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攻大佬

  助攻大佬

  晨霧朦朧，小雨淅瀝，風過微涼。

  凌嵐又是第一個出來的，一連幾天，凌嵐都是第一個早早出門到碧血殿的，主要是不想單獨遇到某個人，今天也沒有例外。

  只是走出院子月洞門，剛走到園門不遠處，便見隱隱霧氣中，大門洞開，正中央站著一個俊逸挺拔的身影，在流動的白霧中，如芝蘭如玉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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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賀竹之！

  好像是掐著點般，他適時轉身，正正對上了撐傘站在雨中的凌嵐。

  雨聲淅淅，風聲沙沙，凌嵐沒有說話。

  賀風眼中流出意外的神色，繼而高興道：「正好，我剛走到大門口雨點就密了，還得返回去拿傘，忒麻煩了。凌嵐，你帶我一程，可好？」

  凌嵐伸手出傘外，感受著淅瀝的小雨，自己都沒意識到似的，陰陽怪氣道：「路要自己走才好，何來帶不帶一說？」

  「路確實要自己走，可是帶人又不只是為結伴或引路。」賀風不假思索道。

  「既是行路，一不為結伴，二不為相引，那又何必多此一舉。」凌嵐不假思索道。

  「因為終究會匯入同一條道上啊。」賀風不假思索道。

  凌嵐不假思索：「那不一定。」

  賀風不假思索：「是嗎？那也不一定。」

  意思越來越模糊，兩人相鬥嘴的意味很明顯，凌嵐跟他話趕話，早已忘了對話最開始的意思。

  見她不再接話，賀風打了個響指，抱臂問：「你不會是生氣了吧？」

  聽到這句，此時腦中好似一道閃電劇烈劃開天幕，而且是這幾天來自己親造的天幕，突然一個激靈，凌嵐都沒問，自覺代入了另一種意思，極速道：「沒有，怎麼可能，我沒事生氣幹什麼。」這話既是對賀風說，也是對自己說的，她就是沒有。

  賀風看向地面，低垂的眼瞼吞沒了輕閃的眸光，強自微扯起嘴角，小聲嘟囔了一句：「我就說嘛。」

  很快，他擡頭，回歸到最初的話題，又道：「所以，我可以蹭你的傘嗎？」

  依舊是一派隨性風流。

  仿若是大夢初醒為了印證什麼般，凌嵐一改之前的陰陽怪氣，道：「可以啊，不就是捎人一程嘛，小事一件而已，換其他人我也會這麼做的。」

  賀風暗暗鬆了口氣，才試探道:「那……走吧？」

  脈脈梨花香浸雨，飄零梨雨下，凌嵐半晌應道：「好。」

  兩抹白綠身影消失在小雨中，身後歲華園中央的梨花樹後面，撐傘走出來一位白衣女郎，是銀泠！

  她忍不住想笑，喃喃自語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賀竹之這倒新奇，變得越發沒出息了。」這時銀泠忽然又想起了當日習劍台上，二人以內力傳音的事：

  銀泠：「半路的竹馬也是馬，怎麼，我說的不對嗎？」

  賀風：「不是，你到底想要搞什麼啊？」

  銀泠：「當然是幫你嘍。我來之前可是去拜訪過賀師父一次，聽他說你對自己的事好像還沒搞定。」

  賀風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道：「我師父的話你都敢信啊？」

  銀泠：「當然還有仙門和街巷間流傳起來的風流韻事啊。」

  賀風：「你們一個個的都挺厲害啊，我一個當事人到現在都還沒聽到過呢。」

  銀泠：「看吧，果然，要不然以前我也沒見過你會犯糊塗。誰會傻到對著正主說這種事呢？」

  賀風扶額：「都說了我們只是同窗。」

  「既然這樣，我幫你試一試又何妨？除非……」銀泠詭笑道，「你心裡有鬼。」

  滴答聲又響在耳邊，銀泠輕笑一聲，故作老成道：「年輕人啊，就是沉不住氣，這才幾天呢？」隨後也撐傘走了出去。

  「褚玉列，褚玉列，銀泠也出去了。」偷偷溜到褚玉列房間的宵光，終於把半個腦袋從門縫裡縮了回來，對裡面桌邊的人道，「銀泠和凌嵐是不是不對付啊，」他想了想突然奸笑一聲，「大戰一觸即發，到時候你站一人，我站一人，搖旗吶喊，看賀竹之怎麼選，哈哈哈！」

  褚玉列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好笑道：那你想像力還挺豐富的。不過，我猜，她倆應該會成為好朋友吧。」

  宵光：「啊？為何？」

  褚玉列：「因為我覺得，其實二人的性情還是挺相像的，適合做朋友。行了，快走吧，再不走遲到的就是我們兩個人了。」

  文修課散學，凌嵐憂思重重，沒有跟他們去飯齋，而是一個人先回歲華園去了。走在路上，腦中不時想起老師課上偶然提到的一件事，據說是凌霜宮的少宮主突然不知所蹤了，如今全宮上下都在暗中尋找，凌宮失主，一時人心惶惶。

  凌嵐腦中一團迷霧繚繞，按理說，她作為一個旁觀者來到這個平行時空，那麼，這個時空中的原來的人應該不會有什麼變動才對，可眼下又是怎麼回事？

  按原書中來說，這時的原主凌嵐，因天生靈脈缺陷，在老宮主雙雙去世後，為了修補靈識提升自己的修為，擔負起一宮的重任，便將宮中事務全權交給了首席大弟子霜客，自己開始了長達數年的閉關，直到流雪川一戰才正式出場。

  那麼，原主凌嵐失蹤究竟是原書中沒有寫到但事實發生過的情節，還是因為，她的到來影響了這個時空中的原主的一些軌跡？

  可是這也不對呀。

  「凌嵐啊，咱們能和人家比嗎？」一道陰陽怪氣的女聲忽然傳來，「人家可是深得院長青睞，想快速進步那還不容易嗎？」

  為首男子道：「就是，人家有討好院長的手段，這種能力也不是誰都會的。要不然為何同樣的時間，一開始還和我們一樣，現在人家就算到了碧血殿都能混的這樣好呢？」

  他身旁男子道：「要我說啊，還是碧血殿的人都太善良了，竟然都沒人質疑她為何進步如此之快，但凡有人第一個站出來質疑，肯定跳出來的人更多。」

  為首男子突然想起了什麼，興奮說：「誒，誰說沒有？最近碧血殿新來的一個女學生，就是那天習劍台上跟凌嵐比劍那個白衣服的女的，聽說好像還是從仙門中來的。」

  又一個男子道：「銀泠？那女子上台就向凌嵐挑戰，明顯是來者不善，任誰都能看出來，而且她的劍法修為肯定在凌嵐之上，那天習劍台上，我感覺如果沒有最後橫插過來的那一道劍，凌嵐肯定會被她攻破守勢，狠狠教訓一頓，看她還風光的起來不。可惜，賀竹之最後那一劍似乎是有意打斷挽救。」

  為首男子道：「說到賀竹之，他可是我們丹劍院的劍試第一，竟然跟凌嵐這種人走在一塊。她還真是小女人作態，魅惑人心。」

  聽到最後一句，凌嵐的拳頭已經捏緊了起來。

  她之所以一開始沒有發聲，是因為第一道女聲，是劉欣！是她當初在這裡結識最早的好朋友！

  僅僅只是幾個月的時間而已，凌嵐不理解，為什麼？明明剛不久前，凌嵐聽說她被分到了螢窗十殿，自己還拉著顧念陪她出去散心。可是到底，為什麼會變成如今這樣？

  凌嵐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心寒。

  然而還沒待她有所舉動，一柄長劍忽然破空而來，劍勢凌厲，迅猛飛向那幾個議論之人的中間，直貫地面，帶起劇烈的顫動和捫擊耳膜的聲響，那幾人急忙四散開來。

  劉欣一眼就看到了這邊的凌嵐，二人對視，她嘴角浮起一絲釋然的笑，並沒有任何解釋，而且，也沒什麼好解釋的。

  「怎麼？看不起女子？」

  凌嵐身後突然無聲走出來一個白衣少女，她直接略過了身旁的凌嵐，直走到了貫插地面的劍前。

  是銀泠！

  「我們可沒有說，你不必斷章取義，多管閒事。」為首那人捏緊了拳頭。

  旁邊男子小聲耳語道：「別衝動，我們打不過她。」

  「是嗎？那就是我們女子或是因為天賦或是因為努力在劍道上超過了你們，所以令某些人不快？」

  一柄利劍正中靶心。

  「那你們可知，除去天賦以外，當我們在披星戴月，凌霜斗雪的時候，你們又在幹什麼？待我們暗香浮動、香遠益清的時候，你們才想起來不甘和嫉妒嗎？結果不會騙任何人。」

  幾人咬牙沉默，為首旁邊那人上前一步道：「我們可沒有得罪過你，你何必跟我們過不去。」

  銀泠陡然露出一抹恣意的笑：「因為你們造謠我啊。」

  那幾人瞬間露出一臉疑惑的表情。明明他們從始至終都在議論的是凌嵐。

  銀泠四顧一圈，接下來的話清亮果斷，擲地有聲：「當日習劍台上，我所言說皆非禮語，亦非場面話。說了是朋友，那便真的是朋友。是吧，凌嵐？」

  顧念面上表情無來由的一滯。

  凌嵐突然被點名，也愣了一下，半晌才反應過來，她是在為自己說話！

  還有，原來，那次不是場面話嗎？

  她愣怔回應：「是！」

  銀泠嘴角彎起一抹弧度。

  她轉過頭對那些人冷言繼續道：「所以，我不希望聽到有人在背後亂嚼舌根，以我作刃。還有，劍之一道，各人平等，不要輕易以自己的偏見，去傷害別人的努力和默默積蓄。」

  「凌嵐，我們走。」

  凌嵐虛浮在空中的心微微顫動，迷迷糊糊地跟上了銀泠。

  凌嵐沒有再回頭，劉欣的表情被她拋擲在身後，越來越遠。

  一路無話。

  但凌嵐腦中回想的卻都是剛才的畫面。

  走至歲華園中，凌嵐停下了腳步，銀泠聞聲也停了下來。

  半晌，凌嵐突然出聲道：「謝謝你！銀泠！」

  好似是等候了許久般，銀泠欣然回頭，笑容如蕊，隨性地一擺手：「不用說謝謝，畢竟，你也幫過我。」

  凌嵐眨巴了眨巴眼睛。

  銀泠：「那日，課堂之上。」

  一點梨花吹落枝頭，盪起回憶的漣漪。

  那是銀泠入碧血殿的第一天，甄老師習慣性地提問起新人，而且，還是那種磨人的思辨性問題：「不帶任何歧視色彩來說，女子修劍，由於客觀存在和自身原因，很多人可能終其一生，永遠都達不到別人輕而易舉就能達到的境界。如此，你當如何？」

  大殿上一時落針可聞，銀泠陷入了長長的沉思中。

  這個問題，只有殿中的三十位女學生有資格回答，或者說，深有體會。

  可是，沒有人能輕易回答出，該怎麼辦。也許，她們心中隱隱已有答案，但是有的羞愧出口，而有的自覺傻氣。

  許久的沉默。

  ……

  「心隨意動。」凌嵐站起，於寂靜中突然出聲。僅僅四字，便概括了所有。而且，是唯一一個站起來為銀泠解圍的。

  身旁的兩人微微側頭注視著她。

  甄老師眼中不覺流露出讚許的神色，欣慰道：「不錯，凌嵐，不錯，精闢獨到。銀泠，你呢？」

  銀泠受到凌嵐提醒，忙道：「學生也認同凌嵐的想法。若出發的起點是熱愛，那便九死無悔，不怨不艾。反之，則以本心渡。」

  凌嵐有點詫異地瞥了對方一眼，她只是抽象地精簡出所想，沒想到銀泠所說，卻與她心中大體相契。

  自此，凌嵐不覺對她多了一份純粹的關注。

  思緒飛回，二人對面而立。

  早已存心相交的銀泠鄭重道：「重新認識一下，我名銀泠，與賀竹之同村倖存下來的一名孤女，是好友亦似兄妹，昔於仙門尋人未得，故又返回丹劍院修習。」

  凌嵐眉眼彎彎，語氣俏皮。

  「敝人凌嵐。」

  ……

  梨花樹後，三人在疊羅漢。

  最上頭的宵光激動問：「怎麼樣，是不是下一刻就要打起來了。」

  賀風一臉擔憂：「她們在說什麼？怎麼笑的那麼詭異？」

  微風拂面，褚玉列溫和道：「她們在結盟。」

  賀風、宵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