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葉

2024-09-14 02:49:59 作者: 謐野

  浮葉

  趕到的居住點是一處沒被摧毀的居民樓,沒電了,但是還有水。

  病變爆發迄今,雖說秩序已經穩定了幾年,但條件到底比不上之前,還能潔癖成這種程度,也是挺神奇的。

  趁她在洗澡,譚千覓輕手輕腳開門下樓。

  她暈車,所以開了車窗,莫余霏興許是有點兒著急,下車時沒注意到,現在她那一側的車窗還開著。

  「依依,試試把她喊醒。」

  手腕上的枯木手繩抽條增長,順著車窗鑽到夏魚身邊。

  依依和夏魚的關係其實更好,之前在一區三區過渡地帶時,夏魚趕去她身邊時留下了依依,她也是第二天才發現。

  譚千覓擡頭注視二樓,也是就莫余霏所在的房間。

  

  房門沒合,加上她聽力比較好,在這裡能聽到水聲。

  她和夏魚的關係莫余霏早晚會知道,也許現在就已經知道了,但她要問問夏魚的目的。

  是延續之前沒完成的任務……還是實驗室對莫余霏也有所圖?

  一分鐘後,依依收回延長出去的枝條,將其纏繞成人形,對她搖了搖頭。

  「沒事兒,莫余霏手太黑了,醒不來也正常。」她轉而問:「你還記得之前她失敗的刺殺任務嗎?」

  依依點頭,它和夏魚常常待在一起,如非必要不會分開。

  「那個人就是莫余霏吧?」她作瞭然狀。

  小木頭人歪歪腦袋,似乎在糾結。

  實驗室發布的任務,任何相關事宜都不能向外透露。

  「夏魚姐都送你出來了,就不用管實驗室的規矩了,不然她送你出來幹嘛呀,還得和你分開。」

  依依被她說服,心覺有理,深深點頭,然後又點了下頭,意思是任務對象的確是莫余霏。

  任務目的一般不會告訴她們,畢竟實驗體只是工具,但也不排除例外情況。

  能提前問出來一些自然是好的,但現在沒轍,那也只能這樣了。她準備回去,手腕卻被拉住,依依沖她鞠躬。

  「……」一猜就是夏魚教的,「她都教你點兒什麼啊。」

  依依又沖她做出「拜託」的姿勢,還微微晃著腰。

  「……」她看向夏魚所在的方向,沉默兩秒。

  這人私底下這麼惡趣味?能把一個植物教成撒嬌好手。

  「莫余霏會懷疑,她之前肯定注意到我手上有個手繩。」

  依依二話不說生出一截新枝,繞在她的手腕上,而後根部枯萎,和它之間的連接處斷裂,就成了一個新的手繩。

  「……」她沒什麼好猶豫的,同意了,依依頓時手舞足蹈起來。

  「但是你可不能跟夏魚跑啊。」她裝作可憐兮兮的模樣,「不然莫余霏會弄死我的。」

  擺動的枝條靜止。

  「……」好啊你,還真打的這個主意。

  她加大力度,看起來像是害怕極了,「你和夏魚是離開了莫余霏那個惡魔,但是我留在這裡,她一看肯定覺得是我放走了夏魚,你看她那麼可怕,我打也打不過,跑也跑不了。」

  枝條緩慢恢復動作,做出了一個高難度的扭捏動作。

  顯然,它之前沒有想到這裡,就想著自己和夏魚能走了。

  譚千覓猜也是,「你乖乖藏起來別被莫余霏發現,之後一直和夏魚姐在一起也行,我們都會沒事的。而且不被發現,我也不用怕她了。」

  依依晃了晃,在她頭頂輕拍,像是在說:別怕。

  她放心了,跟依依道別後回樓上。

  不是她同意得利索,而是依依雖然好糊弄,但是一根筋的程度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她鬥不過依依,不同意的結果就是一人一木頭一塊兒留在下面。

  不過它沒有壞心思,這麼說了肯定就不會走了。

  輕手輕腳坐回沙發上,浴室的水聲還沒停。

  她有點兒愁,實驗室怎麼就盯上莫余霏了呢,還派夏魚來。

  莫余霏應該不會非要殺了她吧?不能夠吧。

  不過有依依在,至少夏魚姐的安危有了點保障,如果莫余霏不下定決心要殺她的話。

  莫余霏……說實在的,她對莫余霏還真是知之甚少,仔細一想,也沒什麼關於她背景的了解。

  回憶間,水聲停歇,莫余霏出來了。

  「你冷不冷?」譚千覓停下思緒,忙把旁邊的外衣遞給她。

  她頓了下,像是受寵若驚。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背著我幹了什麼事嗎?」

  「……」用最奇怪的語氣說出最瘮人的話。

  她只當自己聽不懂,翻了個白眼嫌棄道:「我是什麼不知回報的白眼兒狼嗎?水是涼的啊,你還洗這麼久。」

  「久嗎?」莫余霏接過外衣穿上,「還不到十五分鐘吧?」

  「十五分鐘還短啊,那可是冷水,現在天也涼了,你的進化有加強體質吧?」

  「有,不用擔心。」她不再追問,挨著譚千覓坐下,彎著眼睛大尾巴狼似的說:「當然,該擔心還是要擔心的。」

  盯著兩人之間二十厘米的距離,譚千覓愣是說不出來什麼,是也不對,不是也不對。

  「你現在是越來越放肆了。」她感嘆:「這要放以前,得霍霍多少小姑娘啊。」

  「最多一個好嘛。」莫余霏順著她的話說,「而且為什麼要放以前,現在不行嗎?」

  「因為現在大家不看臉。」

  「……」

  「那你看嗎?」

  「我也是大家。」

  「……」

  再怎麼扯最後也要回到夏魚的話題上。

  莫余霏態度還挺好的,「她也是你實驗室的嗎?」

  「嗯。」這也沒有瞞的必要,「實驗室很多任務我們甚至不知道目的,等問問她再說。」

  頓了頓,她小聲補充:「如果真有什麼,你也先別動手啊。她脾氣不是很好,別跟她計較。」

  莫余霏看她一眼,輕輕嗯了聲,「好啊。」

  譚千覓瞟她一眼,她補充:「反正我脾氣好。」

  「……」怎麼跟小孩兒一樣?

  「走啦。」她起身後上手拽住莫余霏的胳膊,把她拉起來,「我看你最多五歲。」

  雖然隔了兩層衣服,但莫余霏一點兒也不得寸進尺,順著就起來了,沒讓她費力。

  「那你呢?十五歲嗎?」莫余霏感覺自己的胳膊有點麻。

  「五十,行了吧。」她撚了下指尖。

  來這裡只是為了讓莫余霏洗個澡,沒有多待的必要。

  莫余霏拉開後備箱時,車內緩緩飄過一個葉片,恰在莫余霏眼前,她想看不見都不行。

  譚千覓:「……」

  莫余霏接住飄落的綠葉,「你把那個小樹枝給她了?」

  「……」她默了默,沒問莫余霏是怎麼發現的,只說:「那本來就是她的。」

  莫余霏不可置否,擡手靠近夏魚的腦袋,距離十厘米時熟悉的藍色護盾出現,和夏魚的腦袋接觸後消失,莫余霏也收回手。

  她腹誹,怪不得依依喊不醒,人這是高科技的昏迷。

  夏魚轉醒,睜眼的一瞬間就恢復清明,她迅速打量了一下周圍,沒有輕舉妄動,直直看向莫余霏。

  「你想殺我嗎?」莫余霏笑著開口。

  夏魚愣了一下,譚千覓扶額,「夏魚姐,這又是什麼任務嗎?」

  她指了指莫余霏手裡的葉片,「謝謝你之前把依依放在我身邊保護我。」

  更多是提醒她依依已經被莫余霏發現了。

  夏魚眸色沉了些,她開口:「也是藉機讓依依出來。」

  譚千覓猜到了,這也是她疑惑的地方。

  「那你肯定有把握能跟著出來,但現在為什麼還要做任務?」

  「或許只是單純看我不順眼呢?」莫余霏笑盈盈接話。

  「不可能。」譚千覓一票否決,「不是任務的話,誰樂意出生入死?」

  莫余霏眉梢微揚,不言。

  「其實也是最後一次。」夏魚側頭露出脖頸,上面的疤痕露出,「我把體內的裝置取出來了,但是害怕有其他的手段控制我,他們說我完成這個任務就徹底放我走。」

  頸部肌膚細嫩,凹凸不平的醜陋疤痕就更刺眼。順著疤痕的位置向下,幾乎能看到「裝置」留下的一路瘡痍。譚千覓瞳孔驟縮,脊背緊繃,用力到有些微的顫抖。

  「你……取出來了?」她嗓音乾澀。

  夏魚擺正腦袋,勾勾唇角嗤笑,笑容有些輕佻,「不然還留著過年?」

  依依忽然冒出來,數不清的枝條橫生,將夏魚裹了起來。

  通過舞動的枝葉能看得出它的興奮。

  譚千覓緩過神,身體慢慢放鬆,也笑了聲,「取出來好。」

  取出來就不用沉默寡言了,這種神態的夏魚,她已經好幾年沒見過了。

  餘光注意到莫余霏的神色,她拐回正題,「任務內容是什麼?刺殺她?」

  夏魚點頭,「對,跟往常一樣只有內容,沒別的。」

  莫余霏看向她,她回望一眼,把視線挪到夏魚身上。

  「……不做也行。」夏魚輕咳一聲,「依依,松點兒。」

  「我和依依都出來就夠了,實驗室估計也沒餘力管我。」

  「嗯?」譚千覓看她的目光帶有期待,如同十六七歲時,看到隻身一人對抗實驗室的夏魚姐。

  夏魚笑得燦爛,說的話沒辜負她的期待。

  「我把實驗室炸了,連帶他們的保護倉。」

  譚千覓這回沒忍住笑出聲,「那可太好了。」

  笑了片刻,她強行把激動按捺下去,「那你要跟我們一起嗎?」

  她指指莫余霏,「實驗室在追我,我和她一起逃出來了。」

  夏魚揚眉,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說出口。

  譚千覓大概知道她在想什麼,輕咳一聲,「那我也總不可能一直跟在實驗室一樣啊,那時候不逃是因為有我爸在,現在不逃就等死了。」

  夏魚曾經給她創造過幾次機會,逃離實驗室的機會,她沒接受。

  「行吧。」夏魚沒多提這碼事兒,轉而問:「那你們要去哪兒?」

  「……」譚千覓一時間沒能答上來。

  她其實知道要去哪兒,但就和之前不接受夏魚遞到手中的機會一樣,她這次也不想擡手去接。

  「回你們的實驗室?」莫余霏反問,笑意淺淺,是她一貫待人的模樣。

  「回去?」夏魚不可思議。

  譚千覓喉骨滾動,半晌憋出來一句嗯。

  極輕,無需風吹就要散了。

  夏魚蹙眉,沉吟:「那我得想想。」

  估計還沒過三秒呢,就聽她道:「行,那我們一塊兒吧。」

  譚千覓沒什麼驚訝的,莫余霏則是微微動了下眉梢,如果所言為真,費了老大功夫逃出來,說回去就回去?怪人。

  她到底沒表現出來,上前,依依估計是怕她,還沒等她開口就自己縮回去了,露出被它纏著的夏魚。

  她給夏魚鬆綁,沒拿出口袋裡準備好的手環,就這麼大大方方讓她去了后座。

  既然這人不喜歡「裝置」之類的東西,那這個類似於束縛的手環估計會讓她反感。

  她無所謂想,隨意,反正在自己眼皮底下,有本事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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