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等喬紅朵急匆匆的回來，遞給喬小橋一個荷包。這裡面大概有個五六兩的碎銀，原本就是要給他的。想想當初要不是小弟，她和二妹可怎麼辦啊。

  當年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們這一大家子犯太歲了，喬小橋大姐夫起夜莫名摔斷了腿，二姐夫沒風沒雨的日子得了風寒，重的都下不來床。

  喬紅朵家的柴兒和喬紅蕊家的小虎子，又大概一個時候得了孩症，那孩症輕了也好的快，重了也容易要命。

  喬紅朵家的柴兒因為早產，身體一直孱弱，小心翼翼的預防著，還是染上了，一發作便來勢洶洶，可巧，柳文桓當時也不在家。

  二姐夫家裡因著是老老太當家，心本來就偏他姐夫大伯那一家。看二姐夫得了風寒，一時喝了幾副藥也不見好，越發不待見他們，一大家子幾個孩子得病，就瞞著沒給小虎子吃藥。小虎子當時還小，話又說不清，等發現的時候，其他幾個孩子都快好了，就小虎子，躺在床上都迷糊了。

  幸好恰逢喬小橋做工回來，但那時再買同樣的藥，對小虎子已經不管用了。聽聞縣城有位大夫，治孩症高明。再加上柴兒也很嚴重，喬小橋便抱一個，背一個當即就出發了。

  只是喬小橋這時候回來，就是因為這幾天發熱不退，那工頭看著離家近，讓他回來休息幾天的。

  那時真的覺得倒霉透了，喬小橋走在路上直想哭，摸索著走了一天一夜。清晨，脫水脫力倒在了，離縣城不遠處的地方。幸好遇到了當時外出採藥的江家大哥-江雩，給他喝了水，又餵了顆丸藥，才緩過來。

  

  等江雩帶他們到了縣城，到了他家的醫館。發現他的父親正是自己要找的江大夫，喬小橋更是感恩戴德。

  而江大夫他們也沒嫌棄他們身上髒，也沒因為他身上帶的銀錢不夠，不醫治或多說什麼。還好心在醫館側方給他搭了板子，留作他們休息用。就這樣過了月余，才等得兩個孩子慢慢痊癒。

  後面雖補全了醫藥錢，但喬小橋覺得這是應當的。他們的大恩大德，總想再報答一二，只是他就是個農戶，也沒有別的本事，也只有每次農忙過後，送些新糧過去。所以往後幾年，每次新糧下來，他都要到縣城跑一趟。

  喬家姐妹認為，這本來就是為報答救她們孩子的恩。該她們拿東西的才是，只是每次給喬小橋，他都丟回來，再給喬小橋就要生氣了。索性喬紅朵就另拿了個荷包，就當給他存著了。每次姐妹二人把錢放進去存著，多了就換成碎銀，想等喬小橋需要的時候再給他。

  喬小橋接著荷包，有些眼熟，細看一下，心裡明白了，這次便沒有推辭。原本還以為大姐是回去拿錢借給他呢，不過這錢花在江霖身上，也是應該。

  王老大夫轉身在柜子里翻找，又遞給他一個瓶子。

  「這是骨折腫痛藥酒，消腫最好，你細給他抹著，不過…」王老大夫想了一下又道。「左右你要是沒事，不如在這留兩天，免得有事你再背他跑一趟。」

  喬小橋想著可以啊，正好這荷包銀子還剩一大半，明天早上還可以買些紅糖紅棗去林二哥家看看。

  等到他們再回到村子，已是三天後了。

  江霖已經是第三次被喬小橋背著了，這次完全清醒，便有些扭捏。但喬小橋又不可能讓他單腿蹦噠回去，這大早上都是上鎮上趕集的，也沒有順道回去的車。專門去租一輛車吧，喬小橋也沒捨得花那個錢，又不是背不動，又不是第一次背了。

  「那個，江瀾是誰啊？」

  感覺到江霖不好意思，喬小橋想引他說些話。當然這個名字他想了兩天，確實想知道。第一天燒的厲害，江霖一直低聲喊著爹娘，大哥大嫂，除此之外就是江瀾這個名字了。

  想著江霖今年也有十四了，可能是他喜歡的姑娘吧，加上江霖給他當贅婿也是當時沒法子的事。喬小橋想著要真是這樣，他就等兩年，等江家這個事在縣城淡了，他去打聽打聽，試探一下那個姑娘，如果願意，他努努力，封些厚禮給聘回來。

  喬小橋等了一會兒不見江霖回話，還以為他睡著了。又過了一會兒才聽到江霖聲音低低的說道。

  「是我小侄子。」

  「嗯！？」是江霖親戚家的孩子嗎，喬小橋想著。

  「是爹娘和大哥大嫂他們給小侄子取得名字。」江霖跟著繼續說道。

  聽到這話，喬小橋一頓，停下了腳步，眼睛僵硬的轉了轉，想著轉移話題。

  「啊，對了，你腿怎麼回事啊，怎麼沒弄好就上夾板了。」

  又等了一會兒，感覺背上的人發出細細的顫抖，才聽到江霖夾雜著嗚咽聲說道。

  「那天家被封的時候，大哥陪大嫂回娘家了，著人去找，回來說大嫂聽聞此時，一時受了驚嚇，摔了一跤，孩子沒了。」

  那天江霖和爹娘都在家中等著大哥大嫂，大哥先回來了，說大嫂身子重，慢些在後面跟著，他先快步趕回來了。

  他年紀小，聽到封家流放的消息後，整個人都蒙了，直到聽到外面傳來吵鬧聲。大嫂下身羅裙染血，被人用車推回來，他恍惚只聽到一句，說是摔了一跤，孩子沒了。看著爹娘和大哥都圍了過去，他也想過去的，恍惚一時忘了自己的腿傷，摔倒在台階上咯了一下，想來骨頭應該就是那時錯位了。只是那時大家都心緒不寧，而他也沒覺得痛，就沒在意。

  聽著江霖斷斷續續說著，漸漸泣不成聲，喬小橋深吸一口氣，滋著牙鼓著個腮幫子，他就不該起頭。

  宣洩一場，心中好了很多，快到村頭了，江霖也慢慢止了哭聲。

  回到家打開門，喬小橋背著江霖正打算進屋。想想，又拿過一個高板凳，今天太陽不曬，日頭正舒服，還有清風。

  「在外面坐會吧，這會兒還蠻舒服的。」

  江霖並沒有異議，剛扶下坐好，看著微喘的喬小橋，不好意思道。

  「抱歉，小橋哥，這幾天勞累你了。」

  「沒事，你不也幫忙了。」喬小橋說著，指了指江霖剛剛放下的籃子。

  江霖聞言不知道該接什麼話，是，他是拿著東西，再被他背著，這不還是都在他身上嗎，但看著喬小橋可能真不這麼覺得。

  「要喝水嗎。」

  江霖搖了搖頭，喬小橋覺得自己也不想喝水，就進屋把被子抱出來曬。從農忙後下了場雨，後面又連接這些事，也有好些天沒曬了。這邊才把被子搭好，那邊就聽到門外傳來丁點響聲，喬小橋看過去並沒有從門縫中看到人影，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應該是來人了。」江霖指了指門口，恰逢又傳來點拍門聲，喬小橋才走了過去。

  「誰啊。」

  江霖見喬小橋走過去還是正常的問話，到門邊了，突然蹲下用一種很嗲的聲音又問了一句。

  「是誰呀。」

  「是我呀。」

  門外傳來一道奶聲奶氣的聲音。

  「你是誰啊。」喬小橋忍著笑意，繼續逗著。

  「啊呀，我是小胖啊～」

  門外小胖胖立即不願意的扭著身子，哼哼唧唧的。他這兩天一直坐在門口，等著他親愛的小叔叔，好不容易看到人回來了，高興的挪著挪著就跑過來了，還不給他開門。

  「啊呀，是小胖啊，是叔叔最喜歡的小胖胖啊，叔叔居然沒認出來。」喬小橋笑著打開門。

  江霖一直在後面瞅著，只見喬小橋開門揪進來一個小肉糰子。

  小肉糰子原本正認認真真，親親熱熱的和小叔貼貼，突然一歪頭和江霖看個對眼，一僵，這人他好像沒見過啊。

  「要抱抱嗎。」

  喬小橋見江霖一直盯著，就問了一句，才問出口，想起江霖的腿傷，正覺得不妥。但見江霖已經舉起手等著了，還是遞了過去，然後才跟小胖小聲商量著。

  「讓小叔叔抱一下，胖胖乖不亂動啊，叔叔腿傷著了。」

  小胖胖盯著江霖直瞅，這人他真不認識啊，但是笑笑總沒事的吧。

  江霖虛扶著胖胖，一時也有些僵硬，他以前只抱過寶芯，那時候寶芯還小，軟軟的，他當時抱著都不敢動。但現在看著懷裡的肉糰子，正咧嘴笑著，連沒長齊牙的牙床都露出來了。心底一軟，這個敦實，應該沒事，一下子抱實了，果然軟軟的，肉肉的可真舒服啊。

  「誒，小橋回來了啊。」

  胖胖這兩天和她們槓住了，不注意就往這邊跑，扒門邊或者坐門檻上等著。待的時間長了吧，她又不放心他自己在這，只能跟過來揪他回去。這不，剛剛轉個眼的功夫又不見了，她就過來看看，沒想到他們已經回來了。

  「三姐，嗯，剛到。」喬小橋轉身看向來人回道。

  「江霖，這是三姐，三姐，這是江霖。」喬小橋給兩人簡單的介紹了一下。

  「三姐。」江霖看著來人，乖巧的喊了一聲。

  「哎」喬紅枝點頭應著，看看江霖，對著他笑了笑，哎呦，這孩子長的真白。又看了看坐在他懷裡傻樂的兒子，從她進來，都沒見他瞅她這個當娘的一眼。

  「對了，村長家前天辦了滿月酒，我看你沒回來，想著給你把禮一塊帶過去，這屋裡屋外找遍了也沒看到，你收哪了。」

  村里人吃席少有給錢的，大多給些東西，不過一隻雞，一塊肉或者幾尺布希麼的。但念著這些年村長對家裡的幫襯，這又是村長的頭胎孫輩，喬小橋特意托人買了幾兩紅糖，再加上一些紅棗之類的。東西到的時候，喬小橋先舀了一勺出來給胖胖沖糖水喝，給這小屁孩美的不行。所以喬紅枝是知道喬小橋準備送的什麼禮的，也知道他放哪了，結果過來怎麼也找不到，想著紅事無所謂，也就沒有私自給他添上。

  喬小橋一算，可不是嗎，定的日子就是前天，他這幾天忙的都給忘了。

  「啊，那個，我先給用了。」

  「啊，怎麼給用了。」

  不怪喬紅枝驚訝，紅糖這東西可精貴了呢，還不好買。

  「那個…就是…啊，林二哥剛得了個千金，人家也幫了我這麼多，我先給他送去了。」

  「哦哦，那是應該的。」喬紅枝也是知道這麼個人的，他們對小橋都很好。

  「那村長這送什麼呢。」

  「我重新買了，不過時間來不及了，就是些細白糖。」喬小橋提起一旁的籃子，掀開給喬紅枝看看。

  「挺好的了，我們這細白糖也是稀罕物了。」

  村里人捨得買糖的，也不過是買些尋常的麥芽糖。像這種細白糖，要是能讓媳婦過年買點回娘家送節禮，就是不見肉，都不會有人覺得禮輕，還會覺得這個婆家好，敬重親家呢。

  「那正好現在還早，你趕緊送過去吧。」

  喬小橋想著也是，不過臨走又去後院抓了只雞，這家裡猛然多個人，別人不說，怎麼也得給村長知會一聲。