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知道知道，走，得趕車往回去，就離你們剛剛站的那裡不遠。」王東高興的說道，看出江霖是真的著急，又趕緊解釋道：「江大夫和小江大夫醫術好啊，官爺給他們在別處找了個小院住著，專門給人看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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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前幾年新帝登基，那時送來不少犯人，這地界煙瘴蟲蟻繁多，許多人過來水土不服就得病死了。死了犯人對衙差來說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怕死人一多，又都是得病死的，恐有疫病傳染，那罪過可就大了。這時江大夫的醫術便起了作用，衙差們看江大夫也算給他們解決了一個難題，又想著邊城雖有軍醫，但他們人多，大夫少，而且也顧不上他們的家人親眷，索性給江大夫一家尋了個小院，專門給他們家人和病重的犯人看病。

  騾車停在一個小院門口，王東跟他們道了別就要回家，他家在另外一邊的巷子裡。要是平常，又不是不認識江大夫他們，王東還可以跟進去打聲招呼，但想人這一路奔波而來，與家人多時不見，肯定有許多話說，不便過去打擾。

  「大哥留步。」喬小橋又從車上翻出一個油紙包，塞過去，「自家做的酸梅粉，除熱去涼，多謝大哥帶路。」

  「那我就不客氣了。」王東的憨厚笑了笑，沒跟他客氣，接過沖他們揮揮手就回家了。

  小院大門敞開，屋裡也有人語，喬小橋站在門口像裡邊望著。院子小，屋不大，門也窄，堂屋門開著，圍了幾個人在那，看不真切坐在裡面的是不是江大夫。喬小橋回頭見江霖還呆坐在車上，道：「下來呀，念了這麼久，可算能見到人了。」

  經冬歷春，牽腸掛肚的人就在眼前，江霖卻突然不敢動彈，聽聲直直的向喬小橋看去。眼裡的無措，喬小橋自然明白，上前拉著他下車，牽著他一步一步走進院裡。

  江大夫坐在屋裡給人寫藥方，余光中見有人進了院裡，以為是來看病的，沒當回事。放下筆，把方子遞給病人，才隨意的看了眼外面，登時驚得定在原地，那是……那是……

  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看到的，江大夫立即站起身顫顫巍巍的往外走，步伐不穩一個踉蹌，幸好門邊的人搭把手扶住，才沒摔倒在地。

  江霖快走兩步，看著明顯蒼老了不少的父親，上前屈膝就跪下，「爹～」

  江大夫伸出手，摸了摸江霖的臉，才確定真是江霖來了，將人一把摟住，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江雩在屋裡一旁正給人配藥，眼看著父親失魂落魄的出了屋，不明就裡，下一刻就恍惚聽到了江霖的聲音傳來。心裡一驚，似是不敢置信，江雩慢慢挪到了門邊，看到跪在父親身前的江霖，頃刻咧嘴笑了起來，卻又在出聲的瞬間，眼淚也滑落下來，「小霖子。」

  「快起來，快起來。」江雩的聲音，驚醒了江大夫，擡起衣袖抹了把老淚，手忙腳亂的把江霖拉了起來。

  江雩一個跨步上前狠狠的抱住江霖，然後鬆開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起來，「好小子，長高了不少。」

  「爹，大哥。」喬小橋立在後面見他們冷靜一些，才上前俯身一拜。

  「小橋」江大夫也才注意到一旁的喬小橋，感激道：「好孩子，真是麻煩你了。」

  「應該的，應該的。」喬小橋見江家父子二人比三年前分開時，面增風霜，身形也消瘦不少，不由心中酸澀起來，鼻頭一酸，好險要哭出聲。

  好容易平復下激動的心情，江大夫又壓了壓眼角，抱拳做緝沖屋裡眾人說道：「各位，對不住了，不急的話，能否今日先到這裡，明日再繼續。」

  堂屋裡過來瞧病的人，早已聚集在門邊看熱鬧，他們都了解江家因何到這裡，這地方難得有人過來探望親人，聞言都附聲道：「不容易來一趟，我們改日再來。」

  送走眾人後，幾人到堂屋坐下，喬小橋見這裡地方不大，擺了兩張桌案，幾把椅子，旁邊立著幾個藥架，屋裡也不剩什麼空地了。

  江霖趴在父兄身邊，哭的依舊說不出話來，喬小橋見狀便在一旁一直問話，儘可能的，把江霖在路上設想見面後要問的問題，都問了一遍。

  近日坊中正在趕製軍中所用夏裝，江母和王秋娘回來便比平時要晚一些。只是今日越往家走，越能聞到一股肉香，如今她們能吃飽飯也算幸事，葷腥是很久沒沾了，久的讓原本不貪口腹之慾的兩人，都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走近家門，兩人皺皺眉頭感到有些奇怪，肉香居然是從家裡飄出來的，不僅如此。雖然平日裡這個時候，家裡過來瞧病的人也不少，但不曾像今日這樣零零散散一堆一堆站在外面，直盯著門口。

  相視看了一眼，江母連忙快步上前去推家門，沒想到大門居然從裡面拴上了，要知道平時不到半夜等人都走了，她家是不會栓大門的。怕家裡出了什麼事，一著急，江母直接動手拍起了門板，邊拍邊喊人。

  門開的倒也快，江母著急直接就往裡走，走了兩步才反應過來不對，腳步立馬收住，停的太快差點踉蹌摔倒，穩住身體後慢慢的轉身回頭。

  「娘～」剛剛才止住淚不久，江霖看著母親，眼淚又噴涌而出。

  江母伸出雙手，不停的抖動嘴唇，大口喘著氣，好大一會兒才嚎出了聲，「我的兒啊。」

  江霖趕緊上前緊緊抱住母親，「是我，娘，是我，我來了。」

  王秋娘站在後面，也激動的立馬捂住嘴，掩住了哭聲，廢了好大力氣定定神，才回身把門帶上。

  「黑了，高了，壯實了。」江母捧著小兒子的臉不停摸著，整個人又哭又笑的。

  「娘，嫂子回來了。」喬小橋聽見聲音，從灶前出來，看著才回來的江母和王秋娘，眼淚直接就出來了。先前見到江家父子，喬小橋還能忍住，此時看著江母和王秋娘，兩人真是瘦的不成人形，他剛剛出來看見都沒敢認。

  「小橋，謝謝，真特別謝謝你了。」江母轉頭看著喬小橋過來，伸出一隻手，緊緊握住他，抖動的嘴角，不停的道謝。

  「走，先回屋，坐下說話，飯好了，今天有肉呢。」江大夫過來一手扶住哭抽了的老妻，一手拉著江霖進屋去了。

  江雩也過來攬著哭的不能自已的王秋娘，進了屋。

  「這位是！？」江母哭紅了眼，進屋就看到桌前坐著一個人，雖是漢子打扮，可她還沒到老眼昏花的程度，那眉眼一看就是姑娘。

  葛紅兒看著他們進來，立馬站起身，磕磕絆絆的叫了聲，「伯母好。」

  葛紅兒原本不想進來的，自己一個外人實在不想打擾他們一家團聚，正想隨意去找個落腳的地方，等喬小橋他們回程的時候再過來匯合。但江大夫怎麼回同意，要知禮數，立馬請她進來上座。

  「伯母，這是紅姐，她叫葛紅兒，別看是個女子，拳腳可好，這一路護送我們過來的。」喬小橋在一旁介紹道。

  「那真是麻煩姑娘了，跟著奔波千里。」

  「不麻煩，不麻煩，拿了錢的，呵呵。」葛紅兒乾笑兩聲，她本來就不善與人打交道，更何況還是第一次接觸這麼文縐縐的一家。

  「先吃飯吧，邊吃邊說。」喬小橋拉著眾人入座，今天的晚飯是他和江霖做的，有雞有臘肉，不知道這裡還能使銀子，雞還是路過上一個鎮子逮的。臘肉是從家裡帶的，好在天那麼熱，也沒糟蹋了。一道臘肉炒野菜，肉沒放幾塊，江大夫說他們許久未見葷腥，怕一時吃多了受不住，就是那隻雞也只是放了少許鹽清燉的一鍋湯，帶的干山貨泡發了，大雜燴了一盆，還特意帶了一壺酒水。

  「都是你們準備的，家裡不是還有兩顆雞蛋嗎，也沒給他們炒了。」江母看著江大夫，一臉責備。

  「沒有，沒有，給我們活蛋茶喝了。」江霖開口給父親解釋道。

  江大夫看他們奔波了一路，想給他們弄點吃食，可家裡只有兩顆雞蛋了，便一人給他們沖了碗蛋茶，兩碗蛋茶在八隻手裡讓來讓去，差點沒撒了，最後還是進了兩人的肚子，那味道真是甜蜜又酸澀。

  席間說起他們剛到這裡做苦力，本來犯人過來就沒有什麼輕快的活計，就那麼幾個也不知道要使多少銀子和人脈，根本不是他們這些人能撈到的。好在他們還有醫術傍身，後來才輕鬆不少。

  「還得多謝小橋當時趕來送的東西呢。」說起這個，江大夫起身舉杯要敬喬小橋一杯酒，銀錢雖然不多，也夠他們用急使的，王秋娘和江母也是靠著那點東西才撐到這裡。

  喬小橋哪裡還能坐著，連忙起身接下。

  這一頓飯吃的時間倒大，就是累的葛紅兒在中間越發手足無措。

  「葛姑娘可是吃好了，這一路也累著了吧，我帶姑娘到屋裡先歇下吧。」江母看出葛紅兒的不自在，起身開口道。

  葛紅兒一聽，舒了一口氣，道了謝，連忙站起來跟出去。

  「娘，來喝碗湯，我手藝就這麼差嗎，一口不動啊。」等江母回來，喬小橋先給她舀了碗雞湯遞過去，順手也給其他人分了。不是喬小橋動手，那盆雞湯到現在都沒有人動筷子。

  幾人笑著，看喬小橋挨個給他們遞到手裡的雞湯，才慢慢喝了起來。

  「我夠了，你自己吃。」王秋娘小聲的開口，原來是江雩想把碗裡的肉撥給她，被她推開了。

  「大哥你也吃，鍋里還有呢，挑的這隻雞可肥呢。」喬小橋說的實話，鍋里還有一半沒盛出來呢。

  江雩被大家一齊看著，才不好意思的把肉塞進自己嘴裡。

  「小橋，你怎麼，怎麼還叫我們爹娘呢。」江大夫問的有些不好意思，從看到江霖，心裡一直激動到現在，剛剛才注意到喬小橋是一口一個爹娘的叫著他們。想著可能是做戲做到底，但現在這裡都是自家人了，怎麼還……

  剛剛落座是江霖坐在父母中間，喬小橋挨著江母，旁邊依次是葛紅兒、王秋娘和江雩，聽著江大夫的問話，喬小橋還沒回答，江霖先起身坐在了原本葛紅兒的位置上，握緊喬小橋放在桌邊的手，難得在父母面前，有些扭捏，微紅著臉說道：「那不叫爹娘，還能叫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