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團圓節這天，喬紅朵和喬紅蕊來的也快，江霖見到了大姐夫和二姐夫加上兩個孩子。

  二姐夫就是普通的農家漢子，長的周正些。

  但看到大姐夫的時候著實驚到江霖了，他聽喬小橋說過大姐夫是個秀才公，他以為像尋常文弱書生差不多。沒想到是個精壯的大漢，比二姐夫更像是地里刨食的人，而且還是他來到這裡見過唯一比喬小橋還高的人。

  喬小橋帶著江霖打了招呼，給幾人搬了板凳坐下休息。江霖幫忙把兩家帶來的節禮拿進去放好。出來就看見喬小橋拿著一包東西，招呼幾個孩子過來。

  「舅舅」「舅舅」「小叔」

  「哇，是糖葫蘆。」

  「哎呦，別給胖胖了，他吃這個老糟蹋了，昨天那個就啃了外面的糖。」喬紅枝端著瓜子零嘴過來，給大家聊天磕著。正好看喬小橋拿出糖葫蘆，忍不住說道，昨天那剩下被啃的亂七八糟的山楂，最後還是劉大河給解決的。

  「那他多可憐啊。」喬小橋說著先遞給柴兒一根糖葫蘆，然後遞給胖胖，但是沒鬆手。

  「你叫虎子哥哥一聲，我才給你。」

  

  胖胖看了看糖葫蘆，都不帶猶豫的，響亮的喊了聲哥哥。最後的虎子同樣也沒直接給，看著虎子，挑眉示意著。只見那虎頭虎腦的娃娃，露出一副就知道你會這樣的表情。

  「姐姐，行了吧，舅舅。」

  喬小橋才給他，順手揉了揉他的大腦袋。虎子、柴兒他倆同年生的，原本算的日子，虎子該是哥哥的。結果柴兒早產了，就變成姐姐了，以前聊天說起過，被虎子聽見了一回，就怎麼也不願意叫柴兒姐姐了。本來也沒差幾天，又是小孩子，大家也不在意，只是喬小橋喜歡拿這事逗虎子玩。

  喬小橋轉身笑著把紙包遞給江霖，裡面還有一根，江霖接過有些不好意思。「留給胖胖吃吧。」

  「沒事，都有。」說著另拿一包，分給大家。

  「怎麼還給我們也買了。」喬紅蕊接過，嗔怪了一句。

  「就嘗嘗，這是小的，便宜。」這包裡面確實比前面那四根短一半，一根上面只有幾顆，只要一文錢，他多買了些，還便宜了一文。

  雖然糖葫蘆是常見的東西，但其他人不說，他們姐弟幾人在家的時候都沒吃過呢。

  時間還早，幾人坐在院子裡拉家常，突然聽喬紅蕊問了嘴。「那位還找你給她家閨女說親嗎？」

  喬小橋還沒說什麼，嬸娘先啐了一口。

  「她倒是還敢，我還不罵她。不過看小橋搭線的這兩個頭不錯，想讓小橋給她閨女在園子裡也牽一頭。有長輩不上心，偏扯個小輩潑皮叨嘮。」

  「哎呦，那不止兩頭呢，三弟還有我，不也是小橋親自找的嗎，咱過的也好呀。」

  「你倒是會給自己貼金。」喬紅蕊沒好氣的戳了自己漢子一下。

  「那也得加上我啊，我這可也是過了他的眼的。」大姐夫也附和開口，眾人想著往事，笑做一團。

  只有江霖不明所以，喬小橋又跟他解釋了一下。

  當年大姐夫找人來提親的時候，他們家並沒有多高興。因著家裡情況，喬紅朵留到二十還沒定親，雖然也有人上門來提，可是那人品條件，實在也沒什麼可瞧得。

  這突然來一個，又是鎮上的，又是秀才公，還年紀相當未婚嫁過，怎麼能不讓人生疑。

  但來的這個媒人他們又知道，確實是鎮上有名的媒人，實誠從不空大。最後媒人也說了，知道這不熟的人家不放心，所以讓他們自己先去打聽打聽，合適不合適悄悄給她說下，回絕還是結親再說就是。

  喬小橋心想也是，但鎮上又沒有認識的人，喬小橋打聽到地址，就連著幾天蹲守在柳家門前盯著看。

  最後還是遇到王老大夫，知道他的來意，保證柳文淵是個好人，喬小橋才同意，他那時哪裡又知道王柳兩家多年相識呢。

  這還鬧了點笑話，柳文淵不認識喬小橋，喬小橋也沒覺得柳文淵就是那個秀才公。兩人幾天見面還笑著打過招呼。後面訂下，柳家求親宴請的時候，兩人一見面，腳趾都夠扣地的。

  飯後，喬小橋把給三個孩子做的鞋拿給他們，又得了孩子們一陣青睞。

  晚上，江霖拉著喬小橋回家，中午剩的菜多，晚飯還是在三姐這邊吃的。中午還剩了點酒，看著是不夠留的，幾人就分喝了。

  江霖開始還沒注意喬小橋醉了，只覺得他是今天高興，結果過了會兒看他還是一直笑個不停。

  才聽嬸娘她們說，喬小橋喝一點酒就這樣，所以他大姐二姐回來，他從不喝酒，好容易才聚一次，喝完就沒辦法好好說話了。

  江霖想著，這量也太淺了吧，他還喝了一口呢，什麼感覺也沒有。

  回到家，江霖給他按在床邊坐著，正要出去給他打水擦洗一番。

  結果喬小橋像是想到什麼，拉著他坐下，自己去前幾天帶回來的包裹里摸出來一小包東西，又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掏出一點銅板一併遞給江霖。「嘿嘿，說好你管錢的，回來忘了。」

  喬小橋回來幾天忙著做鞋，也是今天拿錢去買滷味才想起來沒把錢給江霖。江霖打開小布包，裡面是四個一兩重的銀塊加兩個小銀角。

  又聽喬小橋笑著不停，在那邊掰著手指數花銷。「這主家人很好，我算的五兩多的工錢，他直接給添了個整，給了六兩。然後我買了一匹棉布800文，兩匹細麻，300文一匹，就是600文，今天又買了滷味和糖葫蘆，剩下的都在這裡了，你收起來吧。」

  看著喬小橋晃晃悠悠，又笑的亂顫，怕他再摔著，江霖扶他坐好，才取出來錢匣子，把錢放進去。

  正要把錢匣子再放回去，突然摸到匣子底下好像帶著一張紙，拿到眼前一看，又不像田契地契，正要打開看看。

  「啊」喬小橋驚叫一聲，一把把紙奪了過去。

  江霖轉頭看著他，見他很緊張這張紙，下意識問了聲。「這是什麼啊。」

  喬小橋攥著紙，紅著雙頰，張張嘴，又低頭看了看，才小聲道：「是欠條。」

  「有別人欠你錢啊。」

  「不是，是我欠別人錢。」

  「啊」江霖有些奇怪，想了想道：「可是你欠別人錢，寫的欠條應該給那個人啊。」

  「是啊，怎麼會給欠錢的人呢。」喬小橋聲音低低的，像是自言自語。

  突然，猛地一擡頭說道：「所以他逗我呢，你看。」

  說完喬小橋把紙打開，展示給江霖看。江霖緩緩歪下頭，喬小橋把紙拿倒了，一看上面就八個字———喬小橋是個小傻蛋。

  「噗嗤」江霖笑出聲，把紙拿過來又仔細看了看，問道：「這是誰寫的，還錢了嗎？」

  「還了，不然我還以為是欠條呢。」喬小橋用力點點頭，又道：「王老大夫還記得嗎，就是給你治腿的那個。」

  江霖點點頭。

  「就是他寫的。」

  然後喬小橋就把他第一次過去賒帳的事說了。

  他後來過了段時間終於攢了些藥錢，想著先還一部分，拿著收好的』欠條』就去了藥堂，結果當時王老大夫去後面了，前面站著他的兒子王大夫。

  王敬看著櫃前來還藥錢的小孩，有些奇怪，賒帳是常事，但他父親可從來沒給賒帳的人寫過欠條。

  伸手拿過來一看，笑了起來，沒忍住念了出聲———喬小橋是個小傻蛋。

  喬小橋當時一愣，怎麼突然罵人呢。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墊起腳又從王敬手中把紙拽了回來，他不認識字，但想著剛剛王敬說的話，數了下紙上的字。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喬小橋是個小傻蛋，剛好。

  正巧這時候王老大夫從後面剛回來了，看到喬小橋露出笑容道：「哎呦，來還錢啊。」

  「哼」喬小橋看到他，把錢往櫃檯一放，攥著這張欠條』就跑了，竟然騙小孩。

  江霖聽喬小橋念念叨叨的說著，又看了看紙上的字，覺得當時喬小橋肯定很好玩。「那怎麼還收著這個。」

  江霖拿著在喬小橋眼前晃了晃。

  「因為這是我唯一認識的字，八個呢，我都會寫。」喬小橋突然很高興，拉著江霖的手，在他手心寫了一遍。

  江霖覺得痒痒的，但看著喬小橋寫的很認真的樣子，就忍著沒動。

  「你看，對吧。」

  江霖點點頭，看著喬小橋又笑了起來，突然又捂著頭說道。「不行，我要躺下啦，我頭暈。」

  江霖看著他向後緩緩一躺，就不動了，像是睡著啦。趕緊把東西收收，出去打了盆水給他擦洗一番，然後又廢了老大的力推到裡面。

  過後，江霖問他還記不記得喝完酒發生的事，因為他看起來醉的好厲害。

  喬小橋正給他做衣服，聞言笑了笑說道。「什麼都記得的清楚，我喝酒就這樣，一兩口或者一小罈子都這樣。」

  「你還能喝一罈子呢，不會醉倒嗎。」江霖有些不信，看他喝兩口就暈成這樣。

  「能，不會醉倒，發生什麼事也都記得，就是喝兩口開始就一直笑，忍不住。」喬小橋知道自己喝完酒的樣子，很難讓人相信能喝一小罈子。

  「來這件也好了，試試。」喬小橋把手裡剛做好的衣服抖了抖，遞給他。衣服不比納鞋底那般費力，這些天幾身衣服也得了。

  「你怎麼什麼都會啊，」江霖拿著衣服在身上比劃著名。

  喬小橋收拾著桌子上的針線，笑了笑，並未說話。

  該上山砍柴火了，喬小橋坐在飯桌上想著，盤算著今年有時間，可以再多砍一些去換錢。

  「唔」看著江霖一臉苦相，喬小橋回過神來。

  「啊，是不是鹽又大了。」喬小橋趕緊自己嘗了一口，嚯，可不是嘛，都發苦了。

  喬小橋不大會炒菜，做出來能吃的就那幾樣。自從大姐二姐出嫁，三姐成婚後，他不願麻煩人。再加上前幾年在家時候也少，都是蒸些飯，隨便就著小菜湊合的。也就跟王小燕成婚那兩年吃點好的熱乎飯。

  現在帶著江霖，想著不能那麼糊弄，但是做出來的東西好像還是不行。

  「算了，菜別吃了，你吃咸鴨子吧。」咸鴨子是姐姐們送的節禮，一家兩隻，每次蒸飯的時候，切上幾塊，一起蒸上，一鍋飯都是噴香的。

  「沒事，倒點水涮涮一樣。」江霖起身去到了兩碗熱水，前幾天炒菜都是這樣吃的，最後水也當菜湯喝了。

  喬小橋嘆了口氣，那個鹽，他明明，明明，就捏了一小撮兒。

  「要不，以後我來做飯。」

  「你會嗎。」喬小橋有點吃驚。

  「不會，可以試試。」江霖有點不確定到。

  「那試試吧。」怎不會比自己還差了，喬小橋這麼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