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追你

2024-09-14 02:54:10 作者: 天醉語

  千里追你

  洺水泠泠流遠,山風多情地撩撥,粼粼銀光瀲灩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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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凌霜宮附近的洺川江。

  凌嵐和霜客自渡口下船,行之不遠,便見前方不遠處一座清雅精緻的古典式宮殿赫然屹立,周身渲染著典雅的天青底色,雕樑畫棟,巧奪天工。

  凌嵐跨入這座溯洄前自己的起居生活之所,一路上,宮中來自洺川江的細流縱橫交錯,隨處可見,一股親切之感突然竄了上來。

  「少宮主,要不要通知其他弟子,告知她們您已出關。」霜客跟在後面詢問。

  「不用了,正事要緊,先帶我去修煉之地。」

  典雅又清冷的修煉室內,桌案蒙塵,修煉處的蒲團微微傾斜,偏離遠地,與這陳列嚴整的室內其他物格格不入。

  凌嵐心想,原主離開時應該是正在打坐修煉,而且很有可能是突然聽到了什麼十分急切的事。

  在她四處觀察時,霜客早已把詳細的情況又備述了一遍。

  「上一次大地震動是什麼時候?」凌嵐問。

  「是此次離開去丹劍院那一天。」

  凌嵐陷入了沉思,仿佛努力想從這兩件事中找到什麼聯繫。

  「其實……」

  凌嵐回頭,道:「你說。」

  「其實,屬下也以為應該是禁地出了什麼問題,我想宮主肯定也早料到了,只是為何不去禁地探查一番?」霜客滿臉不解。

  禁地?凌嵐不禁內心充滿疑惑。她也不記得書中到底出現沒出現過這個地方,更遑論記得在哪兒了。

  「你說得對,如今也別無他法,我們就先去禁地走一趟。」

  霜客瞬間有些呆愣,向來沉穩無波的眼中卻漸漸蘊起一絲掩藏不住的喜色。

  「禁地歷來只有歷代宮主知曉,且只會帶親近之人進入。」霜客這時已變成了極為鄭重的神色,道:「既然宮主今日將信任交託,今後,霜客身在凌宮,定會鞠躬盡瘁,九死不悔!」

  凌嵐被她的語氣深深感染,內心仿佛也有一股氣在迴蕩,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膀,拉上她就要出去。

  等等,好像有哪裡不對。

  霜客的意思是,她也不知道禁地在哪兒?!

  凌嵐摸了摸胸前垂落的一綹細發,慌忙找補:「等等,霜客,我突然覺得,賀竹……啊不……我丹劍院的同窗可能最近也要過來,我先去為他們準備幾間客房,去禁地這件事先緩幾天吧。」

  說完,凌嵐就趕緊開溜了。

  一宿的輾轉反側。

  然而及至天亮,卻什麼都沒想出來,線索太少了,根本不足以將眼下發生的事情聯繫起來。而且,那個禁地,究竟在什麼地方呢?

  她煩躁地推門而出,竟然是涼雨初歇,外面濕漉漉的,周圍瀰漫起一層薄薄的晨霧。

  另外,空氣中好像還夾雜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哭聲。

  她召來外面的一位小弟子問起,那人說:「回稟少宮主,應該是這裡的村民在後山入葬。一般山下村中土地緊缺,村民便經常會找一些無人的荒山入葬故去之人。」

  凌嵐總覺得哪裡有些奇怪,可是聽這小弟子的後半段話,確實又沒什麼毛病。

  不過,那些失去親近之人的人應該是十分悲痛的吧,因為後山離凌宮並算不上近。

  「有果酒嗎?」

  「有。」

  凌嵐拎著一瓶酒,喝著喝著便不覺踱步到了回來時的渡口旁,她上了一條小舟,劃出去後便拿著酒瓶臥於舟上,任憑小舟隨風自流。

  第一日處理事情,便鎩羽而歸,一無所獲,而且看著霜客一天中熟練地處理宮中各種事務而自己還一竅不通,說不低落那是假的。

  這時凌嵐才意識到,一宮之主的確不是那麼好當的,責任越大,能力也要越大,但憑她現在的能力根本還不足以擔當起一宮的重任。

  思及此,她又突然想到:原主究竟是如何死的呢?

  正昏昏然間,這時,遠處突然出來一陣達達的馬蹄聲,凌嵐睜眼,發現自己已經漂到了洺川的另一邊,距江岸仍有一些距離。

  她坐了起來,舉起酒壺至嘴邊,正欲再飲。倏然間,岸上的彎道處堪堪轉出四個人影,四馬並轡,直向她而來!

  為首的那人逆著光影,面容模糊不清,發間藍帶癲狂隨風舞,而那人,正肆意地向她招手,仿佛要將眼前人輕輕一拽,拉入自己的世界。

  凌嵐舉起酒瓶的手就那樣停滯在了半空。

  「凌嵐,對不起,我承認我當時確實有點兒生氣,以至於忘了每個人都有自己不能說出口的秘密,當時看到你推開殿門走下石階的那一刻我就後悔了,真的!但是卻又礙著面子沒有追上去。」銀泠挽著凌嵐的胳膊,兩個女孩兒走在前面。

  「哎呀,沒事,」凌嵐一擺手,「這件事就讓它過去吧,我們不提了。而且硬要說的話,這件事本來就是我處理不當,你們生氣也是應該的,要道歉也是我跟你們道歉。」

  凌嵐含笑回頭,虛虛地向後面三人拱手行了個禮,雙眼亮晶晶,道:「三位,可原諒我否?」

  賀風抱臂打趣說:「哪敢,哪敢,凌少宮!」

  凌嵐沒理他。

  宵光假裝氣哼哼撅起嘴,回:「那你下次要離開的話,記得提前告訴我們,不要一個人偷偷地走,否則我們是不會原諒你的,哼!」

  凌嵐一時有些震驚,這話,居然是從宵光嘴裡說出來的!

  「凌嵐,扭向前走,小心前面的樹。」褚玉列看她發愣出聲提醒。

  凌嵐這才想起來她半天一直在倒著走路。

  褚玉列與她相視一笑,凌嵐忽然想起了積玉軒中正好碰見石珏的那一夜,她承認,自己當時確實是有些誤會了。不過眼下,二人相視一笑的安然之下是相互已懂的涓涓細流與雋永情誼。

  她欣然回身,恍然間又想起來問:「對了,你們怎麼會突然來啊?」

  「哦,那個,我們這不是覺得你這一看就不靠譜,也不知道你一個人能不能搞定這邊的事,就特意求老師一塊過來幫忙。」賀風等了一會見她沒有插話,又道:「老師還派了一批人來,他們還在後面可能晚點到。」

  銀泠在一旁恨鐵不成鋼地扶額。

  凌嵐:「原來是這樣。」

  身旁四人都停住了腳步,凌嵐回頭,問:「怎麼了?」

  這時已經到了凌宮的正門前,四人愣愣地看著這座典雅大氣的宮門,一時有些吃驚。

  宵光:「凌嵐,你這凌霜宮,比我們流波宗還恢宏大氣啊。」

  賀風:「古色古香,天青欲滴。凌少宮,不帶我們進去轉轉?」

  「那麼各位,請!」凌嵐學著守門弟子一臉狡黠作邀請狀。

  「安頓一下我一定要先換一件衣服,凌晨淋了半宿的雨,黏糊糊的難受死了。」宵光小聲跟賀風吐槽。

  凌嵐好像忽然間捕捉到了什麼,停下問:「凌晨下了半宿的雨?」

  宵光:「是啊。老師說為了避免引起其他仙門注意,不讓我們御劍,我們便只能騎馬匆匆忙忙地趕來了。」

  對了,凌嵐茅塞頓開,突然意識到哪裡奇怪了。

  早晨那幾縷壓抑的泣聲,不合理!

  凌嵐嚴肅下來問:「如果人死後入葬,大多是在一天中的什麼時候?」

  雖然她這彎轉的有點大,褚玉列還是第一個說:「各地風俗或有不同,不過一般還是在白天。」

  凌嵐仍在低頭沉思。

  賀風聽她這般問,瞬間明白了過來,回道:「如果是晚上的話,大多也會是午夜之前。」

  凌嵐很快擡頭看向他,「如果是凌晨呢?」

  賀風:「如果再加上是下雨的凌晨的話,那麼十有八九大有貓膩。」

  凌嵐:「可是,若是有斷斷續續的哭聲呢?」既然選擇悄然無人的凌晨從速入葬,如果是有勾當的話,為何又作秀哭的那樣情真意切?

  賀風這次沒有接話。

  而其他三人大腦中還在飛速運轉兩人的對話。

  沉默半晌,賀風突然出聲:「來的路上,我們也遇到那家入葬的人家了。」

  「在哪裡?」

  「一家閉門的客棧前。」

  賀風四人安頓好後,暫時休息了一下,之後凌嵐又將凌宮目前的情況向他們講述了一遍。

  最終五人還是決定去那家客棧打探一番,順便探聽一下附近的異聞異事,也許能跟凌宮目前毫無頭緒的地面巨震有什麼關聯。

  五人在一樓點了一桌菜,台上說書先生正在繪聲繪色地講著什麼故事。

  待店小二過來上菜,賀風才趁機問道:「小哥,我們幾個少時離鄉,如今回來探望,卻接連遇見白事,如此巧合,可是近年來咱們這裡發生了什麼?」

  小二這時才認出了凌嵐:「你不是上次那個姑娘嗎?」

  凌嵐:「是,沒想到您還記得。」

  小二回答賀風:「沒有什麼,就像上次我對這位姑娘所說,如今這世道,女子生活本就不易,輕生的亦非少見。而且。我在這裡待了多年,並無聽說發生過什麼奇異之事。」

  「是這樣啊。」賀風沒再追問。

  「諸位客官慢用!」說完店小二退了下去。

  凌嵐:「你相信他說的話嗎?」

  正在這時,台上醒木重重一拍,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過來。

  台上說書先生摺扇輕搖,滿臉興味繼續:「下一個,我要講的故事就叫作《賀風天崖繾綣定情錄》,它還有一個比較文雅的名字叫《春華瀲灩天崖傳》。」

  桌上五人:「……」

  凌嵐最先反應過來,遞給賀風一個揶揄的目光:「原來民間竟然還有專門寫你的風流情史話本啊,那我今天可要聽一聽了。」

  說完,便一手托臉望向台上,一臉好奇等待吃瓜。

  賀風張口又閉上,欲言又止。

  然而凌嵐並沒有看見。

  一觀眾問:「這故事不會又是什麼才子佳人愛的死去活來,相愛相殺,歷經重重狗血過程最後有情人終成眷屬的老掉牙故事吧。」

  說書先生:「哈哈哈,大家放心,我這回講的啊,是最近流行起來的一個除妖傳奇故事,很可能啊,在座有些人已經聽說過了。」

  「與往日說的話本不同,這個故事中的主人公,是丹院劍榜排名第一人賀竹之。天之崖上他以瞞天過海之計智取修為可以媲美大仙門掌門的千年鹿妖,一戰成名。於此秘境中,他也遇到了他的一生摯愛——一名綠衣女郎。」

  凌嵐正準備夾菜的筷子猝然停在了半空。

  醒木又是「噔」的一拍,說書先生終於講到了精彩處:「只見賀竹之已經與所有人為敵,一劍抵千鋒,正準備拼盡全力一搏生機,這時,一名綠衣女郎劍鋒忽轉,綠衣飄過之處,便是少年所走之路。很快,二人確定了對方用意,共同攜手完成了這場除妖之局。從此,賀竹之對這名綠衣女郎春心暗動,愛慕之心瀲灩崖巔。而女郎,亦傾心於少年一人,從此天崖劍動永銘心間。」

  「咳咳咳……」凌嵐終於還是被水嗆了,「先生,這情節發展是不是有點兒不太對啊?」

  正聽得入迷的一位觀眾不禁回頭,見她只是一個小姑娘,不覺收斂了幾分情緒說:「姑娘,話本子本來就是取樂的。再者,你也不是當事人,又怎麼知道這位先生講的不對?況且,我覺得這情節發展水到渠成,未有不妥,姑娘不妨聽到最後再作評論。」

  賀風無奈地拉了拉她袖子,凌嵐訕訕地又坐了下來。

  凌嵐認命說:「這都兩情相悅了,還沒到結局?」

  宵光一臉興奮挑眉道:「後來天道不公,賀竹之記憶全失,徹底忘記了你,你倆相愛相殺,一正一邪,最後……」

  「等等,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凌嵐狐疑問。聽到現在,她已經徹底麻木,不想再去想賀風會是怎樣的心情了。

  宵光:「這些話本可都是我的課上讀物。」

  凌嵐扶額:「學生十大美德之誠實!」

  原來這就是街角巷尾流傳起來的關於那次天之崖的話本故事。

  看眾人樣子,到如今好像只有她一人還沒有聽過完整版。

  荒天下之大謬!

  「噔」的一聲,醒木又是重重一拍,不知什麼時候,說書人已經講到了本回結尾,在一聲帶有戲劇性的長吁中,說書先生最後一句話落下。

  「但他,終究再也不是原來的他了!」

  他一展搖扇,道:「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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