半晌，她穿過半個習劍台，拍了拍尚輝的肩膀。

  尚輝回頭，只聽銀泠粲然道：「尚輝，跟我一組吧。」

  不遠處的同組人：「……」

  尚輝一愣，待反應過來後正要張口，卻被銀泠搶先道：「太好了，那就這麼定了。」

  同組人心想：「她真的不會惹人不快然後被揍嗎？」

  銀泠一指身後堪堪走過來的同組人，愉快道：「以後，我們三個人就一組了。」

  同組人向他禮貌點頭。

  尚輝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

  他默應了。

  那一刻，同組人驚詫地看著銀泠，然後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一個月後，尚輝突然鄭重對銀泠說：「你……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