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中鬼女

  畫中鬼女

  「賀門主的輕功不愧是天下第一絕，這麼快就跟了上來。」凌嵐停下了腳步。

  賀風：「我現在才知道，原來凌宮的輕功也已經這樣厲害了。」

  賀風一身黑衣勁裝，此刻立在這裡竟然有幾分人間富貴人家翩翩公子的感覺。凌嵐不覺又假裝無意多看了一眼。

  高翊隨後也很快追來。

  三人趴在屋檐上，等著即將而來的時蕪掌門。

  大概趴了一個時辰，凌嵐望著天邊的月亮，終於忍不住感嘆道：「月亮與我相望久。」

  高翊關切道：「你就別一直仰頭望著了，對頸椎不好。」

  凌嵐：「……」

  

  賀風：「別急，再等等。」

  他轉而再次詢問確定：「高翊，你確定他是這個時間來嗎？」

  高翊：「應該是。據我搜集到的消息，吳由每天晚上這個時辰左右都要來這裡，颳風打雷，從不間斷，而且每次來還都會在裡面待一段時間才走。」

  話落，遠處忽地傳來腳步聲，三人急忙掩藏起來。

  只見時蕪派掌門吳由由遠及近一路走了進來，行至那座屋前推門走了進去。

  一切舉動和神色如常，仿佛是家常便飯般。

  「高翊輕功側重求穩，小心起見，留在這裡掩護，」賀風有條不紊，「凌宮和我下去打探一下屋中的情況。」

  凌嵐、高翊：「沒問題。」

  二人飛身而下，影過無聲，雙雙落於一側窗下。

  此時從窗外向內窺探，只見屋中燈燭搖晃，光線閃爍。

  吳由的身影正背對著他們，身前是一方供奉的供台，供台正上方掛著一副泛黃的古畫。

  由於距離太遠，二人只能看清畫中央的是一位清絕的白衣女子，古韻悠長。

  供桌上則是擺滿了一些艷麗妖異的紙紮花，其中間以各種奇形怪狀的提線木偶人。

  這些詭異物件與畫中的女子顯得格格不入。

  而吳由就站在那副畫之前，靜靜地看了許久。

  終於，他動了。

  吳由不緊不慢地走到供台之前，從供桌上拿起一把刀。

  他甚至都未看那把刀一眼，下一刻，他持刀忽地插入了自己的心窩。

  窗外，賀風和凌嵐俱是一震。

  此時，屋中的人好像微微偏了偏頭，凌嵐瞪大了眼睛，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在那張半明的一側，吳由嘴角浮起一個詭異的弧度。

  她猝然間頭皮發麻，轉頭看向賀風，只聽對方眉峰微皺，壓低聲音說：「我也看到了。」

  與此同時，屋中所有燭火一瞬熄滅，陷入沉寂的黑暗。

  賀風眼疾手快，幾乎是燭火熄滅的一瞬間，他迅速攬過凌嵐一個旋身躲到了屋側。

  半晌，屋中並無暗器和危險之物飛出。

  凌嵐眸光下移，一雙手臂正輕輕地攬著自己的腰，將自己攬向對方。

  由於靠的過近，月光下，兩個人的影子清瘦如一人，正好避過屋前的視野，堪堪落在了屋側。

  她擡頭，眼前是賀風近在咫尺的側臉。

  賀風仿佛感受到了胸前的異樣，他忽然回頭，當即撞入了凌嵐在他臉上探尋的眸光。

  那一刻，凌嵐感覺到對方有一瞬間的緊繃。

  然而也只是須臾即逝的一怔，賀風很快反應過來，露出輕薄一笑，聲音低低道：「凌宮，你這樣看著我，可是有點兒危險啊！」

  凌嵐一僵，當即掙開對方的手臂，拉開了二人之間的距離。

  尷尬的氣息在這突如其來的安靜中絲絲滲出。

  凌嵐眼睛四處亂瞟，突然間，她對上了屋頂上一雙似鬼眼般明亮凸出的大眼睛，是高翊。

  凌嵐：「……」她好像同時從高翊的眼中看到了驚悚和光芒。

  「不對，」賀風忽然出聲，「吳由不是這樣的人。」

  凌嵐立馬反應過來：「吳由那麼利己惜命的一個人，他不會為了任何人任何事拿他的命賭。」

  賀風似是來了興趣：「看來此次可笑的仙門鬧鬼，並非我原先以為的人為陰謀、隱藏之秘。」

  凌嵐：「而是真的有鬼。」

  賀風示意高翊從屋頂下來，道：「我們進去查看一番。」

  推門而入，裡面漆黑如夜，伸手不見五指。

  凌嵐：「我去找蠟燭。」

  賀風：「嗯，小心。」

  凌嵐依著之前所看蠟燭位置，摸黑朝右邊的方向而去。

  翻找半天，終於摸到一根蠟燭，就在這時，一隻冰涼的手牽上了她的手腕。

  凌嵐不覺一驚。

  然而那手拉著她，並沒有多餘的聲音和攻擊，就只是拉著她，朝黑暗中某一個方向而去。

  「高翊，你拉我手幹什麼？」凌嵐故意問。

  與此同時，黑空中利劍出鞘聲和高翊的說話聲同時響起。

  「誰拉你了！」剛偷窺到屋外場景的高翊頓時激動起來。

  劍聲快而錚鳴，不留一絲時間餘地。

  「接住！」凌嵐用左手朝高翊出聲的方向遠遠拋出蠟燭。

  馬上，她的左手腕被另一隻手牢牢拉住，用力向左邊一拽。

  所有的變故都發生在一瞬間。

  燈燭亮起，定風波斜斜插在凌嵐身旁的地面，賀風拉著凌嵐的手腕，二人俱是神情嚴肅。

  然而，除此之外，屋中仍是只有他們三人，再沒有多餘的人。

  「你們……」高翊的關注點已經完全跑偏。

  賀風表面鎮定自若地放開了凌嵐。

  他先發制人，啊不，先發制高翊，努力拉回正題道：「它逃走了。」

  凌嵐對著高翊眼神示意他看插在地上的定風波。

  高翊一愣，好像明白了什麼，這時才理順過來剛才的一切，不禁也皺起眉頭。

  賀風問：「你看清它的樣子了嗎？」

  凌嵐：「沒有。黑暗中，只是一把冰涼的手牽住了我的右手腕。」

  可是明明剛才賀風拉她的時候，因為外面的微弱月光，他還是可以隱隱看出對方的輪廓。

  但是拉她的那個東西卻始終什麼都無法看見。

  凌嵐沉思片刻，接過高翊手中的蠟燭在屋中四處遊走了一圈。

  沒有找到時蕪掌門吳由的身影，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她朝賀風搖了搖頭，對方瞭然。

  最後她停在了那一方供台之前。

  賀風拿起供台上那一把沾血的刀，反覆觀察半天后，道：「並無異常，就是一把普通的匕首。」

  凌嵐最終確定：「那麼，剩下的唯一可疑之處，便只有這所供之神了。」

  剛才從窗外看時，因為距離太遠二人都沒有看清。

  直到此時才發現，所供畫像上的女子竟然沒有臉。

  但是從身姿和衣著來看，卻又給人一種清絕美人的形象。

  三人目光均鎖在這副畫中，仿佛勢要從其細節之中摳出一點兒什麼線索。

  忽然，一股陰風涼涼地從背後吹過，三人同時回頭，陰風將後面的大門啪的重重關上。

  接著，有什麼異響傳來。

  再次回頭，三人不覺瞳孔睜大。

  泛黃的畫像中，那女子空無一物的臉上，突然多出一抹艷麗的紅唇，嬌艷欲滴，那紅色果然慢慢鼓起，「滴答」一聲，從畫中滴落在供台的那把匕首之上。

  「是血！」高翊悚然出聲。

  賀風未來得及反應，一隻手落在了他的右肩。

  賀風面露不屑，狠厲果決道：「凌嵐，這回該你了。」

  凌嵐餘光驟然捕捉到身旁賀風右肩上的黑色手掌，下一刻滿庭芳錚然出鞘，周圍頓時寒氣滋生。

  這是她在現世重獲滿庭芳後第一次於緊張嚴肅的戰局中再次與它並肩作戰。

  鋒利如故的長劍帶著久違的靈力和威壓，直直刺向背後。

  然而，蘊滿靈力的長劍就堪堪撲了個空。

  凌嵐語調急促：「它怎麼這麼快？」

  賀風：「不對，不該這樣！」

  話還未落，一隻手再次搭上了他的肩膀，賀風速道：「又來了。」

  「又來？」凌嵐有點好奇問，「賀門主，這女鬼不會是專門來找你的吧？」

  賀風應對中還不忘回她：「沒理由，不背鍋。」

  凌嵐看了眼牆上那副美人畫，不覺疑惑非常。

  他們三人修為都不低，就算是那鬼隱身也該看得到。

  可是此刻屋中卻看不到它的任何身影，而且在這片空地上，並沒有任何可以藏身之處。

  「沒有任何藏身之處？」凌嵐咕噥沉思間，一瞬間豁然開朗。

  「賀門主，你準備好了。」凌嵐滿庭芳再次出鞘，以靈運劍而出，一時周圍寒氣滋生，劍尖隱現細小雪花。

  凌嵐舞劍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劍身結出一層雪冰茫，劍影相幻，虛實相生，滿庭芳於地上所過之處，迅速結出了一層薄冰。

  高翊看愣了，道：「這是……」

  賀風此時已擺脫了那隻鬼手的糾纏。

  他靜默立於一側，目不轉睛直直盯著凌嵐，表情複雜，半晌才道：「最初級的——以劍幻形。」

  地面上，冰雪層層將賀風的影子冰凍住，或者說，將掩藏在他影子之下的另一個黑影冰封。現在，他基本已經明白了過來。

  冰雪結成的那一刻，他道：「高翊，鎮鬼瓶。」

  下一刻，地上的黑影被賀風以迅雷掩耳之勢一下收入了鎮鬼瓶中。

  「當」的一聲，滿庭芳入鞘。

  塵埃落定。

  賀風灼灼的目光仍落在凌嵐的身上，似是忘記及時收回。

  凌嵐注意到對方的眼神，得意道：「賀門主能屈能伸，配合的還不錯。」

  賀風這才回過神來，斂去了目光。

  高翊也得意地拍拍手：「對，咱們配合的還不錯。」

  凌嵐：「……」

  高翊恍然回憶道：「原來，它竟是藏在賀竹之的影子中。」

  高翊到現在都還有點脊背發涼。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傳來。

  高翊的話頓時沒了。

  「咚咚咚。」敲門聲再次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