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期未歸

  約期未歸

  「你們……」介清終於艱難出聲。

  「我還想你出去拿酒怎麼大半天還不回來！」賀風這才想起來介紹道，「啊，忘了介紹，這位是凌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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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是……」從賀風嘴裡真實聽到這個名字，介清一臉不可置信，「……六年前天之崖上那個小姑娘？」

  凌嵐一昂首，道：「如假包換！」

  介清：「竟真的是你！六年時間，你竟厲害了這麼多！」

  「這怎麼了？」賀風不服道，「我也進步了很多。」

  一聽這話，介清好似想起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頓時一臉黑線。

  當初賀風剛進入清行派之後，第二天他就提著佩劍一路衝上了清行山高處第二層，在掌門親傳弟子洞府前找到了他，以言語挑釁非要跟他比試一場。

  介清想起當年天之崖的事，記得這小子當時竟然可以抵擋住他的一招，說明是有些潛力和天賦在的。但是恃才傲物、狂妄自大，這些是他最討厭的東西，於是他決定調教一下年輕後生。

  全派的弟子都聽說一個昨天剛入門的弟子竟然不知死活前去挑釁清行首席大弟子介清師兄，不可思議的是，一向脾氣頂好正直守禮的介清師兄竟然當場答應了他的挑戰。

  這是要當場教入門小弟子做人嗎？

  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眾弟子紛紛前去吃瓜看熱鬧。

  結果當天晚上，全清行上下幾千弟子間傳遍了一個聳人聽聞的消息：介清師兄被剛入門的一個新弟子給打敗了！！！

  一時之間，八卦甚囂塵上。

  這時，眾人都想起了一個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當時有一名小弟子在二人比劍結束後，帶著自己久久合不上的下巴磕磕絆絆上前詢問：「不知閣下是？」

  賀風將劍輕輕一拋，在空中旋了個漂亮流利的劍花，然後刷的一聲收劍入鞘，挑眉道：「劍榜第一，丹院賀竹之！」

  這下，賀竹之的名字不僅在清行一戰成名，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再次傳遍了修仙界。

  那一天，介清持劍在院中狂舞至破曉，不可置信、不甘、鬱悶、難以釋懷……

  但是令當時鬱悶生氣的他沒有想到的是，短短一個月，他和當初那個狂妄的小子，竟然能成為好朋友。

  果然友情也是一個毫無邏輯可言的東西。

  傾蓋如故，白首如新。

  「等等，我還沒介紹完呢。」賀風撣了撣袖口，鄭重其事再次介紹道：「凌嵐，這是我在清行派交到的第一個好朋友，介清！」

  凌嵐、介清兩人同時一愣。

  「你倆？」凌嵐不可思議問。

  「當年的事大家都情非所願，而且介清亦是蒙茸在清行中除景生外唯一的一個知交，我猜當年蒙茸應該是不想自己唯一的朋友在師門和她之間為難，便故意選擇向介清隱瞞了一些實情。」賀風轉向介清繼續說：「如今我將六年前幻境中所見如實以告，說清了當年的環環相扣，只是斯人已逝，無論是悔恨、自責還是遺憾，都該放下了。」

  介清微仰著頭，沒有說話。

  見他情緒低落，凌嵐一拍胸脯，轉移話題道：「既然你是賀竹之的朋友，那麼，以後也就是我的朋友了！」

  介清：「好，我們也是朋友了。以後有什麼事需要我，盡可來清行山中尋我。」

  賀風：「好了，走吧，我們去我屋中一聚。」

  介清知曉二人相見肯定有很多話要說，待了一會兒便藉口離開了。

  凌嵐坐在桌案前，右手托著一側臉頰，眸光閃亮，笑意盈盈地看著桌案對面之人，一副欲說不說的表情。

  賀風也不急不忙，慢條斯理地為對方斟了一杯清行的酒：「凌姑娘，不知在下招待的您可還滿意？」

  凌嵐端酒抿了一口，道：「嘖，還不錯。能得到我們劍榜第一，丹院賀竹之賀公子的款待，實屬榮幸。」

  「咳咳！」賀風猝不及防被酒嗆了一口，「傳的這麼快的嗎？你在凌霜宮都聽聞了。」

  「那可不，丹劍院的雞叫一聲全院都還能聽見呢，更何況孔雀開屏呢！」

  賀風放下酒杯，無奈擺手道：「沒辦法，年紀輕輕便威名遠揚，這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

  「噗！」凌嵐被他說的終於忍不住了，她失笑：「所以我剛才真的很不理解介清怎麼會跟你成為好朋友的。」

  而且，一般這種劇情，下一刻難道不該是介清從此在心中埋下了嫉妒不平的種子，最後積怨爆發，反目成仇嗎？由此可見介清確實一位妙人是也。

  「原來你說的是這個啊？」

  「否則呢，你以為當年蒙茸故意激怒介清只有你能看出來嗎？嘖，果然還是一如當初的驕傲狂妄，」凌嵐半個身子已經越過桌子，此時她神情一變，聲音輕輕，一字一句調笑道，「不過，我喜歡！」

  賀風猝不及防手一抖，懸在半空的酒杯一斜，少許酒水傾灑而出，下一刻，凌嵐食指輕輕一扶，止住了傾倒之勢。

  賀風：「……」這場景怎麼感覺有點似曾相識呢？

  凌嵐滿意地坐了回去。

  賀風心思微動，語氣略有不穩道：「你以前可不會這樣。」為了跟我爭風頭竟然連這個都學的這麼快！

  「以前是以前。」凌嵐雙手交叉支著下巴，眉眼彎彎看著對方。

  「賀竹之！」她又喚。

  「嗯？」

  凌嵐笑容變淺：「我這次回去之後，就要閉關了，應該三年左右。」

  賀風驀地笑容一凝，但是隨即很快恢復如初，他大手一揮：「無事，三年而已，我等你！」

  凌嵐一愣：「你不問問我閉關原因？」

  「每個人都有自己要承擔的東西，更何況你還是一宮之主。也許我目前還無法幫到你什麼，但是如果你願意，我會一直站在你身後，等你走累了，想休息了，驀然回首間，記得我就站在燈火闌珊處看著你、等著你，永遠！」賀風眼睛灼灼地望進凌嵐的眼睛。

  凌嵐心道：「遭了，他可真會說！」

  凌嵐起身走到他身前：「那你答應我，永遠永遠不要心懷怨恨，好嗎？」

  賀風一頭霧水，不清楚為什麼她突然會想起說這些，但還是說：「我答應你。」

  「還有，這三年一定不要與人結梁子，注意不要鋒芒過盛，總之，儘量小心謹慎為上。」

  賀風也站起來，繞著她轉了一圈，狐疑道：「你今天怎麼看起來奇奇怪怪的？」

  凌嵐心虛掩飾：「哪兒有？」

  賀風按著她坐下：「你就好好閉關修煉去吧，外面的就別擔心了，有我呢。」

  「這次閉關，少則三年，多則……六年。但是不管如何，第三年，我一定會出關一次，出來看望大家的。

  第三年春三月首日，你記得來凌霜宮找我，我等你！」

  賀風伸出小指：「一言為定。」

  窗外飄起了細細的小雪，寒風吹打著窗戶，發出呼呼的響聲，仿佛在催促著該走的人。

  賀風將凌嵐送到清行山腳下，這時雪大起來，紛紛揚揚，覆蓋了一切。

  兩人不約而同想起了同一件舊事。

  同樣的大雪，同樣的分別，同樣的三年。

  但是不同的是，這次，三年過後，他們便再無離別。

  凌嵐撐傘走出數步，她知道，賀風一直在雪中看著她。

  「凌嵐！」雪中的人突然出聲。

  她回頭。

  「三年後，我們五人回一趟丹劍院吧，昔年埋在歲華園梨樹下的獨步春也應該醇芳雋永了，你出關後，我們於亭中一聚，慶祝你出關，如何？」

  「一言為定！」

  這次，換賀風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風雪中。

  回到凌霜宮後，凌嵐沒有再多做停留，向霜客交代好宮中瑣事後便踏入了修煉室。

  牆上機關扭動，暗室大門洞開，這一次踏入，便是三年光陰。

  隨著石門慢慢落下，暗室內最後一縷陽光最終被漸漸吞沒。

  暗室外的人事依舊在上演，雨雪迴環交替，一轉眼便已過三個春秋。

  這是三年後的某一天。

  暗室中的凌嵐雙目頓開，她渾身靈力充沛，修為又上了一個大台階。

  如今算算日子，三年之期應該已經到了。

  一想到推門而出，便可以看到等候在院中梧桐樹下的賀風，凌嵐就湧出一股無法控制的喜悅。

  他變了嗎？應該沒有吧。

  凌嵐想像著，賀竹之應該像以前無數次等她時候那樣，斜靠在某個地方，或者抱著手臂，或者提著長劍，待他聽到聲音的那刻，便會狀似無意的投來悠長深邃的目光。

  她走到暗室門前，扭動了石關。

  只一下，凌嵐的眉頭微蹙。

  石關，根本扭不動！！！

  石門，也沒有任何動靜！！！

  怎麼回事？！

  她又嘗試了十幾次，情況都無例外。

  這下她是真的有些急了，滿庭芳脫鞘而出，幽深暗室一時寒光乍現。凌嵐調動全身靈力，使出三年來厚積出的醇厚修為，幾十劍砍下，石門巋然不動安如山。

  「噹啷」一聲，手中的長劍落地，凌嵐面色灰白，心如擂鼓。

  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抱著頭蹲下，強制自己冷靜下來，梳理著可能的一切緣由。

  良久，她終於擡頭，好似與一團亂麻中找到了線頭。

  原著中的凌少宮主是流雪川一戰前後才出關的，在此之前，她一直處於一個神秘不曾露面的閉關狀態。

  可是這裡的凌少宮明明是她來到這個溯洄時空的第一年就出關了。

  兩者根本完全對不上。

  對了！凌嵐突然想起來，如果是按照凌少宮在魔樹中所說的那個計劃，找一個替身代替她，那就完全說的過去了。

  真正的凌少宮死後，被選中的替身代替她成為了凌霜宮宮主，那麼後來的八年閉關至流雪川一戰才出現就說得過去了。

  這樣看來，這道暗門，便是真正的凌少宮為後來的代替者所設置的第一道考驗。因為只有強者，才可以替她護凌霜宮一世無恙。

  凌嵐在黑暗中摸索半天，終於在一道暗格里發現了一本厚厚的書。

  撣去上面的灰塵，只見上面寫著「凌霜傲雪劍訣」六個大字。

  自己果然猜的沒錯，凌少宮果然為代替者留下了凌霜宮的至高劍訣，強迫對方留在這裡提升修為。

  看來，只有修煉完這本劍譜，才能離開這座暗室。

  只是，三年之期，她恐怕要失約了。

  昔年梨樹下的那壇獨步春，她是無法再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